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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有多層次：

有人以此知句讀，有人以此明大義，

有人以此治天下。

以腳下為原點，

去探尋支撐中國社會2000年的智慧。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上一次課，我們講到說孟武伯是孟懿子之後，嫡長子。他們家是魯國的大貴族，三桓的之一支。對于國政和民生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或許我們可以這樣想，武伯去向孔子問孝，本身就可以稱之為一個“不大不小”的事件。

這件事，很多老先生都認為發生在孔子晚年、歸魯之後。孔子68歲回到魯國，被魯國人尊為“國老”，魯哀公和季氏都曾以國事相詢。當然，各種原因，孔子沒能再度出仕。

我們從上文裡知道，武伯的父親，孟懿子在14歲的時候拜在34歲的孔子門下做學生。而這個事情是他爺爺孟僖子以遺囑的形式安排的。對于武伯而言，無論從年齡還是輩分上，他都是晚輩。

從這些背景上來看，武伯向孔子問孝，可以講，那是誠實地來讨教，不是一時興起。

孔子回答他說：父母，唯其疾之憂。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但曆代對它的解釋卻莫衷一是。錢穆先生對此做了一個梳理，歸出三種說法。我們一起來看一下。

第一種：為人父母者，愛惜子女，無所不至。如果孩子生了病，更加百般呵護。為人子女的，如果能夠體會到其中的苦心與辛勞，在日常生活中，就會自覺地約束自己，順乎父母。

這是孝。

第二種：疾病雖然和生活習慣相關，但畢竟是人所不能控制。如果一個人謹慎小心，使父母隻是憂心于他偶爾的疾病，再沒有其他的憂慮。

這是孝。

第三種：為人子女，不能過分地表達孝心，否則會讓父母不安。隻當父母疾病的時候，才表達出憂慮。

這合乎孝親之道。

這句話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意思，我認為，也恰恰表現出當時講話時的含蓄，沒有講破，具有一定的模糊性。我們看後邊緊跟着的兩章，孔子分别與子遊、子夏講孝，非常明白，沒有這種的模棱兩可。

但這一章即使含蓄；落點卻非常準确，即所謂的“辭達”。

我們分析一下這個句子：父母，唯其疾之憂。

我們去其倒裝，補充完整，這句話的普通句式是：孝父母，唯憂其疾。

翻譯過來就是：對于父母的孝，表現在對他們的病痛的特别的憂慮上。

我們在回頭看看錢穆先生列舉的翻譯，似乎那個都不對。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是以前的老先生們都出錯了嗎？

不是的。

我們看古文，不能簡單地停留在翻譯上。其中有很多情感上的曲折婉轉，需要去體會；體會到了，自己就會在情志上有所提高，增加實際的管理和交往能力。

如果我們按照字面的翻譯來講就是：孔子說，對于父母的孝，表現在對他們的病痛的特别的憂慮上。

我們看，孔子似乎在告訴武伯如何讨父母的歡心，以便能夠正常的以嫡長子的身份接班。

所以孔子沒有講“唯憂其疾”，而講的是“唯其疾之憂”。重點落在“疾病”上。重點落在疾病上，傾向于引發人們的善良與溫和。重點落在憂慮和關心上，容易成為一種手段和僞飾。

也就是說，之所以有如此多的不同的解釋，在于對其中情感的把握和導向的問題。句子很簡單、行為層面上也很簡單，而内心之中，卻大不相同。

所以對于這一句，我們把翻譯和诠釋分開為好。

翻譯就是，對于父母的孝，表現在對他們的疾病的特别的憂慮上。

從诠釋的角度來講，不妨我們推測一下孔子的意思。

父母，對于上了年紀的父母，最好隻是讓他們擔心自己的身體，操心一下他們自己身上的病痛，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讓他們再費神費力了。

而作為他們的孩子，除了平時謙恭謹慎，自求多福之外，在父母生病的時候，要更多地關注他們。因為無論多麼強大的父母，疾病來時，也毫無辦法，十分的無助，内心中非常渴望子女的關心和照顧。

如果這時候，因為工作的原因或者其他的原因，不能關注到他們，即使平時做得再好，也會被認為不夠好，不夠孝順。相反，在疾病中給予父母非常好的照顧，更能讓他們體會到子女的奉獻和關愛。

那麼為什麼孔子不能像下文那樣明白地講給武伯呢？道理也很明白。那就是武伯做不到子遊和子夏那樣謙卑。所以孔子也無法處處說得明白。

一個補充的說明是，武伯的父親，孟懿子雖然遵照父親的遺命拜孔子為老師，但實際上，并沒有列入門牆。在《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中，并沒有把他列入。

另外，我們講“唯其疾之憂”，孩子憂慮的是父母的疾病，而不是父母憂慮孩子的疾病。我們可以舉出相關的兩個證據。

其一：論語裡仁篇有：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其二：《淮南子 說（shui，四聲）林訓》中最後一段講：憂父之疾者子，治之者醫。雖其本意講照看父母的疾病是孩子的責任，而治療是醫生的責任，是一個幽默的開脫式的結語。但可以作為一個例證。

最後，想和大家說的是，經典不是刻闆的教育，其中有很多的婉轉，情感的交流，值得我們深入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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