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國忘家”這個成語的主人公來歙活動于西漢末年、東漢初年，也就是與馬援屬于同一個時代，他們也共同效力于劉秀，算是同僚關系。

劉秀用“憂國忘家”來褒揚他，是比較片面的評價還是确實如此？

先來看看來歙的家世與家風如何。

來家開始出現于史冊中，是在漢武帝時期，其先祖來漢是一個以武勇出衆而著稱的人，并在征讨南越與朝鮮的戰鬥中立下了功勳，看來來家最初當是一個與馬家差不多的軍人世家。但到了後來，來家也與馬家一樣，開始由武轉文，來歙的父親來仲就是一名文臣。來歙也在父親的影響下，以《四書》《五經》為主要攻讀對象，不出意外的話，将成為又一名文臣。

誰料天下卻亂了。

在西漢末年的戰亂中，來家遭受重創，因為來家與劉秀的家族有姻親關系，而劉家早早就打出了反對王莽的旗幟，屬于“反賊”。在這場災難中，來歙被捕，若不是效忠于來家的門客拼死相救，恐怕人頭不保。此後他在各路“反賊”之間流浪，偶爾也在某一路那裡當個小官，但從未得到重視。

直到投奔劉秀。

他投奔劉秀的時候，劉秀已經稱帝了，而且以西漢劉姓皇族後裔的身份自居正統，俨然代表着複興的漢家天下。正統二字在亂世中具有強大的影響力，英雄好漢紛紛前來投奔，比如馬援。但在衆多投奔者中，劉秀對來歙格外尊重，一見面就讓他當上了大官，要知道馬援投奔後還是被晾了好久才起用的呢。

就在許多人都認為劉秀是任人唯親時，來歙卻以他的表現有力地證明了這不是任人唯親，而是任人唯心——為國之心。

當時馬援的故主隗嚣割據一方，對劉秀威脅很大，但劉秀不想硬打，便有意派人前往說降。來歙主動接下了這個危險的使命，并在最初的接觸中，取得了很大進展，讓隗嚣把兒子送到劉秀那兒去當了人質。但後來情況又有變化，意志不太堅定的隗嚣，覺得自己似乎有自立為王的潛質，何必受制于人呢？于是态度就開始變得充滿了敵意。

此時還在隗嚣那裡擔當使者的來歙，若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考慮，最佳策略是馬上逃走。但他不僅不逃，還要主動去找隗嚣，對他的出爾反爾進行怒斥。當時場面十分緊張，來歙甚至有當場刺殺隗嚣的打算，吓得後者連忙逃走，并調兵前來，意圖殺死來歙。來歙則在刺殺已不可能的情況下，毫無懼色地駕車離去，竟無人敢加以阻攔。

因為如果殺了他，就要與即将一統天下的東漢王朝作對，隗嚣在這方面的膽量還不夠。

而來歙這種一心為國、不懼生死的勇氣，也為他在敵營赢來了許多敬佩之聲，隗嚣的許多下屬甚至為他說情，最終讓隗嚣放棄了抓他當人質的念頭，任其返回。

在後來讨伐隗嚣的戰鬥中，來歙又開始以武将的身份上陣，率領軍隊立下奇功，讓來家的武勇家風再度回歸。本來就是格外看重的親戚，現在又立下了大功，來歙在劉秀心中的地位更加非同一般。不僅在慶功宴上來歙的位置高于其他人，在職務上也是如此——劉秀讓他鎮守長安，同時負責監管所有武将。

心腹中的心腹。

既然如此，那麼來歙好好留在長安當心腹就是了。他卻主動請求帶兵出征，去平定尚未屈服的四川割據勢力公孫述，讓“天府之國”統一到東漢王朝中來。

統一的勢頭是不可阻擋的，公孫述的軍隊連連失敗，東漢大軍在向成都迅速逼近。惶恐之下，公孫述想到了一個陰招：刺殺。

将東漢軍隊的統帥來歙刺殺掉，造成群龍無首的局面，或許還有扭轉敗局的可能吧？

于是，一個精心挑選出來的刺客，潛伏到了來歙身邊，并将其刺成重傷。

成功了！

然而來歙在臨死之際的英勇表現卻讓公孫述的圖謀最終破産了。

他沒有大呼“快救我”，也沒有哀号，而是忍住劇痛，極為鎮定地叫來副手，将軍中事務妥善移交。當副手看到這副慘狀時，不知所措，隻有痛哭。來歙說道：“我被刺客襲擊，不能再報效國家，所以才叫你前來，将軍務托付給你，你哭什麼！”随後用最後的生命之力，将軍務移交，并寫下一封給劉秀的奏章。短短幾十字中，基本上都是在談國家的事情，其中還有給劉秀推薦人才的内容。

實在難以想象這會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在即将離開人世時所做的事情，至死，他的考慮都是以國為重。

劉秀在看到這封奏章後，極度悲痛，稱來歙是一位“憂國忘家、忠孝彰著”的人物。

一點也不為過。

而來歙之後，來家的家風中也延續了“憂國忘家”的傳統，在東漢末年的亂世中，便相繼有來敏與來忠在蜀漢政權效力，為了“興複漢室”而奮戰。在數百年後的隋朝時期，更有一位名為來護兒的好子孫，在天下統一和讨伐高句麗的戰争中，建立了奇功。

在臨終前寫給劉秀的奏章中，來歙有這樣一句話：“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我不敢顧惜自己一人的性命，而是以不能為國盡責、讓國家蒙受損失而感到深深的遺憾。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來歙這一句話，完全就是他内心最真實的表露。來歙之死，重于泰山，名垂千古。

‍（内容授權節選自《成語背後的家風故事》，中國方正出版社2022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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