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明天就是除夕了！過年，近在眼前。

而除夕，有件事是必須做的，那便是“過年貼貼”：貼窗花、貼福字、貼門神、貼對聯（詳情見：對聯往事：春節為什麼挂春聯？腦洞大開的千古絕對最後怎樣了？）......

過年氣氛組：咱就是要紅紅火火

“紅窗花，紅對聯；臘月家家窗花開，紅紅火火過大年”。從兒時的童謠就可見，窗花、福字、門神、對聯等物品堪稱是“過年氣氛組”。

貼窗花。攝影/木易十二，來源/圖蟲創意

電視劇《甄嬛傳》中有一段情節，除夕夜裡，甄嬛說院裡少了些梅花松柏，下雪時光秃秃的。槿汐答道：“不妨我們剪些窗花吧，貼起來還顯得喜慶。”于是大家找來彩紙和金銀花箔，開始剪窗花玩兒。槿汐剪的孔雀開屏栩栩如生，甄嬛剪的和合二仙像要活過來了，小允子剪的甄嬛小像更是成為貫穿往後幾十集的重要線索。

除夕剪窗花。來源/電視劇《甄嬛傳》截圖

說到底，家中有些紅色裝點，才能一掃冷清。

有書中稱，窗花源自古人春節愛在門窗上畫雞來驅除鬼怪邪氣的習俗。

這隻雞是什麼來頭？有兩個不同的故事。一為《山海經》中的天雞。旭日初升，第一束光灑向天雞栖息的大樹時，它便開始啼鳴，随即天下的雞就跟着鳴叫。二為傳說中重明鳥變形，堯帝在位時，過往的友邦會帶來一種能驅逐猛獸的重明鳥，但貢使并非年年都來，于是人們便在門窗上畫重明鳥，以吓退妖魔鬼怪。這種說法裡，窗花起初是畫，而後開始剪來貼在窗戶上。

也有學者從剪紙的角度考量，認為得先有剪紙才有窗花。

剪紙。攝影/小桃996，來源/圖蟲創意

那剪紙是什麼時候有的？也有兩種說法：一是漢代司馬遷《史記·晉世家》記載的 “剪桐封弟” 的故事，周成王将桐葉剪成玉圭狀封弟弟為侯。二是東晉幹寶《搜神記》中記載的方士以剪紙慰藉漢武帝思念亡妻的故事，以類似皮影的手法，重現李夫人倩影。

這些缺乏考證的故事或許很難佐證剪紙的起源，但不争的事實是，剪紙确是一項流傳千年的習俗，其中有一功用便是慶賀吉日。

在唐代，大家喜歡剪紙迎春，将花、蝶等剪來貼在臉上或點綴在花中。農曆正月初七“人日”時也剪紙，這天是傳說女娲創造人的日子。民間要“剪紙成人形 , 貼與窗戶；镂刻金箔為人形 , 貼與婦女的鬓發”。李商隐《人日即事》那句“镂金作勝傳荊俗，剪綠為人起晉風”，不僅盛贊了揚州剪紙之美，也說明此為沿襲晉人風俗。

甄嬛小像。來源/電視劇《甄嬛傳》截圖

宋代以後，剪紙與今日習俗更有幾分相似之處。到春節或喜慶之日，人們将剪紙作為禮品和點綴，貼在窗上或裝飾在燈上，内容豐富、題材廣泛：戲劇人物、曆史傳說、花鳥魚蟲、山水風景、現實生活等吉祥圖案，隻要剪得出來，沒什麼不可以的。

虎年剪紙。攝影/jasonyu，來源/圖蟲創意

如今，許是逐漸失了古人那般手藝，大家對貼窗花的風俗也顯露出幾分淡漠。現在南方更常見窗花的時刻，還是在婚慶時的大“囍”字。

但過年貼福字，仍是少不了的。

貼福的起源也有個傳說：姜子牙在封神時，他老婆也來讨封，懇請道：“别人都封神了，為什麼不封我呢？”姜子牙也很為難，他老婆命不好，到一家敗一家，能封個什麼神呢？于是隻得把她封為“窮神”，并告誡她有“福”的地方都去不得。

封窮神這日，正是舊歲除夕，老百姓聽聞紛紛寫“福”貼于門上，以避開窮神。從此，貼福字成為過年民俗，延續至今。

傳說歸傳說，聽聽罷了。目前有關貼“福”字最早的記述，應該是在南宋，宋人吳自牧在《夢粱錄》中記述：“士庶家不論大小家，俱灑掃門闾，去塵穢，淨庭戶，換門神，挂鐘馗，釘桃符，貼春牌，祭祀祖宗”。所謂“貼春牌”，就是把“福”字寫在紅紙上，貼在大門前。

貼福字。攝影/榮義權，來源/圖蟲創意

呂毖的《明朝小史》也有記載：“江南風俗，至今除夜猶以‘福’字帖門。”

由此可知，貼福字的風俗，至少是從南宋就已開始了。

“貼福”如何“服帖”：正反方有話說

大家過年都愛貼“福”字，但具體怎麼貼，似乎不少人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有人從“福”的字型、字意下文章，認為得正着貼。

《說文解字》記載：“福，佑也。”“從‘示’，‘畐’聲。”

“示”是象形字，有學者認為，表現的是祭祀時的牌位，也有人認為是祭祀用的桌子，總之與宗教、祭祀一類的事情有關。“畐”其實也是個象形字，從盛酒的容器形演化而來，象征祭祀時用的酒器。

福字古文字形。來源/子默著《讀懂漢字》

有人從拆字的角度看，認為“福”左邊為“礻”，意為“神祇”，泛指神；右邊“畐”的“一”可解為屋子的“橫梁”，代表家，“口”代表人丁，田”代表土地口糧。也就說，一個“福”字，代表着神靈保佑一家人豐衣足食、人丁興旺。

在古文中，有着不少對“福”的理解。《韓非子·解老》中說：“全壽富貴之謂福。”《禮記·祭統》中載：“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道德說》中言：“安利之謂福。”“福者富也”“福者裕也”“福者善也”“福者祥也”……總之，“福”從“上天保佑”有了幾分“要啥有啥”的味道。

“福”字。來源/子默著《讀懂漢字》

若要具體問“福”的含義，古人總結為“五福”。《尚書》注解道：“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甯，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也就是活得久，有錢，身心健康，仁善寬厚，享盡天命不夭折。到東漢，《新論·辨惑第十三》中把“考終命”更改為“子孫衆多”。

這樣看的話，正着貼理由很充分啊。畢竟，“福”字一旦倒過來，“房梁”都塌了，還能有個好麼？

但喜歡諧音梗的人不這麼認為，他們帶着很多個關于“福‘倒’了”和“福到了”的故事出場了。

第一個版本，朱元璋準備殺人，諧音梗絕處逢生。

傳說明太祖朱元璋當年用“福”字作暗記準備殺人。馬皇後為消除這場災禍，讓全城大小人家都往自家門上貼個“福”字。但有戶不識字的人家，居然把“福”字貼倒了。朱元璋見狀大怒，命禦林軍把那家滿門抄斬。

眼看這家人把送分題變送命題，馬皇後連忙出面撈人，對朱元漳說道：“人家知道您今日要來，故意把‘福’字貼倒了，這不是‘福到’的意思嗎？”

朱元璋一聽有道理，下令放人。從此，人們便将“福”字倒貼，一求吉利，二為紀念馬皇後。

第二個版本，恭親王（也有說是恭親王福晉）欲施懲戒，諧音梗遇難成祥。

北京恭王府。攝影/張智，來源/圖蟲創意

一年春節前夕，清代恭親王府一位不識字的家丁将“福”字貼倒了，主子不高興了。大管家怕牽連自己，連忙打圓場：“奴才常聽人說恭親王壽高福厚。如今福真的到（倒）了，乃吉祥之兆啊！”

主人一聽，也覺得合情合理，心想：難怪過往行人都說恭親王府福到（倒）了。吉語說千遍，金銀增萬貫。不錯不錯。不但不責罰，還另賞了管家和家丁些銀子。

第三個版本與第二個版本劇情有些雷同，不過主人公是慈禧太後。

慈禧太後每年臘月下旬開始寫“福”字，所寫的第一個“福”字要挂在乾清宮正殿，其餘的貼在宮中各處，或還用來行賞。有一年，一個不識字的小太監也把“福”貼倒了。慈禧怒，欲殺之，有人跪地道：“老佛爺，息怒，您看福到（倒）宮門了，可喜，可賀！”慈禧聞後大喜，重賞小太監。

這些故事左右不過一個框架：一個沒文化的人把字貼倒了，位高權重者看到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但偏偏這時有一個小機靈鬼，巧用諧音梗，化險為夷，大家因禍得“福”。于是民間紛紛效仿。

公衆号“博物”在《福字能不能倒着貼？》一文中提到，這些故事并無據可考，古民居裡保留的古代福字，也都是正着的，所以，倒貼“福”字很可能是改革開放後才出現的新民俗。

正貼的“福”字。攝影/李森，來源/圖蟲創意

新民俗也是民俗，倒貼“福”憑借傳聞，到如今已形成長期且較穩定的民間文化，在今天依然有着極強的傳播力與生命力。一定程度上，這說明“福到了”這一諧音梗是有其動人之處的。

合理有趣，寓意吉祥，風俗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請福回家：貼福字到底有多講究

那問題來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正反貼辯論了這麼久，都沒個标準答案嗎？

貼倒福。來源/電視劇《櫻桃紅》片段

目前普遍得出的結論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為了解決争論，人們開始“因地制宜”。

大門上所貼的“福”字須是“正福”，有“迎福”“納福”“出門見福”“福入家門”之意。因為大門是家庭的出入口，是莊重和恭敬的地方，講求對稱、方正。所貼“福”字應端正大方，不能貼歪了。如果大門的“福”字倒着貼，可就把福氣倒在門外了。

貼門福。攝影/i舞光拾色，來源/圖蟲創意

倒貼“福”字的地方主要在水缸、垃圾箱、牲口棚等，為了避諱把家裡的福氣倒掉，便巧用諧音，倒貼“福”字。此外，在家中廚房、櫃子、箱子等處也可以倒貼小“福”字，意為在家裡即使把“福”打倒了也是在自己家裡，滿屋充滿了福氣，還有小“福”不到、大“福”不來的寓意。

但需注意的是，有一個“福”字可别倒貼，這便是清代康熙皇帝禦題的“福”字。

相傳孝莊太後六十大壽将至時，突然患病，太醫束手無策。無奈之時，康熙皇帝了解到古人“承帝事”中有“請福續壽”之說，意思是真命天子是萬福萬壽之人，可以向天父“請福續壽”。于是，康熙皇帝在沐浴齋戒三日後，一氣呵成寫下一個碩大的“福”字，為祖母祈福、續壽，并加蓋了“康熙禦筆之寶”印玺，取意“鴻運當頭、福星高照，鎮天下所有妖邪”。

這個“福”字可了不得，右半部是王羲之《蘭亭序》中“壽”字的寫法，民間稱之為“福中有壽，福壽雙全”。更絕的是，不但包含“壽”字，還暗含了“子”“才”“田”。一個“福”字，一攬“多子、多才、多田、多壽、多福”，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五福”合一之“福”。不止如此，由于其中的“田”部尚未封口，又是“鴻福無邊”之福，民間稱之為“五福之本、萬福之源”。

康熙福。來源/薪火文創社著《器物有百福》

所以，這個“福”字一直為民間青睐，每至新春之際，多将其貼在家中最顯眼的地方。按照舊俗，這個“福”字絕不倒貼。

除了正貼倒貼，“福”字還有一些講究。比如，真正貼“福”字的時間應該在除夕下午、太陽尚未落下之前，且順序應該是由大門開始從外到裡，“福”字先大後小，意味一年的福氣都要從外面流進來。此外，買“福”字，不能說“買”，而要說“請”，俗稱“請五福”，即為“請福入門”“請福到家”之意。

貼“福”字習俗流傳至今，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一種文化符号。無論如何貼，其間镌刻的是一種對民俗的傳承、對年味的眷戀與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在此，國曆君給大家拜個年，祝大家新年快樂，五福臨門！

攝影/點暢，來源/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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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趙友坤. 镂金作勝傳荊俗 剪彩為人起晉風[J]. 文化産業, 2021(14):3.

[6]人民日報.【薦讀】幾點貼福字才對？一年一次請福回家，千萬别貼錯了！

[7]博物.福字能不能倒着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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