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早上9時15分許,廣深沿江高速公路發生一起一死四傷的嚴重交通事故。
乘順風車遭遇交通事故身亡的大一學生小王。
小王在順風車軟件上的訂單被取消。
“一喂順風車”平台下單前的提醒。
南都調查
3月25日中午,南都記者通過“一喂順風車”軟件平台叫車,但該車司機通過平台加微信約了南都記者乘車,并要求南都記者取消已預約司機的訂單。
該司機接到記者後,還通過另一個平台“滴嗒”約了另一位乘客,在女乘客上車後,該司機便要求女乘客取消平台訂單,以便私下交易。
3月1日早上9時15分許,廣深沿江高速公路發生一起一死四傷的嚴重交通事故,死者為一名家在深圳的大一學生,事故中司機負主要責任。據車上乘客介紹,他們均是通過順風車軟件平台發布的出行信息,随後司機逐一與乘客聯系并約定拼車出行。值得注意的是,所有乘客都在司機的要求下取消了順風車平台上發布的訂單。南都記者暗訪發現,存在有車主利用各類順風車平台獲取乘客出行信息後,私下攬客交易,逃避平台監管的情況。
A
車禍
擔心安全特意拍了車牌
3月1日早上9時15分許,廣深沿江高速公路北行52公裡 900米處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一輛載有4名乘客及1名司機的小型轎車與一輛貨車發生碰撞,事故造成轎車上一名乘客死亡,車上其餘四人不同程度受傷。據車上乘客介紹,他們均是通過順風車軟件平台發布的出行信息,随後司機逐一與乘客聯系并約定拼車出行。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所有乘客都稱,在司機的要求下取消了順風車平台上發布的訂單。
事故中不幸去世的乘客小王是一名年僅19歲的大一學生,事發當天,他正要返校報到,迎接新學期的到來。據小王的父親王先生回憶,3月1日中午,他接到了兒子學校老師打來的一通電話,老師在電話中詢問小王是否按期返校,因為直到中午仍未見到小王到校報到。王先生心生詫異,早上七點鐘左右,他與妻子看着兒子搭乘網約車出發,而從深圳家中到廣州的學校,即便遇上堵車,一上午的時間也應該到了。
放下老師的電話後,王先生撥打小王的電話詢問情況。然而卻一直無人接聽,王先生反複撥打後,一名自稱東莞太平高速公路大隊的交警接聽了電話,核實了身份信息後交警告知王先生,他的兒子小王遭遇車禍身亡,屍體已經轉移到殡儀館中,請王先生盡快過來處理後續事宜。
驚聞噩耗,王先生難以接受。回想起意外發生的頭天晚上,由于到家的時間較晚,他隻與兒子短暫交流過幾句話後便休息了,沒想到這一晚竟然是兒子在家中待過的最後一晚。“我問他明天開學行李多不多,需不需要我送他去學校。他告訴我說已經在網上約好了車回去,讓我不用擔心。”王先生說,“第二天一早起來,我們送他上了車回學校。因為是坐網約車擔心有安全問題,還特意拍了車牌,沒想到他還沒到學校,在路上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涉事司機并非該車車主
3月19日,王先生拿到了由東莞交警支隊太平高速公路大隊出具的事故認定書,車禍的經過也得到了明晰的還原。2019年3月1日早上9時15分許,司機陸某安駕駛的小型轎車自深圳往廣州方向在廣深沿江高速上行駛。陸某安駕車從左起第二條車道向第三條車道變道時,發現前方鄭某金駕駛的輕型普通貨車,于是陸某安采取往左打方向措施,但過程中,轎車車頭右側與貨車尾部發生碰撞。事故造成副駕駛乘客小王當場死亡,車上其餘乘客不同程度受傷的情況。
通過現場勘查及調查取證,事故認定書顯示,轎車司機陸某安疏于注意前方路面情況,未按照操作規範安全駕駛、文明駕駛,其行為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二條第一款,對該起事故承擔主要責任。而貨車司機鄭某金駕駛燈光系統未達标且車載物超長、載人數超标的存在安全隐患的機動車上路行駛,對該起事故也承擔次要責任。另據南都記者向東莞交警核實,轎車司機陸某安涉嫌交通肇事罪,還将面臨起訴。
此外,根據事故認定書中顯示的車輛信息,陸某安并非其當時駕駛的粵B牌照小轎車車主。該車的所有人為廣州瑞緻租車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南都記者緻電公司核實,相關工作人員表示車輛确實是公司租給司機陸某安的,但對于其他情況并不知情。事發後,公司也配合傷者家屬及交警,提供了相關的租車協議。
司機要求取消訂單并另報高價
交通事故的責任明晰後,王先生還想搞清楚的問題是,自己的兒子究竟是通過什麼平台發布訂單并與司機聯系,最終完成出行的。通過查詢兒子手機的通話記錄、軟件使用情況等信息,王先生發現,小王是通過一款名為一喂順風車的軟件發布的出行信息,而且這次約車出行很有可能并沒有在平台上走完完整的預約、支付及完成出行的整個正常流程。
據王先生介紹,通過手機号碼驗證,登錄了小王所使用的一喂順風車軟件後,他發現事發前一晚,即2月28日晚,小王下的出行訂單都是取消狀态。“1号淩晨,我兒子接到司機陸某安打來的電話,過了20分鐘,我兒子又打了回去。這期間,我認為陸某安說服我兒子取消了軟件上的訂單,直接坐他的車。”王先生說,“随後我兒子還通過短信跟他溝通早上來接的時間。一開始約了七點,我兒子擔心起不來想要晚一點,但陸某安說已經跟其他人定好時間了不好改,我兒子也就答應了七點出發。”
王先生的猜測,也在與車上其他三名乘客的交流過程中得到了印證。同行乘客羅先生傷勢較重,目前仍在醫院ICU病房并未醒來。羅先生的兒子告訴南都記者,他父親的朋友通過一喂順風車軟件發布出行信息為羅先生訂車。信息發布後,司機陸某安主動聯系要求取消平台訂單并搭乘他的車出行。由于有出行需求,經過協商後,羅先生的朋友取消了平台訂單,并與陸某安約定了3月1日早上的上車時間及地點。
同乘的鄧先生和朱先生則是通過哈啰出行軟件發布的出行信息。據鄧先生介紹,2月28日晚上11點,他通過軟件發布了出行信息,軟件計價顯示費用為70多元。次日淩晨1點多,司機陸某安打電話給他要求取消訂單,并報價90元。由于急需用車,且時間較晚也來不及另尋其他的車輛出行,鄧先生便答應了陸某安的要求,但卻忘記将訂單取消。“當時因為時間很晚了,我比較困也忘記取消訂單,後來早上七點多因為沒有預付車費,訂單就被平台自動取消了。”鄧先生告訴南都記者說,“因為平台上沒有支付,早上起來我又給司機打了電話問他還來不來,他說晚點過來。大概在八點半的時候我上了他的車。”
與鄧先生情況類似,朱先生在3月1日淩晨接到了陸某安在軟件上發來的信息,詢問其訂單地址是否準确。朱先生随即撥通了對方的電話,而陸某安則在電話中要求朱先生取消訂單并報價90元。“一開始我并沒有同意,軟件顯示隻收80元,我也在軟件上預付了車費。但我是第一次用這個軟件,我以為司機是可以退單的,因為着急用車,我就隻能答應了。我還跟他說能不能到了目的地,我多給他十元現金,他也說不行。上車前我把訂單取消的,預付的車費很快也退還到賬了。”朱先生說。
B
回應
一喂順風車平台
尚未正式回應
事故發生後,王先生表示曾多次聯系一喂順風車客服,但均未得到正面回應。27日上午,王先生與南都記者一起撥打了一喂順風車客服電話,電話接通後,王先生說明情況後向客服提供了兒子的手機号碼,要求對方查詢訂單情況。但客服先是聲稱查詢不到訂單,接着又表示需轉接給主管,随後電話就被挂斷。據王先生透露,車禍發生後,他與其他乘客多次撥打客服電話,但對方要麼表示訂單查詢不到,要麼建議報警或找交警處理,卻始終未作出正面答複。
而在此之前,南都記者也曾以媒體身份緻電一喂順風車客服表達了采訪訴求,但客服人員稱将情況上報後,便再無回複。
據一喂順風車官方網站信息顯示,一喂順風車是一款順風車類A PP,成立于2014年,運營主體為杭州一喂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軟件介紹稱,平台對車主審核嚴格,會進行實名認證、駕駛證、行駛證認證、車輛認證等系列認證。同時設計有一鍵報警及親友護航等安全保障措施。訂單在平台發布後後,系統會自動匹配順路乘客或車主,雙方可自主選擇乘客或車輛來出行。
公司發展曆程顯示,20 14年7月,一喂順風車A PP在安卓、蘋果應用市場上線。但在2015年滴滴快的合并之後,暫停了全國運營,僅在部分城市開通。2017年,一喂順風車重新上線全網運營。但南都記者注意到,公開信息顯示,2018年12月11日,杭州一喂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做了工商變更,将“網絡預約出租車經營”一項加入到經營範圍内。
C
暗訪
車主稱平台上乘客電話對司機可見
下單後有陌生人加微信稱可私下交易,比平台單便宜
一般正常的順風車出行流程大緻如下:乘客在平台發布出行信息、線路相符的車主接單後與乘客約定上車時間地點、乘客在平台上預付車資、車主依約将乘客送達目的地,最後乘客通過平台完成訂單。然而近日,南都記者通過暗訪發現,存在有車主利用各類順風車平台獲取乘客出行信息後,私下攬客交易,逃避平台監管的情況。
3月25日一早,南都記者通過一喂順風車軟件發布出行信息。訂單起點為深圳羅湖國貿地鐵站,目的地為東莞長安汽車站,乘客兩人,軟件顯示訂單費用為107元。訂單發出後不久,先後有兩名車主接單,聯系南都記者時表示可以在平台上支付車資并完成訂單。
與此同時,一名陌生人卻向南都記者發送了微信加好友申請。通過微信及電話溝通,其表示自己是一名順風車主,并通過一喂順風車軟件看到了南都記者發布的出行信息及聯系方式,因此發送了加好友請求。
随後,該車主提出了100元的報價,南都記者應允并與其協商好了上車的時間地點。中午12點30分許,一輛粵P牌照白色馬自達到達約定好的地點接南都記者上車。上車後,司機表示還有另外一名乘客同行前往虎門,因此要再去接上她。
在随後的聊天交流的過程中,南都記者提出為何還有人同行的疑問。車主解釋稱因為接到了南都記者下的這一單,所以還得再順路帶一名乘客同行,不然跑一趟“沒錢賺”,因此他通過其他平台又聯系到了另一名前往虎門的乘客。
南都記者接着詢問為何車主能加到微信,車主則表示有的順風車平台不使用虛拟電話号碼,比如一喂順風車。因此訂單發出後,乘客号碼對司機可見,他也就可以直接與行程相符的乘客取得聯系。而有的乘客手機号碼即微信号碼,自然也就可以加到微信聯系。
另據車主透露,他在幾大順風車平台都有注冊賬号,比較而言,哈啰出行和嘀嗒出行的司機接單率并不高,因為平台定價太便宜。“所以很多司機都是自己跟乘客聯系。”車主說,“乘客的付款價格和司機實際的收入到賬的金額是不同的,一喂平台應該是從中賺這個差價。比如你們去東莞,平台價格是107元,但是錢到我的賬戶裡,可能就沒有這麼多了。”
此外,車主還表示,現在做順風車生意也有許多限制。“平台限制一天隻能接4單,我是基本一天隻跑一趟來回,收入平時有兩百左右,周末會好一點。還有就是怕被運管查到,因為我們私家車也沒有網約車的營運證,被查到要罰3萬。”車主告訴南都記者說。
經過二十分鐘左右車程後,車輛到達了另一名乘客預定的上車地點。上車後閑聊過程中,該乘客表示自己是通過嘀嗒出行發布的訂單,并詢問車主是否直接取消訂單即可。車主回答說,如果沒有在平台上預付車款就直接取消訂單即可,而且如果是乘客取消訂單是沒有任何懲罰措施的。于是,該乘客在車主的指引下,把平台上的出行訂單進行了取消操作。
下午兩點左右,車輛到達了目的地東莞長安汽車站附近。南都記者通過微信掃碼支付了100元車資後下車離開,完成了出行。車主則載着車上乘客,繼續前往虎門。
D
疑問
平台是否為司機私下攬客提供信息
該起事故中順風車上乘客都表示存在被司機要求取消訂單的情況,那麼這次所謂的“順風車”出行,在小王的父親王先生看來無異于坐了“黑車”。王先生認為,乘客在順風車平台上發布的信息及聯系方式完全得不到保障。“很多做營運的司機,完全可以通過軟件獲取到信息後,直接私下攬客,乘客的出行安全得不到保障。出了事故之後,更是無處說理。”
租的車為何也能注冊成為順風車
在拿到交警部門出具的事故認定書後,一個細節也引起了王先生的注意。根據事故認定書中顯示的車輛信息,陸某安并非其當時駕駛的粵B牌照小轎車車主。該車的所有人為廣州瑞緻租車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我覺得做順風車的應該都是私家車主,跟順路的乘客拼車分攤路費,而不是以盈利為目的。這個司機通過租車平台租的車,通過順風車平台攬客做生意,目的是盈利,整個行為就是非法營運。”王先生說,“而且這樣也可以通過平台的認證成為車主,我覺得平台也有監管不到位的責任。”
平台方應如何切實保障乘客出行安全
回顧記者暗訪過程,車主明确表示,跑順風車也是可以盈利的。車主通過多人拼車、自行定價等方式獲得收益。而确有出行需求的乘客面對司機取消訂單、提高車費的要求,往往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同時,暗訪過程中車主還表示,在一喂順風車軟件上發布出行信息的乘客,聯系方式是未做虛拟号處理的。可見一喂順風車軟件對乘客的出行信息及聯系方式的保護機制上或存欠缺,雖然方便了出行雙方的溝通,但客觀上也給車主私下攬客交易的行為提供了便利。
值得肯定的是,一喂順風車軟件内也針對私下交易的行為作出了提醒。南都記者使用軟件發布訂單時,軟件彈出對話框提示稱,“切勿私下交易,謹防受騙。訂單内可添加感謝費,切勿私下轉賬。”此外,在軟件乘客必讀的常見問題中,一喂順風車軟件也分别針對乘客及司機做出提醒。乘客切勿輕信車主的各種私下交易的承諾,甯願不坐這班車;車主嚴禁私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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