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遼甯)張海英
北方的春總是姗姗來遲,當朋友圈鮮花盛開,嬌豔欲滴的時候,我才剛剛體驗到,“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意境。盡管它如此考驗人,但我們還是願意傾情等待,翹首企盼,就像守在路口的母親,等待遠歸的孩子。
一天清晨,五歲的女兒指着樓下綠化帶,興奮地喊:“媽媽,梨花開了!”
我順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樹梨花,翩然若雪,在初春層次分明的綠色中,優雅清新。那是初春裡的第一樹白,肅靜耀眼,仿佛把人們的眼球都奪了去,才安心。在萬綠叢中,在一季漫長的等待之後,我的心也被這一樹潔白俘了去,長久停留,渾然忘記身在何處。
“媽媽,我們蕩秋千去吧!”女兒看着我,一臉渴望。這小小年紀,也被一樹花感動,還記得樹下有個秋千。
女兒的笑聲在天地間盤旋,像隻出籠的鳥兒,忽高忽低,馱着晶瑩的陽光。一陣風從遠方趕來,順手扯了一把花瓣,揚在女兒身上。女兒躲閃着,笑得前仰後合。花瓣拂過女兒的臉龐,蕩過秋千,追着女兒的笑聲,撲進風裡。
我也曾經如女兒那般快樂,飄蕩在老家院子裡的秋千上。
那時候,爸爸還很年輕,他在院裡兩棵李子樹中間,綁了一個秋千。怕我硌着,他又精心修理了一塊木闆,兩邊挖槽,正好能卡住繩子。媽媽做了一個墊子,軟軟的,綁在木闆上,坐上去很舒服。就這樣,我那原本簡陋的秋千,變得舒适豪華,在當時的小朋友眼裡,堪稱五星級。
整天瘋玩的我常常忽略秋千,等到一樹李花的芬芳,牽引着我的鼻子,向它靠近時,才忍不住要坐下來,在悠悠蕩蕩的香氣裡,悠悠蕩蕩。
我仰着頭,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着,那種陶醉,直叫人變得貪婪起來,想把馥郁的香氣儲存在肺裡,多些,更多些。突然,幾片冰涼落在臉上,輕柔,沁香,像無數次夢裡的精靈,突然挨着我,甚至能感覺到它的觸摸。
我睜開眼睛,那些精靈正是李花的花瓣,潔白,纖薄。它們從天上散落下來,調皮的樣子,更像從仙女們籃子裡跑出來,到人間玩耍一番的仙童。幾片花瓣貼着我的臉,劃過肩頭,越過秋千,一路淘氣地跑開,不知所蹤了。
我從回憶的沉醉中醒過來,女兒也玩夠了,帶着她心滿意足地回家,我的心間盈滿了與她重疊的快樂。
傍晚時分,落了一場大雨,我開始惦記那些梨花了。它們剛開不久,就迎來了人生的風雨,雖然無可避免,卻也替它們惋惜。
第二天早晨,我隔窗眺望,一地落紅,頗覺凄涼。不遠處有一位老婦人,佝偻着身子,手拿掃帚,仔細清掃那些花瓣。突然想起黛玉葬花來,不同的是,一個是女孩,一個是老妪。但那又有什麼不同呢,雖然年齡相差甚遠,但一顆惜花的心卻是一樣的。
老人來到秋千旁,仔細抹去秋千上的雨水,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坐墊,綁在秋千上。我看得呆了,那不是跟我家鄉院子裡秋千上,差不多的坐墊嗎?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不止是媽媽心疼女兒,還有人在做着同樣的事情。
我從心裡感激着這位老人,她一定也和我的媽媽一樣,給自己女兒的秋千綁過墊子,如今又給更多的孩子送來坐墊。我急忙奔下樓,朝老人的方向跑去,我要給老人恭恭敬敬行個禮,就像給我媽媽行禮一樣。
但是,等我趕到秋千旁,老人已經不見了。一陣風吹來,萬千落紅,飛過秋千,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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