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集解?圖1《詩經》的結集,漢代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最早提出孔子删詩之說,後世引發長期的争論,從違雙方論争紛纭,聚訟不斷學者時或蹊徑獨辟,倡言新說,清儒方玉潤提出兩次成書說,認為第一次編集出于周朝樂官,第二次編集出于魯國樂師近時學者繼踵而上,劉毓慶、徐正英、馬銀琴、曹勝高諸先生相繼提出過一些富有啟發性的見解如劉毓慶先生以為《詩經》經過三次重大編輯整理,一是周宣王時,所收皆為典禮之詩;二是周平王時,所收主要是變雅和三衛詩歌;三是孔子手定,增加變風與魯、商二頌馬銀琴先生則認為《詩》本身的形成史經曆有周康王、周穆王、周宣王、周平王東遷後及孔子五個重要的整理階段但由于傳世材料有限,相關考論大體依據邏輯推理,多使用默證,辯難推敲,缺乏實證性材料近年來,随着諸多簡帛文獻的發現與公布,《詩經》研究迎來新的契機,舉凡甘肅武威漢簡《儀禮》、安徽阜陽漢簡《詩經》、上博簡《孔子詩論》、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詩經》等,皆是極其珍貴的第一手材料,足以助益我們重新認識與把握《詩經》的輯集問題,颠覆舊有的認知,形成全新的觀點,即先秦時期《詩經》曾經多次輯集,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詩經集解?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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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的結集,漢代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最早提出孔子删詩之說,後世引發長期的争論,從違雙方論争紛纭,聚訟不斷。學者時或蹊徑獨辟,倡言新說,清儒方玉潤提出兩次成書說,認為第一次編集出于周朝樂官,第二次編集出于魯國樂師。近時學者繼踵而上,劉毓慶、徐正英、馬銀琴、曹勝高諸先生相繼提出過一些富有啟發性的見解。如劉毓慶先生以為《詩經》經過三次重大編輯整理,一是周宣王時,所收皆為典禮之詩;二是周平王時,所收主要是變雅和三衛詩歌;三是孔子手定,增加變風與魯、商二頌。馬銀琴先生則認為《詩》本身的形成史經曆有周康王、周穆王、周宣王、周平王東遷後及孔子五個重要的整理階段。但由于傳世材料有限,相關考論大體依據邏輯推理,多使用默證,辯難推敲,缺乏實證性材料。近年來,随着諸多簡帛文獻的發現與公布,《詩經》研究迎來新的契機,舉凡甘肅武威漢簡《儀禮》、安徽阜陽漢簡《詩經》、上博簡《孔子詩論》、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詩經》等,皆是極其珍貴的第一手材料,足以助益我們重新認識與把握《詩經》的輯集問題,颠覆舊有的認知,形成全新的觀點,即先秦時期《詩經》曾經多次輯集。
将考古發現的先秦和漢初簡帛資料中的《詩經》文本與傳世的毛詩對校,不難發現它們在文字、章句、題目、篇次、分類等方面皆存在諸多歧異,無法納入同一版本體系。
簡帛文本與傳世毛詩相較,文字方面出入的例證極多,如《商頌·長發》“不競不絿”,郭店楚簡《五行》引作“不挺不樛”,馬王堆漢墓帛書《五行》兩次征引,分别作“不勮不救”“不勮不(見圖1)”。《小雅·小明》“靖共爾位,好是正直”一語的末三字,郭店簡《缁衣》引作“氏貞植”,上博簡《缁衣》作“是正植”。毛詩篇名《南有樛木》《柏舟》《綢缪》,阜陽漢簡《詩經》分别作《南有朻木》《柏州》《淍穆》。
簡帛文獻提及的《詩經》文字還有一些無法與傳世本進行對照。如上博所藏《詩論》引《大雅·皇矣》詩語“帝謂文王,予懷爾明德”,今傳毛詩本無“爾”字,《墨子·天志下》則引作“予懷而明德”。安大簡《詩經·汾沮洳》“其美如玉”,毛詩作“美玉如”。傳世文獻之中亦有類似情況,《禮記·缁衣》第十七章引詩《小雅·節南山》:“誰能秉國成,不自為正。”毛詩作:“誰秉國成,不自為政。”這三個例子僅為一個虛字的差異,并非關鍵字眼,似乎不足以證成文本來源的差異。
客觀說來,上述異文并不足以構成結構性、颠覆性差異,或可據以論定諸本關系為“同源異流”,傳抄訛變,但是詩文章句迥異例證确然存在,不乏其例,恰構成反證,足以推翻這種觀點。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詩經》提供了幾則極其珍貴的例證,如《召南·驺虞》一詩,毛詩二章,安大簡載錄文本為三章;《魏風·葛屦》,毛詩二章,第一章六句,第二章五句,安大簡載錄文本則是第二章為五句;《秦風·小戎》一詩,第二章與第三章之次序與毛詩正好相反;《秦風·無衣》,安大簡殘存“曾子以組明月将逝”,不見于毛詩,且據其簡容字面積推測,其詩篇與毛詩差異較大。歧異如此之大,如果說這些詩篇還是可以歸于毛詩系統,前後一脈相傳,說服力确實比較微弱。
有的詩作或有可能是全篇皆未被毛詩載錄。《左傳·僖公二十三年》雲:“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杜預注曰:“《河水》,逸詩,詩義取河水朝宗于海,海喻秦。”《國語·晉語四》亦記載“公子賦《河水》”一事,“秦伯賦《鸠飛》,公子賦《河水》,秦伯賦《六月》”。韋昭注則雲:“‘河’當為‘沔’,字相似而誤也。其詩曰:‘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己反國當朝事秦。”今傳毛詩《小雅·沔水》有詩句雲“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杜預與韋昭持論大不相同。明代陳啟源《毛詩稽古編》支持杜預之說,以為“‘河’‘沔’字形雖相似,不應内外傳兩書同誤”。許志剛先生也指出,“重耳所賦未必為逸詩。重耳在外流亡了十九年,最後到秦,得到強有力的幫助。這次的享禮就是進一步鞏固他們之間同盟關系的良好契機。為此,他在賦詩之時表示永遠不忘記秦的幫助,要像水奔流入海那樣,心系秦庭。由此看來,杜注取義于‘朝宗于海’庶無大過。僅就‘朝宗于海’一句而言,《詩經·沔水》有之。然而,全詩多批評‘邦人諸友,莫肯念亂’,重耳賦此詩,不免有點違背‘歌詩必類’的原則”。上博簡《孔子詩論》所載詩歌篇名共六十篇,内中數篇不見于毛詩,其中就包括《河水》一篇。據此而言,杜預之說不能輕易否定。
詩篇題目方面的差異即同詩異名現象,更不容忽略。《國語·晉語四》記載秦伯享晉公子重耳,賦《鸠飛》。《鸠飛》之名不見于毛詩,韋昭注曰:“《鸠飛》,《小雅·小宛》之首章,曰:‘宛彼鳴鸠,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言己念晉先君洎穆姬不寐,以思安集晉之君臣也。《詩序》雲:‘文公遭骊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所以念傷亡人,思成公子。’”同一首詩,卻有《鸠飛》和《小宛》兩個題目,這讓人費解。或者此處“鸠飛”二字不能施以書名号,僅是概括用典,一如《論語·先進》“南容三複白圭”,以“白圭”隐指《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一語。但這僅為臆測,目前尚不能排除《鸠飛》《小宛》為同詩異名之說,因為簡帛文獻與傳世典籍之中類似例證并不乏見。《左傳·昭公二年》記載季武子賦詩“《節》之卒章”,今毛詩本作《節南山》。《十月之交》鄭箋亦雲:“《節》刺師尹不平。”《大戴禮記·衛将軍文子》引其詩句“式夷是已”,盧辯注:“此《小雅·節》之四章。”此例或可以繁簡稱名視之,但是簡帛資料的例證卻無法回避。《小雅》之《十月之交》,上博簡《孔子詩論》作《十月》;《小雅》之《無将大車》,上博簡《孔子詩論》作《将大車》。這種一詩兩名或多名的現象,如果說是同一學派所為,顯然有違常理。
簡帛《詩經》文本中的詩篇次序排列與毛詩也頗有不同。如安大簡《詩經》中的《魏》包括十篇作品,以《葛屦》為首,其餘九篇皆屬于毛詩之《唐風》,但篇次又異于《唐風》,《揚之水》置于《山有樞》之前,《有杕之杜》置于《羔裘》之前,《無衣》置于《鸨羽》之前。差異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是出于傳抄筆誤,隻能是出于不同的版本體系。
在三百篇的分類排列方面,簡帛文獻也給世人提供了全新的材料。毛詩分為十五國風、二雅、三頌。江林先生探研《左傳》引《詩》,提出“在春秋前期,季劄觀樂之前,《詩經》還沒有形成一個固定的傳本,還處于一個不斷在增編與發展的時期”。這個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證據略嫌單薄,出土簡帛正好提供了補證材料。綜合比照季劄觀樂所見文本、安大簡《詩經》與毛詩,其分類與組合情況如下:
季劄觀樂演奏次序: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豳、秦、魏、唐、陳、桧、小雅、大雅、頌。
安大簡次序:周南、召南、秦、某、侯、鄘、魏風。
毛詩次序: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桧、曹、豳、小雅、大雅、頌。
三種文本内部安排大不相同,就版本學意義上來說,根本不可能屬于同一系統。
季劄聘魯,請觀周樂,見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其事之系年或有紊亂,此不贅言,但既稱“周樂”,則此音樂演出依據之文本當出于周王廷之樂官編集,且季劄觀樂活動持續時間未久,若一如毛詩三百之數,當持續數天,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全部完整演奏一遍。據此可以推斷,魯國樂工所持《詩經》文本不同于毛詩,兩者分類編次不同,篇目數量亦有迥别。安大簡時代為戰國。安徽阜陽城郊雙古堆出土西漢早期《詩經》竹簡,時代當在西漢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年),距西漢開國不到五十年,其淵源當是戰國時期之文本,或者如學者所言,極可能是戰國時期楚國流傳的一個本子。如此,則先秦時期,縱向說來,《詩經》至少出現過四個本子,即西周樂官整理本、孔子删編本、安大戰國本、阜陽漢簡源出之戰國本,三百篇先後輯集過不止一次。諸本在分類編排上存有程度不一的沿襲性,其間的差異是不是出于地域性還尚須探研。
(作者:劉立志,系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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