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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中國影視劇曆史上，最忠實于原著、改編最成功的作品隻有兩部：一是《活着》，二是《圍城》。

對于飲食男女來說，《圍城》像是永不消逝的寓言故事，因為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經曆兩種考驗——婚姻的“圍城”和事業的“圍城”。比如：阿裡的蔣凡，“摔杯奪章”的李國慶。

電視劇《圍城》上映于1990年，距今恰好30年。在這部現象級的經典作品裡，我們能觸碰到各種各樣的人生況味。正如楊绛老師寫在片頭的旁白定格：

圍在城裡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出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圍城》隻有10集，正像女人的裙子一樣，一定是越短越好。這是如今的注水劇，所不能企及的精妙。

01

1989年秋天，《圍城》在中央電視台無錫影視基地開始拍攝，雙機位并行，十天一集，總共拍攝了100天。

“不趕，很從容。”導演黃蜀芹後來回憶說。

當時的拍攝過程就像玩，人人都很享受，每場戲拍完大家都鼓掌。黃蜀芹最後感歎：趕上了好時候，現在不可能這麼拍了。

還有個小插曲是，黃蜀芹因為取景摔傷了腿，拄着雙拐拍完了全集。

在此之前，黃蜀芹已經為這個劇本準備了三年。

黃蜀芹的父親黃佐臨，是大戲劇家蕭伯納的弟子。

黃佐臨曾買下過錢鐘書夫人楊绛的《稱心如意》和《弄假成真》。1943年，四幕喜劇《稱心如意》在上海公演，頗為轟動。

1945年，錢鐘書受《稱心如意》啟發，決意寫出一部更受歡迎的作品。閉門謝客兩年後，《圍城》出版。至今在各種書店和榜單上，《圍城》一直被列為“人生必讀的經典”著作之一。

最初，錢鐘書不願意《圍城》搬上銀幕，對外宣稱：“拙作實在不宜上熒屏。”但，聽說是黃佐臨的女兒做導演，錢先生立刻答應了。

因為在上海“孤島時期”，黃佐臨曾接濟過錢家，在錢鐘書夫婦看來，這是他們的恩人。

錢鐘書和黃蜀芹

拍攝前夕，黃蜀芹曾問過劇本的改編意見，錢鐘書回複：

小說我是作者，電視劇你們是作者。

電視劇上映後，錢鐘書十分欣喜，他給黃蜀芹寫信：

愚夫婦及小女皆甚佩剪裁得法，表演傳神，蘇小姐、高校長、方鴻漸、孫小姐、汪太太等角色甚佳。其他角色亦配合得宜。此出導演之力，總其大成，佩服佩服！

02

黃蜀芹當年的選角要求是：要幾十年不後悔。

時間證明，她真做到了。

對于男主角方鴻漸的扮演者，她一個想到的就是陳道明。

道明身上有種傲骨，不是明星耍大牌的那種驕傲，是知識分子的風骨。一種孤傲，一種不羁，一種玩世不恭。他的這種氣質就是活脫脫的方鴻漸！

為了“威脅”陳道明同意，黃蜀芹甚至放下狠話：你不演《圍城》，我就不拍了。

陳道明與黃蜀芹

為了不辜負導演的信任，陳道明也是拼了命。

他苦練上海普通話，兩個月減肥25斤，還特意在劇情裡設計一些小動作。

比如第一集——

方鴻漸歸國後，在嶽父周經理家，一直是自顧自地吃飯。周經理向他敬酒，方鴻漸先把酒杯端到自己面前準備喝了，才反應過來，“哦哦”兩聲後，才尴尬地碰杯。這個敬酒動作，原著中沒有，電視劇這麼一設計，方鴻漸的性格一下就凸顯出來了。

戲份僅次于陳道明的男演員，是趙辛楣的扮演者英達。

那時候英達剛從美國回來，之前也沒有表演經驗。為了争取這個角色，他向黃蜀芹寄了一份鑽研角色寫成的人物小傳。導演看完後認為，英達對劇情的理解很到位，非常适合做執行導演。

英達和陳道明

但英達和他爸英若誠一樣，是個“資深戲迷”。于是他既當了副導演，又演了趙辛楣。

聽說要拍《圍城》時，英若誠通過英達與導演“套近乎”——他希望以錢鐘書學生的身份來參演。

英若誠的确是錢鐘書在清華大學執教時的學生，但在電視劇拍攝時，他已經是文化部副部長。

拍攝時，英若誠從繁冗公務中，特意抽出一周時間，專心表演。

托英達關系，進組的不隻有英若誠，還有33歲就發際線失守的葛優。施文心給英達一張葛優的照片，并拜托英達幫忙，讓黃蜀芹給兒子安排個角色。

“看起來不像好人”的葛優，最後飾演了教導主任李梅亭。

他瘦削的臉上架着小墨鏡，斜着眼從墨鏡外看人，露出兩顆大門牙，李梅亭的猥瑣形象一下子從書中浮現了出來。

至于女主角孫柔嘉，錢鐘書起這個名字時就充滿了諷刺——“柔嘉”即柔嘉之術，是古代君王統治的手段，意指恩威并施。

孫柔嘉與方鴻漸結識時，是嬌弱的學生模樣，總在方的面前展示柔弱的一面，而結婚之後，卻漸漸露出了善妒、跋扈、市儈的另一面。

這樣一個反差極大的角色，演起來很不容易，黃蜀芹找到了她拍攝的《童年的朋友》裡的呂麗萍。年輕時的呂麗萍眼距較寬，和書中描述的孫柔嘉外貌相似。

婚前的孫柔嘉與方鴻漸

婚後的孫柔嘉與方鴻漸

後來電視劇播出後，她這個角色得到了觀衆的肯定，甚至有人評價：

找媳婦，千萬不能找孫柔嘉這樣的！

而劇中其他女性角色，基本被上影廠承包了。

汪太太的扮演者于慧，1986年考入上海戲劇學院。

蘇文纨的扮演者李媛媛，畢業于上戲，曾是中國最漂亮的女演員。她的表演風情又美麗，深入人心。

就連女主角呂麗萍也是央戲畢業後，在上海電影制片廠擔任演員。

除了演員，上海譯制片廠的配音大師畢克擔任旁白。他曾為《音樂之聲》、《尼羅河上的慘案》等多部經典譯制片配音，也是《少林寺》的旁白。

作曲家關峽曾擔任中國國家交響樂團團長

由于大咖太多，黃蜀芹後來稱他們為“七十二賢人”。

03

《圍城》的拍攝很講究，黃蜀芹概括成三個詞：電視形式、小說容量、電影拍法。

開拍前，他組織所有演員集中研究了一周劇本，讨論錢鐘書的原著小說，讓每個人都能抓住原著人物的精神氣質。

但在拍攝時，黃蜀芹又号召大家即興發揮，表演時越自然越好。

葛優報道時，在上影廠門口第一次見到拄着拐的黃蜀芹。導演見他的第一句話是：你随便演。

李梅亭喂孫小姐吃藥那段，由于魚肝油已經拆封，所以沒喂仁丹。但瓶子标簽撕掉這個細節實在太細了，觀衆不一定注意得到。于是，葛優拿了三粒魚肝油，自己先吞兩粒，看見孫小姐睡着了，剩下一粒也吞下去……觀衆瞬間就知道藥換了，而且還豐富了角色形象。

黃蜀芹與英若誠、李天濟、葛優

方鴻漸嶽父嶽母的扮演者，是吳贻弓和夫人張文蓉。

吳贻弓是電影《城南舊事》的導演，但演戲卻是頭一回。有一天拍一場打麻将的戲，吳老要麼牌出錯了台詞說對了，要麼牌出對了台詞又說錯了。

所有人跟着他不停返工，張文蓉在現場着急，直接用上海話開罵：哪能介笨，這幾句台詞也講不拎清？

而陳道明很機智，他趕緊對“嶽母”說：老丈人被您罵傻了，這戲咋拍呀？

曹元朗扮演者是著名編劇沙葉新。劇中他演的曹元朗因為口吃而非常搞笑，但事實上他從小就是口吃，黃蜀芹幹脆将計就計，讓他當成一個結巴來演，整部劇裡也沒多少台詞。

拍攝的時候，黃蜀芹還特意把小說中的妙語和警句，借由劇中人物的台詞說出口，其餘大多在旁白中得以呈現。編劇孫雄飛回憶，他們選取并改寫了四十個旁白，分散在每集的首尾和段落之中。

電視劇播出的第二年，在第11屆電視劇飛天獎上，黃蜀芹獲最佳導演，陳道明獲最佳男主角。

可惜的是，當年整部劇隻拿到長篇電視劇獎項的二等獎，因為一等獎是《渴望》。

英達回憶說：“ 本來以為在中央台播完，我們就該一夜成名了。誰知道播了半天也沒人知道。幸虧後來又反複播，才有人認出我們來了，走在街上也得戴墨鏡了。因為這樣的題材，應該就是慢熱的。”

當年是用磁帶拍攝儲存的拍，效果跟如今的數字化沒法比。

2016年陳道明在公開場合說，他想自費修複《圍城》，給所有參與創作的人留一份紀念。

文章素材：

家事 : 走進電視劇“圍城”（吉林衛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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