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西省隻有在“存在感最低省份”的話題中,才勉強擁有存在感。
但江西衛視,卻在無數人的童年陰影中悄然存有一席之地。
原因無他,隻要幼小的你曾看過《傳奇故事》《經典傳奇》《傳奇影院》中的任意一檔,今晚就别想睡覺了。
湘西趕屍、水庫巨蟒、懸棺靈蛇、古宅怪音、盜墓奇遇、血池嬰啼……
哪怕你還來不及仔細思考、為什麼一個正經地方電視台上會播這麼多直擊天門蓋的野史怪談。
顫抖的大腦已自動将眼前的畫面與聲音一同打包進記憶深處——
“一同收看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傳奇”
一個令江西人心酸的事實是,即便無數觀衆都曾被傳奇系列節目吓到起飛,許多人都不知道它們是江西衛視的。
在讨論《經典傳奇》的一則帖子中,網友們提名了三個電視台,沒一個對的。
或許是怪談故事太過吸引人,大家無意識地忽略了左上角的台标,隻記住節目的暗黑色調、畫面中“胖胖的中年男主持”。
以及碾壓無數鬼片、足以繞梁三日有餘的BGM,令人頭皮發麻,聽聞之時背脊上仿佛攀上了一條小蛇蜿蜒而上。
總之,在Vista阿雲嘎的回憶中,詭異的背景音樂一響起,就該迅速找遙控器、瘋狂按“音量 - ”了。
不少人分不清《傳奇故事》與《經典傳奇》,常以為這是同一檔節目。
就連主持人,都常被誤認為是同一位。
《傳奇故事》主持人叫金飛,《經典傳奇》主持人叫洪禹,有時這兩檔節目甚至會與遼甯衛視《王剛說故事》裡的王剛産生意外聯動。
因為在部分觀衆眼裡,他們仨長得一模一樣。
從左到右依次是洪禹、金飛、王剛
節目欄目風格相似,就更容易混淆。
麥田怪圈、湘西趕屍、外星人綁架、殡儀館焚燒爐大門突然自動擡起……
有時人們甚至記不清到底是從哪記住了這些都市怪談,畢竟《經典傳奇》、《走近科學》這些節目都是玄之又玄的風格。
但倘若細數起來,還得是江西衛視出品的幾個欄目,詭異得最“得心應手”。
中午十二點,《經典傳奇》播出,給你來一段《中國真實詭異事件大揭秘:300年女屍複活背後的秘密》。
夜裡九點半,《傳奇故事》準時開始,講一篇《三峽邊上的陰陽洞》。
随後緊跟的《傳奇影院》,要麼放奇幻懸疑推理劇,比如女主會開天眼的《迷網追兇》;要麼播嚴肅反腐犯罪劇,比如由最高檢批準拍攝的《紅罂粟》。
晚間播出的《傳奇故事》還會在第二天中午進行重播,與《經典傳奇》交相呼應。
也就是說,一個江西人的日常或許是這樣的——
午間就着洪禹的“湘西緻命巫蠱術揭秘”下飯,下午還在琢磨其中玄奇;
晚間金飛開始侃《我的手機裡見到了“鬼”》,預告詞勾得人心癢:
“一次尋常的逛街,無意拍下怪異照片,雕像的背後竟然伸出神秘大手,雕像背後為何會憑空長出大手,難道真是靈異事件?”
故事結束後意猶未盡,再熬夜看一會懸疑推理。第二天一早起床,接着琢磨昨晚推理劇中的兇手。
這讓人不禁懷疑,江西老表們的膽子,一半是被江西衛視的玄奇畫風給練出來的。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江西衛視的這幾檔節目都尤為擅長撓心之技,讓人欲罷不能。
把一則則奇聞怪談的恐怖程度,精準控制在“又怕又想看”的平衡邊緣,既不至于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又不至于看人一眼看穿。
程度之精妙,完全反應在了人們的“觀影姿勢”上。
有抱着爸媽看的、從手指縫看的、裹着被子看的,上廁所時害怕到大叫着去,然後又大叫着回到電視機前,偏偏沒有“太吓人不看”的。
如果節目内容是恐怖程度一星的鄉間奇聞或人物傳記,主持人的語氣就會尤為神秘、抑揚頓挫。
哪怕隻是介紹胡歌的過往經曆,也能營造出說書般的氛圍,仿佛下一秒就該是——
“主人公胡某到底是如何點燃萬千少女的芳心?又是如何人氣大熱、事業平步青雲?”
“這期間到底有何不為人知的秘辛,讓我們下節見分曉。”
這是接替洪禹的新主持人煥之,不知為何,與前輩們長得也很像
而如果節目内容已然驚悚到光憑畫面就足以入選恐怖片的水平,主持人們反倒開始插科打诨,突然開始插入捧哏經典語錄:
“還有這事?”“千真萬确如假包換”“走,瞧瞧去”。
這是洪禹,和上面那張對比看看,兩人是不是宛如親兄弟
除了主持人講故事娓娓道來的功底深厚,《傳奇故事》與《經典傳奇》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出神入化的配圖。
就算是無迹可查的都市傳聞,制作方要麼能揪出無比貼切的影視資料,要麼用真人還原的對應片段。
比如廣為傳播的湘西趕屍片段,部分取自老紀錄片《“趕屍”真相》。
所謂的趕屍其實是用竹竿“背屍”,不過是遠遠看起來像是兩人并行。
而就算僅僅是校園恐怖傳說級别的轶聞,比如“情侶探秘鬼屋聽到神秘腳步聲”,他們也糊弄出真人cos視頻。
群演閃爍的眼神讓人出戲,但氛圍滿分。
節目正式開始前,主持人們往往會選一個與主題内容相關的新聞引入。
譬如揭秘“古墓台階上一拍手就會聽見詭異水聲”之前,這期的引入新聞是“國外某地鐵台階被改造成鋼琴按鍵外形”。
雖然共同點隻有牽強的“台階”,但已經算是十分友好。
有時,節目組的引入會十分“惡趣味”。
“墳墓裡爬出的女孩”,這樣的主話題本已經足夠吸睛、足夠吊人胃口。
真相:醫生誤診,主人公并沒有死
但在開始之前,引入新聞的是《深夜幽靈車上爬下“女鬼”》,精彩程度看起來完全不輸于正片——
淩晨,一輛車打着雙閃,慢悠悠地行駛至停車場門口,收費員按照慣例把手伸出窗口等着拿停車費,卻無人回應。
他走至車前一看,發現駕駛位上空無一人,車頂上一個長發女鬼緩緩爬下……
這劇情走向,可不是恐怖片經典開篇?
然而真相戳穿後,這隻是一則令人汗顔的沙雕新聞:
汽車帶近距離遙控功能,女車主為逃管理費趴在車頂,操控車子緩緩前行,并借用長發吓走收費員。
不過,也或許是節目組對這些故事駭人之處的提煉過于精妙。
大多數人看完這個故事,最強烈的記憶點隻會是“幽靈車”與“車頂女鬼”,就像網友們讨論起個别情節,都是靠着節目的名字對暗号。
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好事。
因為這些節目雖然在當時算是質量不俗、頗受歡迎,但卻沒跳出故弄玄虛的毛病。
記住這些關鍵詞,也算是記住節目中的精華。
如果認真看完全篇故事,反而會有被哄騙之感——
超能力村民能從身上任意部位吸出血來,最後發現是他多年牙龈出血;
連續渲染了幾期懸念的“UFO錄像之謎”,第三天終于揭秘,是小蟲子在飛、攝像頭靈敏度不夠;
山村夜間頻傳怪叫聲,把全村人吵醒,擔驚受怕不敢入睡。記者采訪了數位老人,有說野獸出沒,有說山怪作祟,最後發現是一個村民打呼噜。
一戶農家的牛下了個蛋,衆人驚詫,找來專家一通分析為何下蛋、蛋裡可能有什麼,最後小心翼翼地取了樣本化驗。
結論是,這是一顆比較圓的牛糞。
令人心驚的懸念,與過于接地氣的真相對比起來顯得尤為荒誕:
标題打出了“野人!水怪!真來了!”
受采訪的村民也一個個十分笃定,看到了水怪的血盆大口。
經過記者與專家的一番探查,水下攝像機、聲呐探測儀齊上陣,攝像頭還一度被疑似水怪的生物撕咬。
最後給出的結論是:“抱歉,俺也不知道,不是大蛇就是大魚吧。”
這種“無功而返”或是“大失所望”的結局,在揭秘型節目中并不少見。
比如備受吐槽的《走近科學》《探索與發現》,衆多地域謎團不過是自然現象,讓等着聽鬼故事的觀衆們大失所望。
相比于《走近科學》的紀錄片風格,嚴謹專業;
江西衛視推出的這些欄目,更像是想到啥拍啥,讓人看不懂節目組的腦回路。
說書先生一般的講故事風格
一個冷知識是,無論是《傳奇故事》還是《經典傳奇》,都隻是在“講故事”。
因為節目出現的取景、采訪、影視資料,大多是由制作組向其他電視台購買而來。
《傳奇故事》創作之初,欄目組隻有十人左右,經費也有限。主持人金飛被觀衆吐槽,白西裝與條紋無領襯衫得穿了好多年。
因為窮,沒資源去完成龐大的采訪需求,欄目組選擇了低成本收購其他電視台單期節目的方式,每期成本400元到5000元不等。
買回來之後,再像說書先生一般對故事進行重組結構、提煉精髓,即便是常見的贍養紛争,也能提煉成倫理大戲,命名為“啃老女兒的完美計劃”。
有段時間,或許是欄目組一口氣從湖南地方台那買了好幾條節目,連播了幾期湘西民俗,還引發過觀衆迷思——“為什麼江西台最近總在講湖南?”
這樣的運作方式,無形之中成就了《傳奇故事》的一大特色:
足夠野,而且野得毫無章法,遍及世俗萬物。
畢竟素材庫來源于全國電視台,沒什麼題材限制。無論是民俗奇談、考古探秘還是罕見趣聞,都想摻上一腳,劉能謝大腳式的鄉土倫理故事也不放過。
這就形成了江西衛視的一大奇觀——
“昨天在播考古發現不腐屍體,今天在播老太太發展八段“黃昏戀”,明天的預告卻是揭秘卟啉症這種罕見症。”
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偏偏還是同一檔欄目。
與此同時,玄之又玄的“講故事”節目特色也不免為江西衛視帶來了争議與指責:
“好歹是正經地方台,怎麼能添油加醋地搞噱頭?”
罵它故弄玄虛、添油加醋也好,贊它扣人心弦、有聲有色也罷。
如果你還希望保留對江西衛視的童年濾鏡,我勸你不必再回看那些曾令自己寒毛豎起的人間怪談。
不然那些神秘狷狂的鬼故事,隻會變成令你懷疑人生的沙雕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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