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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尋人啟事全文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1-06 03:59:33

#曆史開講#

篆砧砺古川,隸杵鑿鐵硯,

魏刀耕羌夷,楷陣耘蠻藩。

馳思追故人,更深又十年。

——題記

特殊的尋人啟事全文(一千五百年後的尋人啟事)1

序·隐入塵煙

嶺南繁花影,塞上雪映晴。

空長雲壯烈,風起催英雄。

一千五百年前的農曆十月初一,一位死去的妻子,按照慣例,要同她二十八年前就已過世的丈夫在朔日合葬。

或許是在七天以前,家人把撰寫墓志這一項重要的事情,交給了一個可以信任的文人長者。

當報喪者将消息傳來,已近黃昏,他呆坐在書案前,看到了窗外勁健的梧桐樹影在滿天星鬥的天幕中搖曳。那個故去了二十八年的人的影子,還有他剛剛死去的妻子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浮浮沉沉。很多話要講、很多心事要訴說,他時而撫案垂淚,時而奮筆疾書。

今天,我們透過千年的幽暗時空,于這篇文字中似乎可以感受到,令他流淚的,不僅是年輕親友夫婦的離世,還有他奮鬥過、失意過、且正在沉淪中又被死者驚醒的茫茫歲月。

他似乎找到了一個表達心痛的切入點,變得不僅僅是對死者的緻敬,且是他對數十年人生歲月的一次總結——寫了又塗、塗了又改,最終——一對夫妻的生命追逐曆程,連将自己數十年的辛酸與掙紮,彙成了現在大家看到的這篇,三百六十七個字的《張玄墓志》,也稱《張黑女墓志銘》。

在近一千五百年後,人們還能從字裡行間,讀出他哀歎的眼神,和那個夜晚他情感中爆發出的悲天憫地之慨。雖然後世還有人認為這篇文章的内容失之于空,但那麼短暫的人生,還有留給他眼下這麼狹迫的寫作時間,可以說,他已經把能做的做到了極緻。

文章揮就,并不意味着這一項令人撓心工作的結束。如果不出所料,他還要将這篇文章認真地謄寫下來,因為專門刻碑的石匠,已經在等着了。

或許他對自己的書法并不滿意,似乎是寫文章時的才思耗盡了他的體力,也可能他認為自己的書體,并不足以被刻在一塊流傳千年的石頭上去。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為死者撰寫墓志的人,無過于死者的親友,但從銘文到碑文,還必須有善書者的鼎力支持、石匠的準确刻畫,三者缺一不可。

一千五百年前,脫胎于漢代隸書的魏碑書體已經近乎成熟,那些揮灑如長刀、霸氣外露的魏楷,還有一些漸漸趨于氣息平和、字裡行間充滿了妩媚的書家,他們在當時共同掀起了,一場令人眼花缭亂的書法革命。

死者的家屬還面臨着一個選擇:什麼樣的書體才符合他們想象中的溫度?這種溫度,是溫婉而不妖媚、遒勁而不失其親和,這樣的書法,或許才能與故去的這對夫婦從氣質上更加接近。

從人的故去,到下葬的時間,按照慣例是七天,或許更短。所以為死者豎起一塊幹淨漂亮的石碑,代替死者繼續經曆風雨洗禮和時間沖刷,在那個信息閉塞、工具和生産資料都十分缺乏的時代,無疑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或許,在深夜靈堂前燭光一閃中,人們找到了答案。那閃轉的青色火苗,與馬廄裡的一聲長嘶,讓大家想到了一個人。

他是一位近鄉的書者,或許有着那個時代很多文人都有的清高、落魄的形象,傳說他曾經流曆千裡,于墓崗之中長衣而卧,向素不相識的死者深揖痛哭,對墓碑上的文字手追心摹,而提起他的名字和他的書法,所有人的意見都出奇地統一——“就是他!”

于是,星夜長車,邀之以誠、酒為謝禮,在吱吱呀呀的車輪聲中去,在吱吱呀呀的車輪聲響中,去的人回來了,懷裡掏出幾張皮麻紙,墨迹尚溫,每展開一頁,那些奇異的點畫,晃在人眼前似乎是星星點點的血迹。衆人的長歎,意思是在說,這正是他們所苦苦尋找的溫情手書。

抽着一管旱煙等在門外的石匠,終得以在明明滅滅的星點火光中匆匆離去。從碑文的撰寫、完成手書,再到最終豎起一塊幹淨漂亮的石頭,他将是最後的終結者和責任人。在這過過往往的人世裡,他見過太多的人生下來,然後轉身離去。有時,他開始一次工作,就意味着一個生命的離去。

他曾無數次用顫抖的手将石鑿貼上黑青色的石頭,聽到一聲輕快而細微的碰撞聲音,那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若歎似幻——久久回蕩在心頭。

趕刻碑文的這一天到晚,風并不大、天也不冷,旱煙也不比以往更嗆,也并沒有火星中濺起的石粉飄進眼裡來,但他還是一遍遍扯出貼身的衣服來,一次次揉抹着眼眶。

一個以刻石為生的人,最大的本能,就是迅速找到石頭的肌理,堅決地用力一推石鑿、必要時用小錘一磕、再對着崩落的石粉輕輕一吹,偶爾眯起眼來端詳,然後開始新的循環——似乎他的人生永遠會定格在這些動作裡。

但眼淚肯定還是流下來了——就在他刻到完第十九個字,看着接下來即将被刻入青石的那個“人”字時,他明确地感覺到,隻有淚水才有的那股鹽絲絲的涼意,先是滴到了鼻尖上,然後順着胡子根兒,把最後一點濕潤送到了嘴唇裡。

雖然有着幾十年的功力,對各種書體見怪不怪,這個“人”字他肯定也刻過不下數千遍,但今天他眼前的這個“人”字,又顯得有些特别,有時确乎就在眼前,但又好像離得很遠,似乎一不留神這個字就一擡腳跑了出去。

叮叮當當的鑿石聲,停了可能有半個時辰。這個比掘墓人、白事上的唱禮者,甚至縣衙管理戶部刑名的小吏見過更多死亡、内心已漸漸麻痹的老石匠,在一塊自己無比熟悉的石頭前無聲飲泣起來。

他并不懼死,不是艱難的世道讓他早就看穿生死。而是這樣的一篇文字,配着這樣令人心悸的字迹,讓這一塊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石頭,似乎要發出聲音來。那十九個字,似乎是十九隻手,要把那個“人”字要從遠處拉回來,令人不忍直視。

最終,令人熟悉的鑿石聲還是響了起來,那種聲音似乎比平時更堅定、更利落,讓人感到欲罷不能。在将那個“人”字在石頭上鑿出來之後,一直到最後一個字,他都沒有停手,他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看到這件作品最終的樣子。

這當間,他還悄悄地想,如果在百年以後,有人也能這樣對待自己,那他也就知足了。他的内心甚至還有些愉快地盼着這一天早點到來。甚至,他還看錯了一個字。快刻到最後的時候,他把“遐方悽泣”的“泣”字刻成了“長”字,但他仍然沒有停手,就在“長”字的旁邊用石鑿點了三下表示有誤,然後一口氣刻到了最後。

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即使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再刻十遍,剛才從生命深處爆發出來的那種毅然決然的心力,在很長時間内都不可能再來,所以這塊已經露出峥嵘的石碑,無疑會是一件多年來的上乘之作,任何的彌補動作,都會因過猶不及使自己更加難堪。而他的這種堅持,後來居然也得到了死者親屬的認可。

公元531年十月朔日正時之前,晉西南蒲坂城東原之上,一塊黑色的石碑終于在黃土上立了起來,之後的人與事,都像是突然刮起一陣并不冷的小風,像一把拂塵撩過,輕輕把很多痕迹都抹掉了。

自此,那塊碑上反射出的涼絲絲的光,似乎從遠處都能看到,在一陣又一陣的塵土飛過之後,默默地望着這片黃土地上人影和樹影。

那塊碑的上面,沒有記錄撰文者、書寫者以及刻石者的姓名。這似乎是另一種訣絕無聲音的告别。他們在那個時代,都想被人所知而不為人知,隻待數百年甚至千年以後,那些文和字,如一匹又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拖拽糾纏着一段往事奔騰而出,在後人的仰望追思之中,悄悄奏響着一串,由一對夫妻的生命,與另外三個人沒有留下名字的人——一位撰寫墓志的長者、一位書者和一位老石匠——共同歸入曆史煙塵的腳步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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