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绯飛

這世界上還有《甄嬛傳》接不上的梗嗎？

先是冰嬉選手安陵容出戰冬奧會，後有大學生解封後喜提嬛嬛“想必禁足時一定是悶壞了，一出來就往人堆裡紮”表情包，就連《且試天下》中豐蘭息展現“茶藝”柔弱美的片段，也要被網友剪成《後宮·息妃傳》……

要論《甄嬛傳》的應用範圍之廣，那也必然不會隻停止在“梗”的層面，劇照截圖進能做騰訊會議網課背景，退能制霸奇奇怪怪的微信狀态，劇中台詞、人物關系，甚至滋養了一批專攻職場“厚黑學”的作者。

去年恰逢#甄嬛傳播出10周年#，互聯網結結實實地掀起了一陣回顧經典的大潮，一時間“彈四大爺腦門”“甄嬛抱腿”等挑戰風靡各大社交平台，各類網絡熱梗下面總能看到《甄嬛傳》“蹭一蹭”的身影。“廢話文學”有它、“狼人殺”有它、“打工人語錄”裡也有它。而被觀衆“盤”了十年快要包漿的《甄嬛傳》，來到第十一年，仍然魅力不減。

“盤”劇的N種姿勢

鄭曉龍或許自己也想不到，一部改編自網文小說、在選角定妝階段并不被看好的宮鬥劇，能在十年後衍生出一大堪比“紅學”的流派——甄學。

同紅學橫跨學科衆多、學派複雜一樣，脫胎于《甄嬛傳》的民間甄學家之間也分不同的研究方向，據骨朵觀察統計，主流“學派”包含以下四類。

第一類，顯微鏡派。“考究”是他們的門派家訓，平日裡以發現劇中的穿幫鏡頭為己任，因而對觀衆有一定門檻要求：五刷六刷《甄嬛傳》是基準，過人的動态視力基本人人具備。顯微鏡派觀衆的觀劇狀态可能都是下圖這樣↓

在這樣的高倍鏡觀察下，《甄嬛傳》劇組的一些小疏忽簡直無所遁形，從嬛嬛瞪大的眼睛裡看到反光闆、發現華妃娘娘的金護甲其實是頭卡子、舉報淳常在除夕夜侍宴偷偷玩手機都屬于常規操作，顯微鏡派的考究讓他們對劇組的布景、服飾也給了十成關心——比如同一件衣服排列組合出現在好幾個妃子身上，雍正上朝時“建極綏猷”的牌匾其實出自乾隆之手等細節。

不過有時，顯微鏡派的考究也難敵一場群體性的“曼德拉效應”。前段時間關于“劇中到底有沒有剪秋打開食盒下毒的畫面”可謂是吵得不可開交，雙方各執一詞互相甩證據，甚至驚動了劇中剪秋的扮演者楊凱淳，她又是翻劇本又是打電話詢問剪輯師，到底也沒搞清楚劇裡拍沒拍過“剪秋開食盒”。

不過，未解之謎雖仍在，甄學“顯微鏡派”的影響力卻得到了一次有力的證明。

第二類，衍生派。此派學衆乃是甄學網絡熱梗、文藝複興的主要創意來源，其學派宗旨是：要麼創造熱梗，要麼緊蹭熱梗。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翠果 打爛他的嘴”等熱門表情包的出圈，衍生派功不可沒。博主@太皇太後您有喜啦 正是其中翹楚，僅靠《甄嬛傳》一部劇的内容，該博主通過配音、台詞翻譯大賽、情景台詞填空等衍生形式收獲上千萬粉絲，許多《甄嬛傳》網絡熱梗正是出自他處，妥妥的劇與人雙向奔赴。

除了造梗，“蹭”也是該派強項。《聽我說謝謝你》血洗抖音？那必然要給後宮歌姬安小鳥安排上，互聯網美德最近正火？《甄嬛傳》美德立刻應運而生，但凡被《甄嬛傳》蹭到的梗，“原梗”基本都要與“嬛梗”平分熱度。

第三類，“過度解讀”派。此派觀衆是真的拿出了堪比研究紅學的勁頭來解讀《甄嬛傳》，而劇中娘娘們逢人隻說三分話的處世之道也給了他們發揮的空間。B站up主S同學真不錯，就靠制作解讀《甄嬛傳》弦外之音的中譯中系列視頻，三個月拿下近50萬粉絲，且中譯中系列裡大部分視頻播放量都能達到百萬級。

第四類，reaction派。此派觀衆主要聚集在彈幕裡，代表作《等我姐妹死了，我也要這樣哭》。

年年歲歲人相似，觀劇體驗各不同

《甄嬛傳》被盤十年，要說觀衆已經換過幾茬倒也不然，雖然每年都有被網絡熱梗吸引而去補劇的觀衆加入甄學大講堂，但為甄學不斷産出造勢的，還是那些已經N刷的原生觀衆。

不過，甄學學者雖然“年年歲歲人相似”，但随着觀衆年齡的增長、人生階段以及社會環境的變化，觀劇體驗可謂是“歲歲年年各不同”。

從流行的甄學熱梗中可以看到一點這種變化的影子。幾年前，《甄嬛傳》台詞最為出圈的還是甄嬛在得知自己隻是純元替身的那句“這些年的情愛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可見甄嬛與皇帝之間的感情變化還是那時最受關注的元素，相對應的，甘露寺劇情中，甄嬛與果郡王二人的厮守也被視作全劇的治愈片段。

後來，随着“大女主”“爽劇”之風越刮越烈，甘露寺被視為甄嬛大女主之路中的低谷，許多觀衆在重刷時選擇跳過這一部分，而象征着甄嬛風光複寵開啟大女主2.0的經典台詞“從前那個甄嬛早已經不在了，現在在你面前的是鈕钴祿氏甄嬛”，也被不斷變形演化，應用在各種人物絕地反擊的情境中。

這一階段，相較于和兩個男性之間的愛恨糾葛，觀衆愛的是甄嬛作為大女主複仇、搞事業的一面。

此後，女性主義之風刮了起來，觀衆看的是甄嬛大女主光環背後的姐妹情誼，甄嬛與眉姐姐的相互扶持，對小妹甄玉娆的愛護，甚至與安陵容之間的相愛相殺都成了讨論熱點，男性角色在觀衆眼中的重要程度再次下降，從外号上就能看得出來。一國之主四郎變成“四大爺”“大胖橘”，玉樹臨風的果郡王則成了“果子狸”。

而現在，随着《甄嬛傳》的熱度一輪又一輪的轟炸，參與讨論的人變多，觀點自然也随之變得愈發多樣化，對于劇中人物的理解也不再和從前一樣非黑即白。越來越多人表示可以理解安陵容的黑化，表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原生家庭并不出衆的“小鎮青年”影子，而原先絕對正确的大女主甄嬛，也得接受觀衆“綠茶”“自私”的審判。

此外，對于“四大爺”雍正，觀衆也不再持以往的絕對批判态度，随着劇集的一遍遍重播，大家逐漸意識到雍正本人也不過是封建皇權下的受害者之一，時代與制度的悲劇不再被簡單地歸為一人之過。

觀衆對《甄嬛傳》的解讀并未簡單停留在人物層面，透過後宮衆美與前朝百官，有人看的是職場法則，有人看的是人情世故，有人看的是天子無情，這些百花齊放的解讀進一步反哺二創，為《甄嬛傳》賦予永動機般的新鮮活力。

圖源自微博@以魚換酒

《甄嬛傳》赢在哪？

相較于《武林外傳》《家有兒女》這些經典情景劇，2010年播出的《甄嬛傳》實屬“新人”，然而最年輕的《甄嬛傳》近幾年在社交平台的熱度卻隐隐有幾分超過“老大哥”們的意思，不論是二創造梗的速度，還是緊跟潮流的能力，“甄學家”們可謂穩坐第一梯隊。

老劇真的在慢慢過氣嗎？并非如此。不論是《家有兒女》中的經典片段“劉星分餅”，還是《武林外傳》的“葵花點穴手”，亦或是《亮劍》的二營長和意大利炮，對于如今無聊的互聯網來說都是能一呼百應的經典老梗，老劇情懷和觀衆盤都在，隻是“拉新”能力有些跟不上甄嬛了。

誠然，“甄學”能不斷開門納新，少不了網友玩梗和全網二創的助推，除此之外，《甄嬛傳》本身兼具正劇、宮鬥、女性色彩的内容風格，也是其能對觀衆保持吸引力的原因。

從近幾年的熱播劇來看，狗血雖老卻實在好用，但凡讨論聲量大一些的劇集，總少不了出軌、雞娃、打小三等狗血橋段。脫胎于宮鬥網文的《甄嬛傳》在狗血上自不會輸，若說現代家庭劇還要給鬥心眼耍手段找個正當理由，那麼在後宮生存戰中，妃子們的鬥争就極為順理成章了，甄嬛作為這場“戰争”的優勝者，觀衆代入其中能收獲的爽度也是都市劇沒法比的。

另外，《甄嬛傳》雖生于網文，拍攝手法采用的卻是極為傳統的正劇風，精美的服化、講究的鏡頭，再加上陳建斌版雍正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天子氣勢，讓《甄嬛傳》夠狗血卻又不止于狗血，在後宮争鬥與情感糾葛之外，帶有批判性的反封建内核也讓其在宮鬥之外多了些可讨論的深度。

而同一作者的續作《如懿傳》，熱度不及《甄嬛傳》的原因也在于此。宮鬥方面，妃子們的手段和心計遠比不上《甄嬛傳》，一場皇城生存戰被簡化為不斷的懷孕流産；主旨方面，《如懿傳》以廢後視角展開，聚焦帝後離心的情感過程，不僅爽度不夠，“格局”也小了。

今年是“甄學”十一年，内娛男人戲、女人戲在這十一年間拍了不少，卻沒有一部能擁有《甄嬛傳》一般的讨論度和長尾效應。下一個十一年的電視劇“頂流”仍會是《甄嬛傳》嗎？希望它是，更希望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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