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華藝術宮的“召喚——上海市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美術、攝影主題展”現場,有一幅作品在開幕當天就引發了上海援鄂醫療隊員們的圍觀,原來這正是由上海青年書法家張豐悉心創作的行書長卷《上海支援湖北醫務人員英雄榜》——長卷上的1649個名字,正是上海援鄂醫療隊的完整名單,這才引得白衣天使們紛紛在尋找自己的名字。作品上方的引首章則是著名書法家、篆刻家韓天衡通宵創作的“醫者仁心”,代表了上海書法家對這1649位“抗疫”英雄的緻敬與緻禮。
這個被大家戲稱“書法家要寫斷手”的長卷如何布局構思?這麼多名字到底需要寫多久?萬一寫到大半寫錯一個字怎麼辦?這幅長卷雖然看起來“花頭”不多,卻一直熱度很高,很受觀衆關注。帶着大家腦洞大開的這些小問号,小藝與長卷作者張豐聊了聊。
張老師,一口氣寫1649個名字,剛接到這個任務時你崩潰麼?
接到這樣一個任務,我既感到無比榮幸,又感到誠惶誠恐。因為,在上海,書法界的老師、前輩,比我有實力的青年書法家大有人在,而且上海書協在丁申陽主席的号召和帶領下,絕大多數書法家幾乎都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抗疫”主題的書法創作,并利用書協公衆号及其他線上媒體平台廣泛宣傳,形成良好的社會氛圍。作為書協最基層的書法工作者,書協交給我這樣一項任務,激動之餘我感覺到的是更大的壓力——尤其是當書協的對接老師再三強調“一定要細心,不能漏字、錯字”的時候。
這樣一幅長卷,從準備材料到具體創作,應該都不是那麼輕松吧?
先要謝謝文聯的重視,可以說,沒有市文聯的重視,沒有市書協的指導,在短時間内創作這樣一件大型的作品是難以想象的。
而在實際創作中,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空間。書法創作者都能體會,這麼大尺幅的字,如果地方太小,紙移來移去,影響時間不說,更關鍵的是會打斷思路,不能保證精力的集中。好在我任職的金山區第一實驗小學書法中心給我提供了100多平方的創作室,桌子也有十幾米長,足夠了。另外,由于疫情,老師們都要求在家上班。我校何園英校長特地提供了綠色通道,使得這一創作能得以一氣呵成。
第二個問題則是時間。書協給我電話通知的時候我随便一估算,按自己平時寫草書的速度,以為頂多3、4個小時便輕松搞定,一試筆才發現自己話說大了——原來寫詩詞可以看一眼寫十幾甚至幾十個字,可這些名字個個相似又個個不同,有的還得去揣摩這個名字到底該用哪個繁體字合适,這樣一來,速度至少比平時慢了三倍,加上這些年對小行書也疏于深入的學習,書寫得很不順。這樣寫完1649個名字還能否保持統一的基調?能否達到市書協要求的“兼顧可辨識性和藝術性”?我實在沒底,隻能試着寫了再說,隻求不把這些光輝的名字漏寫、錯寫,就算是成功了。
寫下1649個名字的毛筆
确實大家都有點好奇,這麼多名字的書法作品,萬一中途寫錯一個字怎麼辦?
何止會隻寫錯一個字……怕什麼來什麼,越不想出錯越會出錯。這次用紙是偏熟紙,我經驗不足,墨寫上去一時幹不了,字小又不能懸臂,一不小心就蹭一下,紙就髒了。這時心情懊糟之極,不是我怕改,而是沒有足夠多的時間改。正巧桌子旁邊放了一把裁紙刀,我就硬着頭皮抱着試試看的心态,看能否把塗髒的墨汁刮掉,一試竟然成功了!由于紙厚,加上紙熟,墨滲不深,刮掉不影響接着書寫。這下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就像作業不小心寫錯了找到了專用橡皮,再也不用擔心出錯了。不過最後還是共出現了三次筆誤,一次寫峰字,開了小差,想起自己以前的名字,就寫成了金字旁的鋒;一次寫聖字,前面剛剛寫過盛字,沒刹住車,直接寫成了盛字;這兩次自己警覺性高,當場發現,馬上改了。還有一個自己也沒發現,展出後英雄自己發現了,洪寫成了汪,真不知當時自己又開了什麼小差。雖然改了過來,但心裡總還是很内疚的。
原始的7條
切割拼接後的5條,正正好好
當晚緊急調整,最後一條變兩條
也……很不容易了。這幅長卷雖然都是文字,但人名、醫院名的排列分布上疏密有緻,簡潔素雅,這個版式是一次定稿的麼?
說到這個,我想到一個詞——有驚無險。一開始我對着手機寫上面發來的名單,結果剛寫完200多人手機就沒電了。于是決定把名單打印出來,結果連打十張都是空白的,我就納悶了,再仔細一看,原來手機裡存的《解放日報》的版本是藍底白字的……之後,我按方案把草稿照片發給書協,書協馬上回電,關切地詢問紙張不是說好的仿古的嗎?怎麼變成白色的了?原來工作室的地闆是黃色的,手機是傻瓜相機,加上光線的緣故,照片顯得發白,我趕緊如實彙報,讓書協吃了定心丸。然而最大的驚吓出在最後,一開始把作品規格4米乘3米,理解成了高4米寬3米,所以紙裁成了2米6長,寫了7條。書協最後決定要改成5條,我一下懵了,這可怎麼辦?再寫肯定來不及了,而且精力也跟不上了,怎麼辦?!幸好書協來電說幫我算好了,每條按3米64的長度來裁接,并交代自己先算定好位置,并告知前來取件的師傅讓他加工。可我想想不太放心,要恰好到這樣長短的位置正巧又遇上空行,而且最好要避免醫院名單獨割裂開來,這事兒既專業又瑣碎,怕師傅這裡出問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幹——首先确定了首條的長度為3米6,再依次拼接餘下幾條,同時根據情況裁掉空餘的部分(幸虧書寫時都留了邊,古人雲無用之用,如是乎?)似乎也有天助,不多不少,到最後正好拼成5條。真是無巧不成書,剛拼好,從七寶驅車來金山的裝裱師傅也到了,我專門給他寫了一張示意圖并分别把五條裝袋,這下才算定了定心。
結果到了最後時刻,又發現因為原來的最後一條為了控制條數,寫得很擠,效果是不好。幸好書協及時修正方案,将條數增加一條,改成6條。這樣一來又有一個問題:原來越到後邊,醫院的名字都偏長,但醫務人員又都偏少,寫成一條是偏擠,但寫成兩條又會偏松,視覺效果心裡實在沒把握,而且最後的留白也比原來多出許多,原來隻落了“向英雄緻敬加日期名号”的簡款,調整後這樣顯然太單薄,壓不住,于是将“英雄榜”導言部分整合了一部分作為落款,恰好。
現在的效果看起來很舒服。字體選擇上有何講究?
關于字體的選擇,也有小插曲。标題原定的是小隸書,豎排,但寫完草稿後發現太小氣,不醒目,果斷放棄,選用了相對厚實一些的楷書;原來醫院的名字計劃采用小楷,後來調整為小行草,原因有二,一來從時間上來說,醫院名有的多的近二十字,醫院應該有一百多所,粗略估計字數不會少,小楷要慢一些,而且容易有用筆不到處會影響發揮;二來從章法上來看,因為字數多少極其不統一,故字号難以設定,而且小楷的章法以疏朗清爽為上,參差不齊又不好看,寫大了一行不夠,寫小了挂牆上又看起來吃力。最後決定采用小行草,有些帶有點草書筆意,因為是醫院的名字,大家基本不存在識讀的困難,所以影響不大,從後面完成的時間來看,當初的選擇應該還是對的。
看到開展當天醫護人員紛紛在你作品前尋找自己名字,看到找到的人開心的樣子,這些辛苦都值得了吧?
是的!說到底,是先有了“英雄們”,才能成就“英雄榜”這件作品。逆行的白衣天使們是這幅作品的主角,是他們的名字照亮了這件作品,而不是我的書寫。日常生活中,他們是敬業的躬行者;非常時期下,他們是偉大的英雄。我以為,此次“召喚”主題的每一件繪畫、攝影等作品都是不同形式的“英雄榜”,都是上海文藝工作者身體力行,用自己的方式向英雄們表達發自内心的敬意。作品是我們的,功勞是他們的。最後,再次向英雄們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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