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23 16:08 | 浙江新聞客戶端 | 記者 陳佳妮 通訊員 馮麗敏

自動售貨機如今很常見，但是，出自廠家“智售客”的200多台自動售貨機卻有些與衆不同，有點“聰明”過頭了——根本沒有人站在機器面前，商品卻時不時自動掉落……

原來，這是一場“賭博機”的狂歡，自動售貨機被植入“特殊主闆”，變身為賭博機。賭客掃機身上的二維碼便可進入賭博界面，雖然界面顯示的是下注香煙、飲料等商品，看似是促銷遊樂手段，但顧客可多倍下注、以小博大，并且可以直接向老闆兌換現金，完成“賭博”這一實質行為。

近日，義烏警方終結了這場“賭博機”的狂歡，端掉了一個涉嫌開設賭場的團夥，共抓獲犯罪嫌疑人19名。

有貓膩的自動售貨機

2018年的“雙12”，很多人陷在“買買買”的狂歡中，在義烏上溪鎮的一家煙酒小超市裡，一群人卻圍着一台自動售貨機，陷入了“抽獎”的狂歡。

“110嗎？我要舉報，有人在超市裡賭博。”接到這個報警後，上溪派出所民警王順超和同事前往事發地，但走訪了一圈，并沒發現有人賭博。

就在王順超以為接了個“假警”的時候，有人說漏了嘴，“售貨機掃二維碼抽獎，可以換錢的”。王順超立即追問，對方卻改了口。不過，那台擺放在小超市一角的自動售貨機，引起了王順超的興趣。

這台售貨機，裡面擺放着飲料、香煙、食品等小物件，一沖眼看沒啥問題，王順超仔細觀察後卻發現，香煙殼上、飲料瓶上、食品包裝袋上，都有馬克筆寫上去的字，比如，一包小瓜子的包裝袋上面寫着“中華45”。這是啥意思，難道真有貓膩？王順超拿出手機，掃了掃機器上的二維碼，出現2個選項，一個是“正常購買”，另一個則是“押注購買”。進入“押注購買”，有“嗨購”“大轉盤”“夾娃娃”3種遊戲可供選擇。選擇“大轉盤”，出現12個格子，裡面有紅牛飲料、咖啡、香煙還有“bigwin（價值500元）”等選項，每樣商品可随機下注0.8元至1.5元，最多可選4樣商品。王順超選擇了價值139元的紅牛飲料一箱，下注0.95元，12個格子開始跑馬燈，最後落在了一瓶可樂上，押注失敗，财物兩空。邊上圍觀的人說，如果押注成功，系統會自動生成兌獎券，可兌換實物或現金。

“你看，我就是搞促銷，和抽獎一樣的，幾塊錢的事兒，怎麼能是賭博呢？”這家小超市的老闆趙某此時露了臉，打起了圓場。但他這一套說辭，并沒有說服王順超。

原來真是台“賭博機”

王順超發現，押注購買界面還能選擇下注“x3”和“x5”提高倍數來提高中獎率，比如下注1元，4樣商品都選，并選“x5”，一次下注就是20元，幾秒鐘就能押注一次，幾分鐘就能輸掉幾百元。

玩過一把後，王順超判定，這極有可能是“賭博機”的變形。依據我國相關法律、司法解釋的規定，認定以下3種遊戲機為“賭博機”：具有退币、退鋼珠功能的，具有設定賠率、以小博大功能的；具有押分退分、退獎券功能的；以現金、有價證券作為獎品的，以現金、有價證券回購獎品的。如果以賭博機組織賭博活動的，應當認定為刑法規定的“開設賭場”行為。

這台自動售貨機已經具備“設定賠率、以小博大”這一特征，是否存在“以現金回購商品”的情況呢？王順超和同事先去找了幾個玩過這款機器的顧客，有4個客人說兌換過錢，但是輸的比赢的多，顧客老董說，他才玩了兩三天，已經輸掉了幾千元錢，隻中獎過幾百元，而且還要給老闆“手續費”。

有熟客告訴王順超，11月時，趙老闆拉了一個微信群，直接把押注購買的二維碼貼在了群裡，“我們隻要在家點手機就能玩，中獎後點擊兌換商品，截圖給趙老闆，便能兌換微信紅包”，而兌換的商品自動從售貨機掉落後，趙老闆便會去拾取。

這些人的說法，讓王順超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第二天，王順超去銀行查趙某的流水，吃驚地發現，自2018年10月以來的2個月時間，遊戲賬戶的流水平台足有109萬元。自動售貨機裡比較貴的一箱紅牛飲料才139元，也就是說，2個月裡至少要賣7000多箱，這符合自動售貨機的現實嗎？當天，義烏警方以涉嫌開設賭場罪将趙某刑拘。

“創業”邪路

審訊中，趙某交代，2018年8月，一個名叫施某的人來小超市推銷“智售客”自動售貨機。一番了解後，趙某覺得有利可圖，便購買了1台。他與“智售客”協商好，通過機器後台操控中獎概率，剛開始把中獎概率調高，吸引更多人來玩，等賭客“有瘾”後，再調低中獎概率。

義烏警方意識到，全國可能存在多個像趙某這樣的“小莊家”，背後則還有一個“大莊家”，不僅出售機器，還從“小莊家”處“抽頭”。

今年1月，趙某因涉嫌開設賭場罪，被義烏市檢察院批捕。2月12日，義烏警方抓獲“智售客”的股東之一施某，且逐漸摸清了這個團夥的架構。

施某還有2個主要合夥人，一個是“業務推廣大神”小鑫，另一個是“技術大神”小凱。小鑫和小凱一直合作做POS機生意，同時接單一些軟件設計的生意。2018年6月，有一名客戶找上門，問他們能否設計類似“貓小販”的産品，也就是披着自動售貨機外衣的“賭博機”。

小鑫和小凱深入研究了一下“貓小販”的機器，然後自行開發了後台，成功做出了一台樣品。然而此時，前來詢問的那個客戶卻不見了蹤影。小鑫和小凱一合計，覺得有利可圖，便成立了一家名為“智售客”的公司，決定自己創業。

2018年9月，“智售客”自動售貨機向市場投放，施某作為小股東以及推廣員，在全國推廣機器。此時，武義警方對“貓小販”的抓捕行動，對于“智售客”來說，成為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不少“貓小販”的代理商紛紛投奔“智售客”，他們大多是小超市的老闆。

全國市場很快被打開。小鑫曾在一台“智售客”的機器前，看到火爆一幕：顧客拿着蛇皮袋在裝掉落的物品，再拿去向老闆兌換物品或現金，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創業極其成功。

“莊家”穩賺不賠

那麼，“智售客”是如何獲利的？

王順超化身“數學狂魔”，在小黑闆上寫了大半天後，算清了“智售客”公司（“大莊家”）和代理商（“小莊家”）的獲利模式。

以一台自動售貨機來算，成本是5000元左右，售價在6000元至7000元，這是一筆硬收入。接着是軟收入，就是“抽頭”。

假如一天之内，一台自動售貨機裡，顧客總共押注1000元錢，中獎200元。“智售客”公司就有2筆獲利：一筆未中獎的800元，公司抽頭20%，也就是160元；另一筆是中獎的200元，代理商從公司提現的話，公司要收1.5%的手續費，也就是3元。

代理商的獲利也不少，可獲得800元中的80%，也就是640元；另一筆200元給向公司交完手續費後是197元，200元兌換現金給賭客，代理商還要收取10%的手續費。也就是說，哪怕客戶花了1000元中獎1000元，代理商也有10%的手續費可賺。

義烏警方經過調查，像趙某這樣每日流水在幾萬元的代理商并不在少數。而“智售客”公司的後台可以掌握流水，也就是說，小鑫和小凱明知代理商存在“網上開設賭場”的行為，還提供支持且從中獲利。

2019年2月，義烏警方成立專案組，分批趕赴麗水、貴陽等地，對“智售客”涉案人員統一收網，抓獲公司骨幹成員12人。同年4月，上溪派出所民警對“智售客”公司下屬代理商進行收網抓捕，先後抓獲代理商7名。目前，已有19人被采取強制措施，其中11人被移送起訴。

5月13日，武義縣法院一審判決“貓小販”代理商開設賭場罪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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