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70後往事?又扯遠了還是回到我剃胎毛的那一天吧,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回憶70後往事?以下内容希望對你有幫助!
又扯遠了。還是回到我剃胎毛的那一天吧。
日上樹梢,親戚們敲鑼打鼓地到我家來了,什麼親戚?我母親的家人。按我們那兒的習俗,所謂“烏龜騷,拴姥姥”(實際上是舅舅),什麼意思?就是小孩兒留胎毛,到了12歲舉辦剃毛儀式,其他人無所謂,孩子的舅舅們卻要“大出血”!
這就奇了怪了,我想全國大部分地方都跟我們這裡一樣:過年之前必須理發特别是小孩子,正月間是不能理發的,有所謂“正月剃頭死舅舅”一說,得等到農曆二月二,這天叫做“龍擡頭”,理發店門口是要排長隊的。舅舅的生死竟然和外甥腦袋上的毛聯系在一起,有啥道理嗎?這些習俗是怎麼流傳下來呢?看網上的文章說,是在清朝時漢人為了反抗滿人的“剃發令”而想出了的主意,一個月的蓄養應該可以恢複明代的發式,謂之“思舊”,時間久了訛為“死舅”。至于小孩子腦袋後面的那撮毛也要将舅舅拴上,這樣的習俗是我們這地方獨有還是大部分地方都有以及由來我就不清楚了。
反正那天大舅、二舅以及姥姥、姥爺(親姥姥、姥爺早已去世了,這是我媽媽的親叔叔和嬸娘)都給了我禮物。至于給了我什麼禮物,其他我忘了——估計也沒啥貴重物品,否則如果有金手镯、銀項圈之類早成了我的傳家寶了——隻記得從頭到腳換了一身新。
小時候家裡窮,在我12歲時候已經分産到戶了。可那又有什麼區别呢?跟生産隊時的光景差不了多少。全家就守着那點田地過日子。那時候也沒有所謂的打工一說。你說這點田地能生産出多少糧食呢?更何況家裡有那麼多張嘴,衣食住行全靠這點土地,從哪裡能周轉過來呢?所以就是過年也很難弄上一身新。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件痛苦而又快樂的事情,就是跟父母、哥哥上街賣東西。有什麼可賣?稻谷或米面、現剝的黃麻、地裡挖的紅薯,還有就是屋後竹園裡砍下的竹子。到哪裡去賣?蘇家埠。
蘇家埠自古以來就是竹、茶、米、麻等傳統農副産品的集散地,我們這個地方除了市區最大的百貨商品批發、買賣市場。商業氛圍濃厚,據說上至八十歲老叟下至十來歲孩童都會做生意。市場很大,也很紅火。到離我家最近的南嶽廟集市也行,可那裡的小商小販少,市場也小,除了扣斤少兩外,就是壓價壓的厲害,到最後賣的東西幾乎白送給他。如果在其他地方手中的貨物沒賣掉而且又願意吃虧,就可以往南嶽廟市場趕,我們那裡有一句俗話叫“收起攤兒趕南(嶽)廟”,就是事情我不玩了、差不多結束了、最後一招的意思。所以我們甯可舍近求遠。
要想趕上早市賣個好價錢,必須要起個大早兒。蘇家埠離我家具體有多少公裡,我到現在也不清楚。反正約三四點鐘就被喊醒,這時候的人跟暈頭雞似的。我人小力氣小,能夠分擔一點兒是一點兒。把二三十公斤重的竹子分成兩捆,紮成人字形,中間插一橫杠架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就出門了。
此時月色昏黃,四周的霧霭像濃湯似的,雙腳踏在土路上發出有節律的“嚓嚓”聲,遠處傳來雞鳴狗吠,反而更顯夜的靜谧。第一次趕集勁頭兒十足,感到這似乎是一趟愉快的旅行,可是走了一二裡地以後,就有些不對勁了。肩膀壓得生疼,你說那麼稚嫩的肩膀怎經得起這麼長時間的重壓呢。虧得母親在我臨出門時塞給我一條毛巾,叮囑我既可以擦汗,一旦肩膀壓疼了後,可以墊在上面讓人舒服些,果然沒錯。小憩片刻,父親又催促我們上路了。其時路上陸陸續續有了行人,也都是肩扛手提的去趕集。落在人後就白起早了,所以隻能咬緊牙關堅持,這樣一路走,一路歇,踉踉跄跄的總算到了順河街。
說叫街其實就是一條土路、兩旁有幾戶人家而已,都沒有我們茶頗店街道長,街的盡頭也就看到了沙灘了。沙灘過去,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今天我們的運氣還好,隻是在沙灘的中間,有淺淺的一汪水。我記得有一次連着幾天陰雨後我們上街,結果到了河邊,黃濁的水将河邊的矮樹都淹沒了。沒有法子,隻得坐船,船比普通打魚的船要大一些,都是順河街附近的居民讨生活的工具。沒有船的人家,到了夏天索性“放”(砍的意思)幾棵毛竹紮成竹排,也能幹這掙錢的營生。
這可苦了我們這幫人。因為這過河要按人頭付錢,本來這個農産品就賣不了幾個錢,再付船費就又從身上割點肉去。好在有幾個船老大父親認識,可能還帶有胳膊肘彎的親戚關系,所以不用擔心會遇到敲詐這樣的事情。有個别不良的船家,等船撐到了河中央,停在那裡不走了,借口今天的水流急啦,乘客少了虧了本兒啦,硬要坐船的人再加錢,跟現在的旅行社車行半道上再加收門票費完全一個套路。那時候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已經上了賊船騎虎難下,不怕你不乖乖的掏錢出來。
我第一次坐船的時候新奇的很,踏上船後,怎麼感到腳底下晃蕩蕩的,等人上齊了,船家用篙往岸上一點,我險些弄了個趄趔,慌的趕緊趴在船幫子上。頭好暈,隻見渾濁的浪花拍打在船沿上,感覺船身似乎要沒到水裡,心裡緊張萬分。岸上的樹啊,遠處的景啊都急速的往身子後倒退,連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了。
今天不要坐船。可你千萬不要以為徒步沙灘是什麼惬意的事情。肩上扛着幾十斤重的物品,一腳踩到松軟的沙子上面,就像踩上了棉花堆裡一樣,總也使不上勁兒。一腳一滑,一步一軟,東倒西歪的向前一步步挪動,那有勁無處使的感覺難受極了。不要走多大一截距離,你的腳就酸了,特别是小腿肚兒,可能肌肉始終緊張,酸痛的特别利害。好不容易走到有水的地方,有水的地方沙面比較硬,走起來也舒服多啦,可人一放松精神,身子骨就垮下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站都站不起來。
但畢竟還得走啊,此時天已放亮,先前的啟明星、魚肚白都已隐耀不見,東方一抹紅霞,青山如黛,對岸的黃麻地一片蒼翠,真所謂“要想看到最美的日出,隻有那些起得最早的人才行”。小時候對日出之景倒是一點也不陌生,景是美景,就是回憶起來有些心酸。
前面雖然是淺淺一彎水,但還是必須脫鞋去襪淌水過去。夏天還好,特别是秋冬季節,水寒徹骨,等蹚水過去後,下半身也就像與自己的身體脫離了一般。到了對面後再将褲、鞋襪穿好,又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将剩餘的沙灘丈量過去。總算上了平路,心情也不由得快活起來,想到了勝利就在前方,先前的疲憊似乎也一掃而光,反而感到精力特别的充沛,腳步也快而有力起來。
七拐八彎兒,眼前豁然開朗:街市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物,簡直一巨大的雜貨鋪。憨憨的鄉下人默默地守在自己的貨物邊,等待着小商小販上門收購;精明的小商小販挎着小包,拎着一杆小秤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不停地用銳利的眼光掃尋自己想要的獵物。一旦看準以後,免不了唇槍舌劍:一番讨價還價就開始了。賣家極力誇贊自己的東西好,簡直是世上難尋;買家是極力貶抑,賤的簡直一文不值。
其實雙方都在互摸對方的底線,一番唇齒較量之後,生意算是成交,雙方又免不了要在秤的精确度上計較一番。小販是賭咒發誓,自己的秤是童叟無欺,如果做了昧良心的買賣,天打五雷轟。鄉下人隻能将信将疑,自己明明在家用秤“約”(稱量的意思)好的斤兩,怎麼到這兒就缺了呢?看到鄉巴佬在猶豫,小商販們會以威脅的口吻說到:“賣不賣?賣不賣?不賣‘耶熊’(算了、拉倒的意思)!市場上像你這樣的東西多了去”。鄉下人看看四周,上面的貨物确實堆積如山而且還在陸續進場,小販們也摸準了對方的心理:這麼大老遠的扛了來,你不在這兒賣,還能再扛回去?沒有法子,隻有吃點虧算了,于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小販們精明的小眼睛又瞄住了下一家。
鄉下人将幾張毛票仔細數好,掖在兜兜裡,随手還要按上幾按,生怕多時的辛苦打了水漂——有腥臭的地方就會有蒼蠅,當時蘇家埠的扒手可是遠近聞名的。于是,街上彙成兩股大軍,一路還在陸陸續續的進,一路已經賣完貨物,扛着空扁擔慢悠悠的回。
父親将我們扛的東西集中到一起,并不急着出售,就到市場上去轉悠了,實際上是去打探商品的價格。一是從小販與賣家的争論中揣摩,二是從已經賣完貨的莊稼漢口中詢問。這樣,今早商品的價格大體上在心中就有數了,當小販來砍價時,可以做到知此知彼。
父親的賣貨習慣是這樣的,可以在價格上讓一些零頭,比如今早的黃麻價格大約是一塊錢一斤,小販說到九毛五也可以出售,但唯一在斤重上不放松。我們家不知從啥時流傳下來一杆大秤,據說十分的精準,十裡八鄉的隻要家裡有大宗物品要稱重,都要到我家來請這杆大秤。我們對這個大秤的準确性都到了迷信的程度,無論是買還是賣,都随身帶着。父親的原則是,吃明虧不吃暗虧,我們對這個原則都很贊成,以至于影響至今。在工作中,不知道吃過多少虧,隻要是讓我看得見,絕大部分都是可以容忍的,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背後使壞。小販也知道自己秤上的“小九九”,看到父親開出的價格讓自己也有賺頭,也就不再堅持,所以我們做買賣一般比别人都要幹脆利落得多。
賣了貨得了錢,我們一家人像極了《多收了三五鬥》裡的“老通寶”,也要到街上轉轉的。家裡的鋤頭不能用了,到鐵匠鋪買一把新的,還要買點鍋碗瓢勺、油鹽醬醋,如果逼近年關,還要買些香燭對聯、燈籠、粉條。反正一趟下來的賣貨錢,不倒貼也就阿彌陀佛了。
我最感興趣的,當然就是吃。早晨從家出發的時候,可是空着肚子皮的,想象一下你爬山涉水走了那麼遠的路,貨物賣完後,肚子不就跟敲大鼓似的?蘇家埠的昔日繁華不是沒有原因的,有收入就會有支出,有辛苦就會要享受,有需求就會有市場。在街道的另一面,又是另一番景象,這裡沒有堆積如山的貨物和胡亂穿梭的小販,有的是琳琅滿目的日用百貨和令人垂涎欲滴的吃食以及滿臉堆笑的行商坐賈。你想要的應有盡有,店鋪一間挨着一間,吆喝一聲接着一聲,商人們用犀利的眼光掃射着魚貫在街上腰包鼓鼓而且還帶有渴望眼神的鄉巴佬們,揣摩着你的心思,哪怕眼光稍轉即逝的停頓,也會被他們敏銳地捕捉。
“怎麼樣?來塊布料,正宗的‘的确良’(那時生産的一種化纖布料,很流行),夏天穿着不是‘正當好’(正當時的意思)麼?”
“不帶幾塊‘幹子’(指豆腐塊)回去嗎?‘老馬子’(指老婆,孩子他媽)等着燒午飯呢,‘不吃不喝,留錢買藥(讀‘u:ə’,仄聲,這句話用我們的方言讀着是押韻的);不嫖不賭,留着入土’嗎?”說的也是,話糙理不糙,不由你不帶幾塊回去。蘇家埠水磨豆腐現在也是遠近聞名。
我也用眼睛搜尋着我的最愛,什麼呢?蘇家埠的大包子。在我的印象中,那時候的蘇家埠包子已經賣到一角錢一個了,這個價格已經不低了。這可是實打實的肉包子,皮薄肉厚汁多,那肉可是貨真價實的五花肉,親眼看見攪碎了包在裡面。個頭也很實在,我們那時的一隻手也許隻能攥一個。一個下去嗓子眼兒是不夠填的,再來一個才品出味兒來,再幹一個肚子才可能停止抗議,還想吃上一個拔了“饞根”,父親可就要制止了。
是啊,一早晨賣了多少錢呢?父親帶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更多的是飽飽眼福而已,不是真的來這裡吃食。如果賣了東西就帶我們回去,連個世面也不見,對我們來說是不公平的。我們是标準的“短衣幫”,不是那種早晨睡到“欣欣然張開了眼”,然後洗洗涮涮慢慢踱來品味的“長衫客”。用父親的話說,我“就像餓牢裡放出來的一樣”,我能夠理解父親的苦衷,所以就不再央求。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做到這一點的,甚至有比我還大的孩子為了吃上包子,賴在地上死活不起來,衆人都在那讪笑,老子虎紅着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那樣突兀。
人們對吃的記憶是根深蒂固的,以後總算是過了經常吃的瘾,反而不如小時候有那麼鮮明的味覺了。再後來城市的街口很多地方都挂有“蘇家埠包子店”的招牌,還想尋味兒,包子小多了,肉味兒也不對,與街邊手推車做出來的包子味道上沒有多少區别。不是包子變了,也許是人心變了。“蘇家埠包子情結”算是就此結束了。
再走回頭路,大約晌午到家,母親早已準備好了粗茶淡飯。我和哥哥意猶未盡,還在歡天喜地的描述今早的見聞,可父母卻沒有聽的興緻。餘下的錢不多,以後的生活該怎麼繼續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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