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她叫藤井樹。

他叫藤井樹。

藤井樹敬啟:

你好嗎？

我很好。

渡邊博子敬上。

二

她和他同姓亦是同名。

她和他同年級同班兩年。

盡管是某種看起來不可思議的緣分，她回憶起來卻是最痛苦的兩年。

開學典禮的第一天老師點名她和他同時答到，引來全班一陣哄笑。

放課後。一起值日。

她問明天是誰值日。

他問今天數學講的内容。

“愛心方程式。”門外一陣哄笑。

中學二年級，班委選舉中常常會出現同學故意的作弄。

在選票中寫下“藤井樹❤藤井樹”的字樣。

藤井樹和藤井樹的同心票。

她和他成了圖書館的理事。

而他從來不做事。

他隻是靠在窗前安靜地看書。

白色窗簾被風吹動。

他在窗簾後面時隐時現。

他不停地借着特别的書。

借書卡上寫滿了“藤井樹”的字樣。

她看來是他寫下他自己的名字自娛自樂。

英文試卷發下來她和他的考卷恰好弄反。

她沒有勇氣在課間說出“你的考卷是不是拿錯了”的話。

她在自行車停車處等他。

小情侶來來往往。

光線從透明滑向昏暗直至漆黑一片。

他拿着兩張考卷隻是訂正答案。

以及“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楚”之類的話。

她替早川有苗和他牽線。

他生氣地離開。

她的父親在元旦期間由于感冒延治而過世。

她的母親累倒了。她沒有去上學。

他卻找到她家讓她幫忙還書。

書名是《追憶似水年華》。

他說，請你節哀。

她卻出乎意料地笑了。

她拿着那本書，看着他騎上自行車然後遠去。

她在一個星期之後回到了學校。

他已經轉學離開。桌子上擺了一瓶鮮花。是同學們的惡作劇。

她很生氣地把它摔在地上。

她最後抽出那張借書卡，依舊是“藤井樹”的字樣。

她隻是把書放回書架上。

她和他從此不再見面。

三

她是他的未婚妻。

她叫渡邊博子。

他過世了兩年之後，她在他中學的畢業冊上找到了名為“藤井樹”的他的曾經的住址。

她把地址抄在手臂上。

她寫下了一封信。

一封她以為是寄往天國的信。

她卻收到了回信：

渡邊博子親啟：

我很好。

隻是有一些小感冒。

藤井樹敬上。

她和他保持着奇異的筆友關系。

從天堂寄來的信。名為“藤井樹”的“他”的信。

然而，她還是得知“他”不是她的“藤井樹。”

她去“藤井樹”所在的地方找她。

她懷着緊張的心情去找她。

“藤井樹”女孩不在。

她離開時，她到家。

她和她坐上了同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說她和之前的女孩長得像同胞姐妹。

她在離開之前叫住了騎自行車遠去的她。

她在人群中回頭。

她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人群淹沒了她。

她和她保持着這種筆友關系。

她想要了解她的“藤井樹”的一切。

“藤井樹”女孩寫信來告訴她關于印象中藤井樹的一切。

她和他的尴尬。

她和他被班上的同學嘲弄。

他在她的英語試卷背後的塗鴉。

他在運動會前一個月出車禍。

他在運動會上奇怪的表現。

關于他的一切。

亦是關于她和他的一切。

她應對方的要求拍下他曾經跑過的運動場。

四

她回到了她和他記憶中的中學。

曾經的走道。曾經的教室。曾經的圖書館。

曾經的隻屬于她和他的時光。

“她叫藤井，是你們的前輩。”她曾經的老師向圖書館學妹這樣介紹她。

“原來你就是藤井樹。” 學妹們笑得一臉邪氣。

她得知她們在玩一個名為“尋找藤井樹”的遊戲。

比試誰找到的寫有“藤井樹”名字的借書卡的數量最多。

她解釋是他而不是她。

“他真的好愛你啊”“好浪漫啊”“好羨慕啊”她得到的是諸如此類的回答。

她隻能倉皇地逃走。

五

“圖書館卡片上的名字真的是他的名字嗎。

我有種感覺他是故意寫你的名字。”

在最後一封信上渡邊博子這樣寫道。

六

十年後，她得知他已經在兩年前在一次登山意外中過世。

她收到學妹們送來的那本書。

《追憶似水年華》。

她抽出借書卡。

是他的名字。

“藤井樹”。

背面是自己中學時代的鉛筆畫像。

她慌亂地把借書卡塞回去。

終于抑制不住大哭起來。

七

他叫藤井樹。

她叫藤井樹。

他在借書卡上拼命地寫着：藤井樹。

是他的名字。

亦是她的名字。

後記：謹以此紀念借書卡一去不複返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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