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張雅楠/文 泡泡瑪特的第二曲線是什麼?
這是泡泡瑪特在港股上市、經曆股價從最高107港元跌至不足20港元後,市場最重要的疑問,言外之意是,泡泡瑪特需要第二曲線提升競争力了——至少在資本市場上。
那麼,問題來了,泡泡瑪特的第一曲線是什麼?為什麼它無法持續支撐泡泡瑪特的股價?
你可能會脫口而出——盲盒,恭喜你,答出了一個泡泡瑪特創始人王甯可能最想撕去的标簽。
盲盒成就了泡泡瑪特。曾幾何時,商場裡最别緻的風景總是出現在泡泡瑪特門口,一群群少年搖着盲盒,就像打麻将的老手堅決不肯看牌,一定要用大拇指碾出牌面。但當“盲盒”一詞破圈成為具有國民度的形容詞時,泡泡瑪特卻因它歡喜因它憂。
盲盒,賣的一份揭開未知的快感,而泡泡瑪特的盲盒銷售使這份快感翻倍:第一層未知,是一套12款産品,包裝相同但内容不同,付款開盒才知道自己買了什麼;第二層未知,是12款常規産品外還有隐藏款,盲盒乘以隐藏款,是未知的二次方,也是快感的二次方。
這種加成後的快感販賣,使得盲盒成為泡泡瑪特的極緻單品,迅速占領了年輕人的辦公桌,也打造了一個屬于成年人的玩具世界。
極緻單品就像一束激光,光芒萬丈、射程很遠,但也容易被遮斷。當“萬物皆可盲盒”時,泡泡瑪特還可能靠着“盲盒”一招鮮吃遍天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8月25日,泡泡瑪特發布了2022年度半年業績,盡管收入逆勢大漲33%,但并沒有因此挽回股價頹勢。
盲盒與潮玩
實際上,在無數次的公開商業模式宣講中,區分“盲盒”和“潮流玩具”,一直是王甯的重要功課。
用一個最通俗的類比,他會把潮流玩具比作音樂行業,盲盒是磁帶,IP是周傑倫,意思是,即使沒人聽磁帶了,改用手機,大家一樣得聽周傑倫,而泡泡瑪特賣的是潮流玩具,核心能力在擁有周傑倫這樣級别的IP,而不是賣磁帶。
潮流玩具是王甯的重要選擇。從2010年創辦泡泡瑪特初期的雜貨鋪模式,到2014年全力轉做潮流玩具,泡泡瑪特找到這條第一曲線花了5年時間。
王甯2009年大學畢業後北漂,先是供職于一家教育機構,之後進入新浪,因為工作在中關村,住在五道口,2010年開始創業時,第一家店便開在了中關村歐美彙,第二家店則開在了家門口的五道口華聯。
那時,泡泡瑪特的貨架和現在完全不同,它賣的是本子、包包、化妝品、發卡等,實際上延續了王甯大學階段創業時的格子鋪模式。
但在2014年的銷售額中,王甯發現,sonny angel這一款産品的銷售占比就超過了30%。sonny angel是日本Dreams公司旗下IP,是日本盲盒公仔的先驅者,誕生18年,發售了千餘款公仔。王甯飛往日本,向Dreams申請到了sonny angle的獨家代理權。
從2014年開始,sonny angel成為了泡泡瑪特的主打産品,一同帶來的,還有在日本成熟的玩法——盲盒,這是泡泡瑪特的起點和着力點,雖然泡泡瑪特在招股書中介紹,我們的産品主要分為盲盒、手辦、BJD(Ball-jointed Doll,即“球型關節人偶”)及衍生品,但很長一段時間裡,泡泡瑪特的銷售額都主要是盲盒這一形式貢獻的。
從這個角度看,說泡泡瑪特是賣盲盒的,并不冤枉。問題在于,“盲盒”裡包着的是IP化産品,如何拆分泡泡瑪特的核心能力呢?
肉眼可見的是,泡泡瑪特在努力撕掉盲盒标簽,更多強調潮玩的産品屬性。
從産品層面看,泡泡瑪特的産品重點,除了盲盒之外,還包括400%和1000%的大娃(注:7cm盲盒類玩具的尺寸是100%)。泡泡瑪特會把最重磅的IP(皮膚)資源如宇航員,給最有品牌号召力的當家IP Molly,不論是2020年的年報還是2021年的半年報,泡泡瑪特的封面都是MEGA——穿宇航員服裝的Molly,它不是以盲盒的形式出現的。
2022年上半年,MEGA珍藏系列共實現收入1.9億元,超過了去年全年收入。
當然,這一産品類型也并非泡泡瑪特獨創,玩法相較盲盒又有不同。
最經典的莫過于日本潮流玩具先驅Medicom Toy公司旗下的Be@rbrick,也稱積木熊或B熊,自2001年誕生以來,幾乎已經是平台玩具(即在空白的玩具表面進行不同主題與特色的圖案繪制及設計)的代名詞,成為衆多世界頂級品牌、知名潮流店、藝術家合作的對象,每年都會誕生數量可觀的跨界聯名作品,影響力也早已跨出玩具圈,擴展到藝術與流行文化的各個領域,尺寸類别包括50%、70%、100%(7厘米)、400%、1000%等。
泡泡瑪特既定的策略就包括大力發展1000%的産品MEGA,這意味着,泡泡瑪特用盲盒占領了年輕人的辦公桌後,下一個戰場,很可能是用1000%的大娃占領年輕人的家。
1000%産品的推出,也是泡泡瑪特在潮流玩具的運營逐漸走向縱深的标志,不獨獨依賴盲盒這一售賣形式。這不僅是泡泡瑪特明晰定位之舉,也是潮流玩具玩家成長的要求。
被泡泡瑪特教育成長起來的玩家們,随着時間的推移,大概率有兩種主要走向,退圈,或對潮玩有更高的藝術要求,2021年,泡泡瑪特成立了潮流藝術推廣機構inner flow,與世界知名的藝術家合作,承擔着從潮流玩具向藝術品的路線探索,與此同時,泡泡瑪特還是北京知名美術館木木美術館的第二大股東。
除了潮玩産品線,泡泡瑪特在業務線的拓展也可謂積極,最引人矚目的便是主題樂園條線。
2020年國慶節開業的北京APM店,作為城市旗艦店嘗試場景化打造;2021年,環球影城開業,泡泡瑪特獲得了入口位置,近距離向環球影城交學費;2022年1月初,完成朝陽公園内歐陸風情項目簽約,這一次,泡泡瑪特終于可以展開拳腳,做自己的樂園了,2023年,項目有望試運行。
用什麼内容填充樂園,是泡泡瑪特已有的IP形象?亦或是更有故事和性格的IP形象?目前還不得而知,但近年來,泡泡瑪特一直未停止在動漫影視領域的投資,參與聯合出品了《哪吒重生》《白蛇》等經典國産動畫,正向“無故事”發起進攻。
以上哪一條路徑會是泡泡瑪特的第二曲線,目前下結論為時尚早,畢竟,找到第一曲線,泡泡瑪特用了5年,隻是,資本市場的耐心,似乎總是很有限。
兩次上市與資本的助推
早在2017年1月,王甯30歲生日當天,泡泡瑪特便曾于新三版上市,至2019年4月,泡泡瑪特宣布退市時,股價8元,市值20億元。
2020年12月11日,泡泡瑪特在港上市,發行價為38.5港元/股,上市首日高開超100%。之後,泡泡瑪特股價曾一路高歌至107港元。
在新三闆上市之前,王甯參加創客中國,受到紅杉資本投資人王岑看好,意向投資1億元,盡管最後這筆投資沒有落實,但是在節目現場交流中,王甯問王岑,如果投資成功,這筆錢,你建議怎麼花?王岑的回答是,趁着設計師價格還不高,趕緊買斷他們的一切。
這可能也是王甯現在解釋商業模式時,願意用娛樂業來打比方的原因,泡泡瑪特的自有IP,如Molly、Labubu等,它們可以類比于音樂行業的周傑倫和五月天,不管你用磁帶還是CD聽音樂,你總是要聽周傑倫和五月天的。
泡泡瑪特一路走來,經曆了8輪融資,通過麥剛、金鷹、紅杉、黑蟻等個人和機構,逐步實現了自身的規範化、規模的擴張以及核心人才的激勵、商業模式的确認。
南京金鷹曾是泡泡瑪特早期的重要投資者,它在南京商業領域的地位,相當于SKP在北京,2014年,正值百貨業受線上消費、購物中心雙重夾擊,求變心切,百貨行業都在嘗試消費新業态探索,一系列像泡泡瑪特一樣的新型百貨創立了,例如廣州正佳百貨内部孵化了Hi百貨品牌,在這樣的行業趨勢之下,金鷹投資了泡泡瑪特,并在泡泡瑪特轉型向潮玩領域發展、以及華東區域的店鋪拓展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2019年,泡泡瑪特從新三闆退市,金鷹以15億元清空了股份。
黑蟻連續4輪投資泡泡瑪特,亦為泡泡瑪特做過不少消費者調研和行業調研,包括拆解迪士尼的流媒體戰略轉型路徑,去驗證泡泡瑪特的商業模式。
不論是紅杉還是黑蟻,他們都清楚王甯真正要做的,不是零售,更不是盲盒,而是平台。
對标與對手
依靠中國市場和中國制造,泡泡瑪特幾乎徒手開創了一個行業,對中國潮流玩具行業來說,它是無可争議的行業啟蒙者,但是和緻力于咖啡啟蒙的瑞幸不同,泡泡瑪特以及創始人王甯的風格都更低調務實。
接近泡泡瑪特的人評價王甯,他對誇誇其談不感興趣,對賺錢感興趣,你甚至可以預想,如果泡泡瑪特失敗,王甯可以迅速修整開啟下一段創業旅程。Molly的設計師王信明評價王甯最打動他的地方,也是他的務實,王甯喜歡商業,他喜歡在商場裡觀察動線設計和人流特征。
王甯曾在2020年說:“五年以後,我們有可能是國内最像迪士尼的公司”。
拉開泡泡瑪特的招股書,競品分析中,分明可以看到日本萬代和美國迪士尼的身影。
萬代是日本最大的綜合性娛樂公司之一,知名IP為高達系列,除玩具及兒童娛樂外,萬代遍及全球的商品觸角還包括遊戲軟件、多媒體、音樂、電影長片、自動販賣機、遊戲卡、糖果、授權服裝以及模型等。
而迪士尼則通過數十年來動畫IP的生産和傳播,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娛樂集團。
萬代由玩具起家,迪士尼由IP起家,起步階段的泡泡瑪特似乎是二者的結合,但和二者不一樣的地方,也是泡泡瑪特廣受诟病之處是,泡泡瑪特的IP沒有故事。
有沒有故事是一個有趣的争論,王甯有時會跳過這一步争論,他認為,不停地出現比有故事更重要,如果一個短暫火出圈的動畫IP形象,如果動畫片的熱度過去,IP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實際上,從去年開始異軍突起的迪士尼樂園頂流玲娜貝兒,也是以無故事的形象爆火,成為迪士尼樂園的流量擔當,被戲稱為“網紅”。
從另一個角度看,迪士尼的IP也并非全部原創,2005年香港迪士尼樂園開業時,迪士尼CEO羅伯特·艾格發現,開業慶典活動現場,廣受關注的形象還是美女與野獸、白雪公主等迪士尼早期創造的IP形象,而1995-2005年這10年時間,迪士尼的衆多影視作品并沒有形成真正有号召力的IP形象,因此,他開始了收購皮克斯、漫威、盧卡斯漫漫長路。
實際上,泡泡瑪特的IP拓展之路,也是收購與原創并行的。
早期簽約sonny angel是在缺乏原創能力之下的必然選擇,在拿到sonny angle獨家代理之前,泡泡瑪特在2013年和2014年分别注冊了自有IP商标,如skull fancy(夢幻骷髅)和pop panda(潮流熊貓),隻是,這兩個形象,怎麼說呢,他們的存在從反面說明了,什麼不是潮流玩具,以及藝術家的創造力在這個行業裡到底多重要。
有意思的是,泡泡瑪特情有獨鐘的骷髅和熊貓兩個元素,最終組成了新的IP SKULLPANDA,并快速趕超了泡泡瑪特傳統IP Molly,今年上半年為泡泡瑪特帶來了4.6億元的收入,一舉超越了元老Molly。
在2016年sonny angle獨家代理被收回之後,王甯趕赴香港打動明星玩具設計師王信明,獲得了Molly十年獨家版權,Molly在很長時間裡占據着泡泡瑪特銷售額的半壁江山。
對一家上市公司來說,過于依賴一款産品不是安全的信号,所以泡泡瑪特在不斷拓展自主IP的數量。
在國内,名創優品、晨光文具等日用文具品牌,也依托現有的開店渠道開始了與泡泡瑪特的競争,這些競争者各有天生優勢,例如已經被泡泡瑪特拓展開來的市場和認知,比如母公司的渠道資源,比如蔚然成風的設計師行業等等,但是本質上來說,他們的商業模式還是泡泡瑪特的1.0版本。
授權與藝術家
IP是潮流玩具行業的核心資産,從這個角度說,運營IP的能力是潮玩類企業的核心競争力。不過,IP和IP的差别很大。
在泡泡瑪特的業務類别中,有這樣幾類:自有IP、獨家IP、非獨家IP。
自有IP主要通過内部設計團隊或者向藝術家直接收購,獨家IP主要通過獲得藝術家的授權而來,非獨家IP一般來自著名的IP提供商。
Molly是泡泡瑪特的IP,白娘子是一個IP,讓Molly穿上白娘子衣服這種IP合作當然有價值,但總買衣服,畢竟不便宜,所以IP合作不是商業的唯一選擇,創造出像Molly一樣能穿衣服的優質IP形象更加重要。
王甯一直強調,泡泡瑪特的競争力在于IP運營和藝術家資源,而泡泡瑪特已經簽下了這個行業裡的“周傑倫”們,例如王信明。在港股上市時,王甯給核心團隊預留了股份,同時給了Molly之父王信明2%的股份。
這些優秀的設計師的可貴之處在于,即便脫離了故事情節,單純創造出來的IP形象,也能圈粉和掙錢。
以王信明早年作為鐵人兄弟打造brotherswork産品為例,其911系列還原了911救援時的多個職業角色,例如記者、消防員等等,來源于真實的生活和情感,被稱為“2000-2010年這十年最優秀的潮流作品,沒有之一”。這類IP創造,在潮玩的骨灰級玩家看來,是可以承擔文化屬性的,“來源于生活,取材于工地和消防場景,TANK,BOMB,MONEY,POPEYE,STORM,SEVEN,MUST,BABY,BIGMAC 等等,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經典,系列感最強的潮流系列,這些角色仿佛天生就是為了這個時代準備的,工業風,硬朗,Vintage,複古,美式,懷舊,等等這些風格集于一身,其中911這一對組合來源于真實的消防員救援場景,有感而生。三位香港設計師耗費了畢生的設計靈感,凝聚而成的10多個角色,在我的腦海裡,這套作品的價值和設計感,是超過 michael lau ,超過 kiddo 等等大師的,缺憾的是這個系列,因為鐵人三子組合各奔東西,而畫上了句号”。
可是,當你打開泡泡瑪特的盲盒開箱視頻,十有八九是兩隻手一遍一遍地打開盒子、撕開包裝袋,感慨“太可愛了”“好可愛啊”“怎麼這麼可愛”,以及“好精緻啊”“我喜歡”“這個我有了”“這個我也有了”。
對同一個設計師兩類産品的評價,或深情,或蒼白,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優秀設計師的IP塑造力,可以走心,也可以上頭,隻是受衆不同,IP的商業化走向也完全不同。
除了網羅行業頂尖的設計師人才之外,泡泡瑪特還在通過潮流玩具展的方式發展行業生态,這其中包括新人設計師、潮流玩具的新老粉絲、以及行業從業者。
從泡泡瑪特的一系列動作看,與其說泡泡瑪特是一個潮流玩具主要從業者,不如說他想要打造一個潮流玩具的行業生态。
盲盒光芒太盛,這個平台或生态,還需要泡泡瑪特走得更明白,講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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