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相傳神農氏嘗百草時,發現漫山遍野生長着一種奇樹,一棵棵枝杈旁逸斜出、怪刺叢生,結出一串串圓形的小果,紅豔鮮亮,香氣四溢。他随手摘了一粒紅果丢進嘴裡,香麻之味漫溢開來,向喉嚨竄去,直達肺腑,頓覺脾胃發熱,遍身輕惬。神農氏連連稱道:“這确是難得的‘寶樹’,還應是一種能醫病的良藥啊!”随說出“寶樹”獨特之處,即為“葉青、花黃、果紅、膜白、籽黑,禀五行之精”。
神農氏所贊的奇樹、寶樹就是花椒樹,其成熟的紅果便是花椒。農諺雲:“立秋摘花椒,白露打核桃。”每到秋天,家鄉漫山遍野的花椒成熟了,但見棘刺叢生的花椒樹上,綴滿了紅豔豔的花椒果兒,遠遠望去分外耀眼,成為故鄉秋日一道亮麗的風景。
花椒是我國特有的香料,自古就與茴香、大料、桂皮、丁香并列“五香”,且居首位,亦位列現今的調料“十三香”之首。它有濃郁的香氣,特别的麻香,是中華美食烹饪中一個不可或缺而且很常見的調味劑,它存在于每個家庭的廚房裡,是廚房裡的神奇魔法師。它能除腥提鮮添香,那縷縷濃香、絲絲麻辣,令很多人迷戀,品之不盡。
花椒不僅被作為主要的調味品食用,還是常用的中藥材。它味辛、性熱,歸脾、胃、腎經,有芳香健胃、溫中散寒、除濕止痛、殺蟲解毒、止癢解腥之功效。早在漢代已有藥用的記載,成都老官山漢墓醫簡《六十病方》中,有花椒入藥治痛風的記載。最早的藥物學專著《神農本草經》,也将花椒列為上品,言其“主風邪氣、溫中、除寒痹、堅齒、明目”。漢代名醫張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就有用花椒治寒痛和飲食不振的記載,最具代表性的藥方是“大建中湯”,其歌訣雲:“大建中湯建中陽,蜀椒幹姜參饴糖,陰盛陽虛腹冷痛,溫補中焦止痛強。”
花椒不僅僅作為調味品和藥用,它還代表古老的“椒文化”。《詩經》和《楚辭》多處提到“椒”,并賦予它獨特的文化内涵。《國風·陳風·東門之枌》有雲:“視爾如荍,贻我握椒。”意思是:我看你像荞麥花一樣美麗,你就高興地送我一把花椒。這首詩表達的是青年男女相互慕悅,選擇良辰吉日,載歌載舞,贈送禮物的情景。花椒多子,香氣濃郁,先秦時男女青年選擇花椒作為定情物,表達婚後“多子多福”的美好願望。
這種以“花椒多子”為比興的手法,在《唐風·椒聊》中表現得更為詳實: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碩大無朋。
椒聊且,遠條且。椒聊之實,蕃衍盈匊。
彼其之子,碩大且笃。椒聊且,遠條且。
這是一首女子采椒之歌,贊美花椒枝繁葉茂,碩果累累,香氣遠播,以椒喻人,贊美那個高大健壯的心儀之人,人丁興旺,子子孫孫像花椒樹上結滿的果實,繁盛累累。
在《楚辭》裡,花椒被看做名貴的薰身香料,作為“忠貞良善”的化身。屈原在《離騷》中吟唱: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衆芳之所在。
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茝!
意思是說:當初禹、湯和文王的品行多麼完美,所有的芳香都簇擁在他們周圍。特别是花椒與桂樹雜陳其間,怎能隻有蘭蕙與芷草結伴相随?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
蘇糞壤以充帏兮,謂申椒其不芳。
那些辨不出善惡的人把艾蒿挂滿腰間,卻要說幽蘭不能佩在身邊。他們連香花惡草都不會鑒别,更何況在真正的美玉面前?他們用糞土充當帷幕上的流蘇,卻要說花椒的味道不夠香豔!在《九歌·湘夫人》裡,“椒”更是獨特的美物: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荪壁兮紫壇,掬芳椒兮成堂。
意思是說:在水中修築一座宮室,用荷葉來覆蓋裝潢,用紫貝做壇香荪塗牆,還要捧一把椒粉撒滿廳堂。可見,花椒以暗喻、借喻等手法,被賦予了多麼美好的形象啊!
在古代宮廷,還有用花椒摻入塗料裝飾的房子,稱為椒房、椒宮,是給皇後嫔妃居住的。如班固《西都賦》有“後宮則有掖庭椒房,後妃之室”的句子;白居易《長恨歌》也寫到“椒房阿監青娥老”;最著名的則是漢未央宮椒房,為漢代皇後居住的宮殿。古代帝王認為,後妃居住在這樣的房子裡,一來可以辟邪除崇,二來是除濕驅寒保溫,而主要的意義在于,花椒籽粒繁多且生命頑強,以其寓意帝王之家人丁興旺、生生不息。
花椒塗抹成“椒房”,也僅是王公大臣、豪紳富貴之家,平民百姓是用不起的。唐末詩人張孜耽酒如狂,詩風恣意不羁,《全唐詩》僅存其《雪詩》,其中有句:
長安大雪天,鳥雀難相覓。
其中豪貴家,搗椒泥四壁。
飽含譏諷之意。
宋代理學家劉子翚寫有一首《花椒》,寫出了花椒的美豔香馥和實用之妙,詩雲:
欣欣笑口向西風,噴出玄珠顆顆同。
采處倒含秋露白,曬時嬌映夕陽紅。
調漿美著騷經上,塗壁香凝漢殿中。
鼎餗也應加此味,奠教姜桂獨成功。
上半首描繪花椒的嬌豔玲珑之态,采收晾曬時紅豔映日之景;下半首是贊美花椒的實用價值,既可塗在皇室後宮的壁上作為暖房,又能祛葷腥、調百味,堪與生姜、肉桂等調料媲美。
明代名臣于謙作有《拟吳侬曲》,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
憶郎憶得骨如柴,夜夜望郎郎不來。
乍吃黃連心自苦,花椒麻住口難開。
這應是一首情詩,那種相思之狀如黃連之苦、似花椒之麻,沒有切身之感是體會不出的。不過,我倒是喜歡花椒那種麻香之味的,那芳香那酥麻,在舌尖上萦繞,在齒頰間蕩漾,使得五味調和得法,相得益彰,美哉妙哉!
-作者-
劉琪瑞,男,山東郯城人,一位資深文學愛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聲》《鄉愁是彎藍月亮》和小小說集《河東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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