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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一隻鵝會怎樣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4 23:52:57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1

黃小團不是孤兒。黃小團其實跟孤兒也差不多。

黃小團的媽媽在黃小團五歲的時候,跟一個北方來的架線塔的工程頭頭跑了,黃小團的爸爸放下一切出門尋找,兩人一走就是五年。黃小團的奶奶也去了天堂,奶奶死的時候黃小團才會走路。所以,黃小團隻能跟着爺爺生活。有時候黃小團會想,爸爸媽媽是不是也去了天堂,因為奶奶從沒有回來過,爸爸媽媽也從沒有回來過。

爺爺和黃小團住在鎮上,是個兩進式的房子,前面兩間,後面三間。前院臨街的兩間小房子,一間租給好運超市當倉庫,一間,爺爺開了個壽衣店,專賣死人才用到的粗白布,藏青色壽衣布,和一些死人才用到的黃紙檀香什麼的七零八碎的東西。

壽衣店的門是朝東北方向開的,正對着的是胖婆的小百貨店。胖婆的百貨店裡什麼都有,大到拖把枕套,小到針頭線腦,琳琅滿目的挂滿了小店。壽衣店的左邊是吳永福的鐵匠鋪,鐵匠鋪不大,十來個平方,是個鐵皮房子,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吳永福六十出頭,秃頂,替人敲敲打打一些鐵桶,修修農具什麼的,偶爾也接些鐵門鐵窗的生意,接到鐵門鐵窗生意的時候,整條街就會聽見他家的切割機和鋼鑽聲,聲嘶力竭的很是吃人的耳朵,好在這樣的日子不多。

壽衣店右邊隔着五六米遠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燒餅鋪,一張案闆,一個大烤爐就是全部的工作設備了,夫妻兩人常年的站在案闆和烤爐前揉和貼,一爐一爐燒餅就香噴噴的擺了出來。夫妻倆是安徽人,個子都不高,黑黑的,見人就笑,臉上開着一團喜氣。壽衣店是小本生意,發不了财,也餓不死人。總歸是要死人的,死人總歸是要用到老衣和孝布的,所以,雖然不會發财,爺爺的店也在水灣鎮豎了有二十年。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2

到底壽衣店不能算是個吉祥的地方,所以,除了誰家死了人必須要到店裡采購,一般人是不到黃小團家的店裡和家裡串門的,怕晦氣。爺爺也明白這點,來了熟人的時候,爺爺會從店裡出來站在街面上和人說話,也不留人到家裡喝水吃飯。除了親戚,黃小團家一般不來客人。她也并不介意,放學沒事的時候,喜歡搬張小凳坐在壽衣店的門前,看街上往往來來的人。或者幹脆去對面胖婆的百貨店和胖婆聊天,看胖婆收拾那些花花綠綠的貨品。爺爺和胖婆也時常站在各自的店門前提了嗓子扯閑,大抵都是些家長裡短的閑話。

黃小團進院子的時候,大白正在石榴樹下的澡盆裡洗澡,大白洗的正熱鬧,潑了有半院子的水。大白洗澡的大盆是吳永福敲的鋁盆,足有兩米長一米寬,寬大的,大白都可以在裡面遊泳了。黃小團看到大白那憨樣不禁笑了起來,叫,大白!大白聽到叫喚,歡呼了一聲,從盆裡連翻帶滾的爬了出來,伸着翅膀一擺一擺地向黃小團奔。黃小團蹲了下來,顧不上大白身上濕漉漉的水珠,一把摟住了大白細長的脖頸,那樣子,像摟着一個孩子。大白興奮地叫着,直往小團懷裡蹭。

大白是隻公鵝,三歲,通體雪白,高大肥碩,站直了腦袋能平到黃小團的肚臍以上,高聳的額骨就像是給它戴了一頂海軍帽,一張鍍了金的嘴,穿着一雙黃金鞋。沒事的時候,大白就在院子裡搖擺着踱來踱去,神氣得像個威武的将軍。大白不是黃小團買來的,是撿到的。三年前的一個春天傍晚,黃小團放學回來,路過一片油菜地的時候,看到大白孤零零的站在一條臭水溝裡爬不上來,那時的大白充其量隻能算個鵝黃,因為努力的要往上爬,渾身搞的髒污髒污的,感覺就像一個烏突突的蛋在蹿上蹿下。黃小團望遍了四周也沒看到鵝群,更沒有看到有人來找小鵝,于是就慢慢的蹲了下去,把小鵝撈上來。小鵝實在是髒,搞了黃小團一手的污水,她就那麼的用兩隻手小心的捧着鵝回家了。

從此,這隻鵝就在黃小團家安了家,并成了黃小團最寵愛的寶貝。黃小團對大白的寵愛開不得一點玩笑,爺爺隻要一開玩笑說要宰了大白炖土豆,黃小團就會生氣的把爺爺的眼鏡摘下來扔一邊,然後緊緊地摟住大白的脖子。黃小團在大白之前也養過一條狗的,隻是那狗養了一年沒到頭,就被偷,上了别人的餐桌,黃小團哭的天昏地暗的,用爺爺的話說,比她奶奶死了哭的都慘。黃小團聽了總是撇撇嘴,奶奶死的那年自己才一歲多一點,要哭的話也準是餓的哭。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3

和大白膩歪了一會,黃小團抓了點玉米喂大白。看到大白津津有味的吃着玉米,黃小團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黃小團就在自己的小皮夾裡摳出兩塊大頭,去隔壁買燒餅。新一爐燒餅正出爐,燒餅的香氣讓黃小團的肚子叫的更歡了,她把錢遞給站在爐邊的安徽女人,要一塊鹹的一塊甜的,鹹的爺爺吃,甜的自己吃。安徽女人滿臉的笑,麻利的用袋子裝了遞給黃小團。

爺爺說不餓,黃小團就沒勉強,想着幹掉兩塊燒餅也不是什麼難事。黃小團一邊寫作業,一邊啃燒餅,偶爾還擡起頭瞄一眼又爬進澡盆洗澡的大白。

黃小團正為一道數學題煩神的時候,大白突然一疊聲的叫了起來。黃小團擡頭一看,是吳童童。吳童童正抱着他那隻灰突突的,瘦的跟鬼一樣的貓在院子裡左躲右閃。吳童童個子不高,瘦小瘦小的,肥壯的大白隻要一蹦起來,就能和吳童童差不多高。大白圍着吳童童轉,吳童童轉向左,大白也向左,吳童童轉向右,大白也向右,吳童童急的團團轉。黃小團放下筆去趕大白。

大白,你又犯昏了,他是吳童童啊,你幹嘛攔着?黃小團訓起了大白。大白斜起一隻小黃眼看了眼黃小團,就又圍着吳童童上蹿下跳起來。黃小團看明白了,大白的目标是吳童童懷裡的瘦貓。大白記仇,有一次吳童童帶了貓咪來玩的時候,黃小團正拿了兩條小魚喂大白,貓咪一看到黃小團抛出去的小魚,就嗖的一下從吳童童的懷裡蹿出,從大白的口下搶走了它的美食,大白氣的滿院子追貓咪,隻見塵土飛揚,逃的使出渾身解數,追的使出百般招法,從此,兩個小家夥結下了仇,見面就要幹架。黃小團蹲下去摟住了大白,讓吳童童趕快進屋子。吳童童急忙蹿進了黃小團的房間,大白還要攆,被黃小團關在了門外,大白氣的在門外一遍遍地罵着貓咪。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4

吳童童和他爺爺吳永福是唯有的兩個不怕晦氣的人,他們出入黃小團家就像進入自己家一樣。

吳童童也不說話,倚在黃小團的桌旁,他懷裡的瘦貓也一聲不吭。黃小團看到吳童童的左臉上有一隻紅紅的巴掌印。

你後媽又打你了?黃小團皺起了眉頭。

吳童童還是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下頭。它懷裡的瘦貓适時的也把頭點了一點。

你犯什麼錯了?黃小團揪了下貓尾巴。

小烏偷吃了妹妹的餅幹。吳童童的眼裡有了淚花。

就為這?小烏偷吃了餅幹幹嘛打你?黃小團瞪大了眼睛。

她打小烏,我護着,她就打我。吳童童的眼淚掉了下來。瘦貓扭了頭看了眼吳童童後,又像犯了錯似地掉回臉去低下了頭。吳童童的貓叫小烏,此刻的小烏像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一樣蜷縮在吳童童的懷裡,無精打采的。

黃小團和吳童童都沒有說話,默默的站了一會。

别難過了,要是你媽媽還在就好了,你媽媽肯定不舍得打你。黃小團伸出手在小烏的頭上摩挲。

這句話一說,吳童童的眼淚更多了。吳童童說,她打我,我不怕,就是小烏太可憐了,被她一凳子差點把腿砸斷了。吳童童抱緊了懷裡的小烏,眼淚滴到了小烏的耳尖上,小烏輕輕抖了抖耳朵。

别哭了,還是男子漢呢。黃小團實在找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就把那塊還沒來及吃的鹹燒餅,連同袋子一起遞給了吳童童。

吳童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把小烏放在黃小團的桌子上,掰了一小塊燒餅放在小烏面前。小烏擡頭看了黃小團一眼,又看了吳童童一眼,用爪子摁住了燒餅輕輕地撕咬。

你爺爺知道嗎?黃小團問。

沒告訴他,怕他難過。吳童童口裡含着燒餅含混的說。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5

吳童童的家庭境況并不比黃小團好,吳童童的媽媽三年前去世了,腸癌。隻隔了半年,吳童童的爸爸就給吳童童領了個後媽回來。後媽進家門沒有半年就給吳童童添了個妹妹。爸爸很寵愛後媽和小妹妹,對吳童童則很輕淡,也不大管,隻在吳童童犯了什麼錯的時候,才充分的行駛父親的權力,把吳童童揍的兩眼冒金花。沒媽的孩子是根草,吳童童就像一根草。吳童童的爺爺愛孫子,但吳永福生性軟弱,兒媳婦隻要叉了腰指着他的鼻子一罵,吳永福就不敢吭聲了,隻能偷偷的私下裡對吳童童給與爺爺的關愛。吳永福沒娶過老婆,吳童童的爸爸是吳永福收養的。

吳童童長的瘦小,像一根沒發育開的豆芽菜。雖然白,卻白的不健康,頭發終年亂糟糟的,衣服也總是拖一片挂一片的不齊整幹淨。但吳童童的學習卻是要命得好,黃小團永遠想不明白,也沒看吳童童怎麼用功,為什麼他的成績永遠挂在班上第一名的呢?黃小團的學習浮動性很大,努力點呢,就能蹿到中上遊裡,松懈點呢,就挂在差生的座次上了。用黃小團爺爺的話說,黃小團就是一隻挂在茅廁邊的小狗,有可能爬上來,也有可能掉下去。吳童童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呢?黃小團覺得肯定不會是漿糊,要是漿糊的話,那茅廁邊就會又多了一隻小狗。

小烏是吳童童的媽媽送給吳童童的,所以,吳童童很珍愛,甯願自己挨打,也舍不得讓小烏受傷。在吳童童的心裡,看到了小烏,就像看到了媽媽一樣,小烏在身邊,就像媽媽還在身邊一樣。怎麼說小烏呢,說它黑吧,它黑的不清晰,說它灰吧,灰的也不幹淨,就那麼烏突突的,吳童童幹脆就叫它小烏。小烏的尾巴尖是秃的,這就影響了它的整體形象,本來吳童童要叫它秃尾的,想想這樣叫小烏一定會傷心,就打消了。小烏屬于那種小體型的貓種,一團樣,胖的時候就像個球,瘦的時候像把刀。這把瘦刀現在正趴在黃小團的桌子上切割着那一小塊燒餅。

隻有一隻鵝會怎樣(有隻大鵝叫大白)6

吳童童的性格有些像吳永福,軟弱。但也不全像,也有倔的時候,他要是倔犟起來,你就是把他屁股揍開花,他也不會妥協。比如吳童童從不喊他的後媽,打死也不喊。這也是後媽不待見他的地方。黃小團則沒有什麼橫平豎直的原則,硬時軟,軟時硬的毫無章法。對吳童童,黃小團一直當他是弟弟的,吳童童瘦小瘦小的,黃小團就本能的想保護他。

黃小團不但是心裡想,行動上也不含糊。比如有一次,吳童童的後媽因為吳童童多吃了一個蘋果而揍他,黃小團就瞅準了一個機會,在吳童童後媽剛買的一塊五花肉的袋子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投進了一把沙子。地點當然是在熙攘的菜市場,黃小團這點鬼頭腦還是有的,不然,吳童童準又成了懷疑對象而免不了會被一頓死揍。

你爸爸還有打電話回來過嗎?吳童童吃完了燒餅,那把刀也把燒餅切完了。

沒有。還是去年打回來過。黃小團漫不經心的回答。爸爸媽媽的概念對黃小團來說,就像小烏身上的毛,烏突突的不清晰。她的記憶裡隐約是有那麼兩個人的身影,但不真切。黃小團也不認為這對男女的不負責任,能激起她心裡的苦大仇深。她心裡隐約也還是有一種期盼的,但不強烈,人,或許是活在一種習慣中的,黃小團習慣了和爺爺兩個人的生活,也習慣了生活裡沒有爸爸媽媽的存在。五年裡,黃小團爸爸唯一的一次打回來的電話,讓黃小團陌生的不行,那聲音好像有點飄忽,又好像有着莫大的疲憊。黃小團是敷衍了一下那聲音的,她甚至奇怪那聲音是從哪冒出來的。黃小團沒有叫爸爸,實在叫不出口,總不能随便一個陌生的男人打電話過來說,我是你爸爸,你就當他是爸爸吧?媽媽是毫無消息的,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黃小團也想不起那時的媽媽是短發呢還是紮辮子,管她呢,愛上哪上哪去。

吳童童離開的時候,小烏那把刀又蜷縮進了吳童童的懷裡。它是受傷了,在黃小團桌子上的時候就瘸着一條後腿,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像個乞丐。大白蹦跳着一直送到門口,要不是黃小團攔着,估計能把吳童童和那把刀送回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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