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辦公室空蕩蕩的，隻有我和萊克。

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撒進來，鋪滿屋子，照在我身上，暖暖的，眼前的稿子，怎麼也抵擋不住我的倦意。坐在對面的萊克也困了，它耷拉着腦袋，趴了下去。

一人，一狗，一房子的陽光，世界在我眼前變得安靜美好。

萊克是老闆家的狗，據說是半純種的德國邊境犬，它長得很像狗的樣子，這樣的狗我覺得是好看的。

這是我和萊克相處最親密的一天。平時，我和萊克沒有任何交集，從起初對它的避之不及到現在的視而不見，是我和一隻狗最近的心理距離。

萊克很有靈性。它能感受到誰對它好，誰對它不好。對它好的，它就親近；罵它的，它就惡撲。

經常來公司辦業務的小張，原本和萊克相處很好。一天，閑來無事，他逗萊克，叫萊克過來，萊克不理，小張就說：“萊克，你要聽話，要是不聽話，我趁你爸爸（老闆）不在，把你扔到馬路上，讓車撞死你。”萊克變臉了，沖小張狂吠，小張逃跑。小張再來公司，萊克就咬他，幾個人都擋不住。小張給它肉吃，也不管用，吃完肉，照樣咬。從此，小張再也不敢來公司了。

公司最愛萊克的是畫畫的小女孩小施，萊克每次來公司，在每個房間轉一圈，必然去看小施，在小施身邊蹭蹭，像撒嬌一樣，小施摸摸萊克的脖子，很親昵。

我怕萊克，躲着它；它也見我側目而行，躲着我。

老闆在公司，萊克一定在老闆身邊或晃悠或靜卧，很安穩。老闆不在公司，它一定落寞地趴在大門口，對誰也不理不睬。老闆回來，萊克的那份激動和熱情，不亞于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見到娘，萊克沖着老闆使勁搖尾巴，圍着老闆轉圈跳，嗚嗚地叫着，眼裡是喜悅的光。萊克的心情，連我等“外星人”也能看得出，也會心生感動，對一隻狗的熱情感動。

我對狗，與其說是不喜歡，不如說是一種莫名的懼怕。

小時候上學，村子裡家家養狗，有的人家狗是散養，不拴繩子，上學放學的路上，小孩子都有被狗追咬的經曆，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對狗的懼怕，是童年留下的陰影。

上一輩老人曾說狗不隻是能防賊防盜，還能驅神逐鬼，它們明亮的眼睛能看見暗夜裡的一切妖魔鬼怪。

誠然，在老家時，母親養狗，也愛惜狗。再忙，母親也會按時給狗喂食，有狗能吃的，她從不會忘了。天陰下雨，及時讓狗回窩。主人能給狗的，僅此而已。

而狗回報主人的卻是全心全意的忠誠。曾經養過的小狗黑子，就極其聰明。鄰居經常來我家，每次來，它總是狂吠不止，在外上學的弟弟回家，根本沒見過黑子，它竟然搖尾示好。這種靈性讓人驚訝。

别人家的小雞來我家菜地裡覓食，它就叫個不停，直到吓跑為止。自家的雞吃它的飯，它卻在打瞌睡。

黑子如此可愛、忠誠，俨然成了家裡的一部分。後來黑子被毒死了，母親痛哭了好多天。再後來，每一個養過的狗死了，母親都要哭一場。母親的眼淚，讓我也怕狗，怕狗死了。

前一陣，關于養狗的話題總是不斷，還鬧出了人命，對逝者多麼的惋惜，她又多無助才走上了這條道路。其實，歸根結底，這不是狗的問題，是養狗人的問題。城市擁擠的空間實在不是狗的樂園。養狗就是虐狗，我從萊克寂寞的眼神裡看到的。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冬天其實應該這樣過：大晴天，手縮在袖筒裡，蹲在牆根下曬太陽，打盹，腳下還卧着一條狗。下雪天，拿着掃把，在掃雪，旁邊那條狗，繞着你，跑來跑去的。人舒坦，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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