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名篇《逍遙遊》都講些什麼呢?“相對性”這個主題一直貫穿始終。每個人看待世界都有自己的角度,心理學稱之為“單一視角”,就像投資家查理芒格說的“手裡拿着錘子的人,眼中滿世界都是釘子”。
《逍遙遊》中莊子多次用了“大鵬”和“小鳥”的寓言故事來說明,一個大智慧的人和小智慧的人之區别。莊子說,在北海有一種魚,它的名字叫做鲲。鲲很大,不知道有幾千裡大。鲲後來又化而成為了鳥,它的名字鵬。鵬也很大,它的翅膀也不知有幾千裡寬。大鵬展翅,可以飛到幾千裡的高空。當海風大起時,它會乘風遷徙到南邊的一個天然大池。
這裡的“化而為鳥,其名為鵬”,莊子這裡說的不是進化而是主體生命的自我轉化。這不是量的轉化,而是質的飛躍。“怒而飛”展現的是生命蛻變的能量積存。北冥與南冥,不僅僅是地理位置的分異,而是價值之境的超越之異;這裡不僅僅由北極飛往南極,而是人間天上的永恒追尋。正如孔子所說的“下學而上達”的精神高度,體現了“知我者其天乎”的天人合一之生命境界。北冥與南冥的自然變遷,也是天地人間陰陽造化的“化天地育萬物”的價值追求。
莊子在這裡引出寓言“小鳥嘲笑大鵬”的故事。小鳥自鳴得意于自己一縱身就可以飛上枝頭覓食,嘲笑大鵬鳥又何必飛到幾千裡外地方去呢?這裡,莊子用大鵬鳥和小鳥來對比小智慧和大智慧的區别。莊子說,朝生暮死的細菌不會明白一天的時光;春生夏死、夏生冬死的寒蟬,不會明白一年的時光,這些都屬于莊子眼中的小年。楚國南方有一棵冥靈樹,以五百年為春季,以五百年為秋季;上古時代有一棵大椿樹,以八千年為春季,八千年為秋季,這些都莊子眼中的大年。彭祖活了八百歲,到現在還以長壽而聞名,一般人與他相比,都會覺得很悲哀。這是莊子的大小之辯。莊子給我們的人生指南是,人人皆可逍遙,物物無不逍遙。
“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這裡說的是類似的道理。這也是莊子的“小智慧和大智慧”之區别。“大知閑閑,小知間間”,莊子是說“有大智慧的人,總是從容不迫;隻有點小聰明的人,則往往斤斤計較”。
在道家文化中,相對性同樣還體現在“有用”和“無用”上。這一點是莊子繼承并發展了老子的“有無”哲學。在莊子的《逍遙遊》中,小鳥和大鵬謝幕退場,轉由人間不同層次的人物登場,這裡莊子想通過幾個人間故事來闡釋了“有用”和“無用”的進境。
“宋人次章甫而适越,越人斷發文身,無所用之。”這是莊子的第一個人間故事,很簡單,短短二十個字,就把故事講清楚了。宋國人運禮冠到越國去販賣,但是越國人的習慣是剪光頭發,身上刺青,根本用不了禮冠。莊子這裡是想表達這樣的道理:對你有用的東西,對别人未必有用。這和孔子的“己所欲,亦勿施于人”的道理是一緻的。
“惠子謂莊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為其無用而掊之。’”這個人間故事是說,莊子的好朋友惠子,魏王送了他一個大葫蘆種子,惠子拿它種了,并且長出了一個大葫蘆,但是這個大葫蘆用來裝水,不夠堅固。用來打水,水缸都容不下,所以有的東西看起來有用,但實際卻無用。這裡面就有這樣一個問題,大小之用不能太簡單粗暴,關于有用無用要根據物性而擇其而用,方為大用。莊子在回答惠子的同時,也給惠子講了一個故事。
“莊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洴澼絖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之曰:‘我世世為澼絖,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将。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澼絖,則所用之異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莊子這裡想告訴惠子,宋國有個人擅長調制一種治療手裂的藥物,世世代代以這個為職業。有一位商人願意出一百金買了藥方,拿着藥方去遊說吳王,吳王用來治療好了士兵的手裂,并且在與越人的戰争中大勝。于是,這個商人得到了豐厚的獎勵。莊子的故事講的是,有的東西在有的人看來是小用,而在有的人看來就是大用。你又怎麼這個問題呢?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臃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衆所同去也。’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機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 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莊子的這個故事是說,有一棵大樹,樹看起來很大,但樹幹臃腫,樹枝卷曲,木匠對這種樹都不屑。所以看似有用,實則無用。野貓和黃鼠狼看起來都是身子卷曲,但是它們可以逮住老鼠,大牛雖然身體龐大,但并不能逮住老鼠。這同樣是一種“大而無用”。
這裡莊子用幾個人間故事來闡釋了他的有用和無用、大用和小用的哲理。莊子的哲學其實獲得真知的學問,他告訴我們很多事情并非我們看上去的那樣。有用和無用都是相對的。明晰事物的“相對性”是道家思想的精髓之一。老子的《道德經》第二章,對世間萬物的相對性也進行了大量深刻的論述。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随。”美醜、善惡、有無、難易、長短、高下、音聲、前後都是相對相生相克的概念,都是有用無用,用者有用不用無用的概念。這些概念恰恰是人間世的認知之道。
原來,人生的困苦都是從心中所執着之“用”的标準而來,有了标準就會帶出責求,有了執着就會帶來造作,就會分出有用無用,而有用又分出大用小用,從而盡量擺脫無用。人人都證明自己有用,并且是大用;而擺脫無用,且是小用的負面評價。這樣我們的生命就會落在無邊的困苦之中,執着是困,造作是苦。如何扭轉?莊子這裡就在告訴我們:從“有用之用”轉向“無用之用”,無掉執着之“用”。
我們的心當“無何有”的時候,随處皆是“廣莫之野”,從而獲得“無為其側,寝卧其下”的“從心所欲”,這就是莊子心中的“逍遙遊”吧。如果在“絕對的自由和逍遙”與“無限的财富和地位”之間選擇,你還會選擇逍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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