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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是不是冷門詩人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30 15:08:39

今天接着讀李商隐的詩,順帶也同時講講李商隐的人生故事。

同年韓瞻

開成二年(837),李商隐中進士,同榜一共四十人,唐代進士科,每科取士在三十至四十人之間,這一年是多的一次,原因也很清楚,就是“甘露之變”殺人太多了,朝廷需要人才。

李商隐是不是冷門詩人(晚唐大詩人李商隐是如何一步步夾在)1

(李商隐像)

唐代舉子進士及第,自放榜至關試前後,有一系列重要宴集活動,宴集的各目很多,有相識、聞喜、櫻桃、月燈打球、牡丹、看佛牙、關燕等等,此外,還有杏園探花,慈恩塔題名、遊曲江等一系列活動,這一系列活動下來,原本幾千人競争三、四十個進士名額的對手就變成了利益相關的“同年”。

同年與同年之間,因為有相同的座師,相似的經曆、愛好以及均沾的利益,他們逐漸達至心靈上的親切與默契,形成榮辱與共的利益集團或者小的文人團體,他們類似現在的同學、戰友,或者老鄉等,但又略有不同,因為他們之間的詩藝之切磋,學術之發展,人際之整合、門第之隆替,黨派之分野,往往更加息息相關,當然,跟現代一樣,這種關系,其中也有關系發展特别的。

李商隐是不是冷門詩人(晚唐大詩人李商隐是如何一步步夾在)2

(雁塔)

比如李商隐與韓瞻。

韓瞻在中進士之後,剛剛與泾原節度使王茂元家定親,由嶽家出資,在長安為新人建造了府邸。金榜題名與洞房花燭皆人生大喜,韓瞻當然是高興的,他也願意将他的快樂分享給他的同年們,李商隐當然也在其中。這一分享,分享出了李商隐的姻緣。

王茂元還有一個小女兒,就是說,韓瞻的夫人還有妹妹。偏偏這位女子又是李商隐的詩癡。韓瞻夫婦都願意促成這件美事,甚至還把李商隐單獨約到府中,家宴商談(當然是韓夫人的當面考察)。

于是李商隐很快收到了王茂元的書信和聘書,他要聘請李商隐入幕。這其實是好事,因為李商隐雖然中了進士,但他依然沒有官職,也自然沒有收入,為了家庭生計,他必須盡快找到經濟來源,而入幕當然是很好的選擇(以前我們說過,在晚唐,幕主一般會以置備行李的名頭給入幕之人準備豐厚的費用,動不動就是幾十萬錢)。但李商隐并不能立即成行,因為他要參加第二年年初的“博學鴻辭科”制舉考試。

先參加制舉考試吧,如果考中,那就直接是天子門生,可以直接為朝廷命官,跟去給别人做幕僚相比,名聲上要強得太多。

“此人不堪”

李商隐如期參加了“博學鴻辭科”制舉考試,據說,當年的主考官是李回(李黨之人)、周墀(牛黨之人)兩人(這時牛李兩黨還在角力之中),這兩人都欣賞李商隐的文章,當然達成一緻,于是把他的名字寫在了到吏部申報注拟官職的名單裡(因為李商隐身上還沒有明顯的标簽,他還是争奪的對象)。一般情況下,這份名單吏部向來是全單照報中書省,讓上峰作最後的載定。而中書省也不會對名單有什麼異議,不過是擱上幾天就會照準。

李商隐是不是冷門詩人(晚唐大詩人李商隐是如何一步步夾在)3

(李商隐像)

但這次卻偏偏出了問題,到了中書省,也就是最後一關,一位手握權柄的“中書長者”翻看了一下名單,指着李商隐的名字,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此人不堪”,拿起朱筆,把他的名字抹掉了。

此人不堪!隻有四個字,李商隐大好前程就此斷送,他究竟如何“不堪”?這位中書長者沒說。而這位中書長者又是何人,曆史也沒有記載,我們隻能向兩個方向猜想:

1、這位中書長者是李黨之人,而李商隐之前的恩師令狐楚正歸牛黨,除名除得很正常;

2、這位中書長者是牛黨之人,甚至有可能是令狐绹本人,除名的原因是他實在看不慣李商隐中進士之後跟韓瞻和王茂元走得太近。

牛李兩黨都有理由把他從榜上除名。

他跟韓瞻交好,甚至還單獨赴過韓瞻的宴會(理由前面說了,主要是說李商隐的婚事);他收到了王茂元的聘書,而王茂元人所共知,是李黨的人(盡管很多人替他辯白,稱他是兩黨不靠的人)。想清此節,李商隐所謂的“不堪”就出來了,他先是跟着恩師令狐楚,此後又與王茂元結交,這不是明顯的“背恩”、“變節”嗎!說到深處,這是人的品質問題。

不管如何,李商隐第一次制舉考試落第了,李商隐隻能選擇到王茂元幕中,他總得先活下去。

入幕與娶妻

開成三年(838),李商隐辭别長安,向泾州安定郡趕去,那裡是王茂元的幕府,在長安西北四百九十多裡處。

安定城是一座小城,但地處長安通往安西的要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唐初防備突厥入侵、中唐以後防備吐蕃騷擾的前沿,它的任務主要是和邠甯、河東、鳳翔等幾個節度使一道拱衛長安。王茂元的泾源節度使管轄泾、原二州,治所就在安定城中。

算上前面的令狐楚幕、崔戎幕,這是李商隐的第三次入幕,前兩位幕主已經都去世了。因為有韓瞻夫婦的推介,李商隐這次的幕府生活過得非常安适。

當然,這也基于李商隐的才華,他初到幕府,幕府的各項重要的文書工作,就都由李商隐接手完成了,這自然也是王茂元對他的考察。越用越喜歡,越看越對眼,王茂元決定把自己的小女兒稼給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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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劇《雙飛翼》中的李商隐夫婦)

李商隐結過婚,隻是這時妻子已經亡故,沒有留下子嗣,再婚并無問題。李商隐的第一段婚姻,史料欠缺,隻在他寫給自己侄女的祭文《祭小侄女寄寄文》裡有一句交待:“況吾别娶以來,胤緒未立,猶子之誼,倍切他人。”娶王茂元之女顯然是“别娶”,前面肯定已經有過一次婚姻。

新婚,李商隐很高興,但這一次,他卻從此徹底背上了背棄恩師的罪名,因為待他恩重如山的令狐楚剛剛過世一年,他就與恩師政敵的女兒結婚了(這是“硬傷”),更何況,他并不是娶了别人的女兒到自己家(他太窮了,沒這個條件),而是依附在王茂元的幕中,就地成親了。據說李商隐成婚後與妻子的感情非常好(無數的詩作證明這一點),但在世俗的眼光裡,人們自然不會去管他跟妻子之間有多深厚的愛情,他們看的,更多的是這樁婚姻中,兩個人身上所貼的身份标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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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

這場婚姻讓李商隐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自此之後,李商隐的背後總會有人指指點點:牛黨人的學生娶了李黨人的女兒!這讓他夾在牛李黨之間,左右不讨好!

謠言自很快就流傳在長安各坊之間,版本不多,不過就是“背恩變節,貪慕名利”一條,但在官場上,這一條已經足能把一個人踩入深淵,因為這是對人格的全盤否定,一旦這一條确認,其他種種好,都不值一提了。

一首明志詩

流言向來是殺人的武器,特别是對于李商隐這種以氣節和骨氣為生命的讀書人,我們可以想見李商隐心理壓力有多重。這份沉重的壓力迫使他必須有所表示,回應那些流言制造者,于是,有了《安定城樓》,全詩如下:

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賈生年少虛垂淚,王粲春來更遠遊。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雛竟未休。

顯然,這是一首回應流言的詩,一句一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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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的安定城樓)

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 迢遞,指樓高且綿延不盡,安定城既是邊城,當然有高大而又連綿不絕的城樓;汀指的是水邊之地,洲則是水中之洲渚。這兩句寫詩人登樓所見:高大而連綿的城牆上有上百尺高的城樓,登此遠望,在綠楊林子的盡頭,是水中的沙洲。

賈生年少虛垂淚,王粲春來更遠遊。這裡的賈生,指西漢人賈誼。據《史記.賈生傳》記載:“賈生……年少,……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一歲中至太中大夫。”足見賈誼也是少年有才,這跟詩人的自我認知相同;《漢書.賈誼傳》記載賈誼認為:“時事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太息者六。”因此他“數上書陳政事,多所欲匡建”,可惜的是文帝并未采納他的建議,賈誼死的時候年僅33歲。李商隐自負少年有才,但他還有未來的時光,他這一年2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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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畫中的賈誼)

王粲指東漢末年人王粲,“建安七子”之一。據陳壽《三國志.魏書.王粲傳》載:王粲在年輕時曾流寓荊州依附劉表,但并不能得到重用,他郁郁不得志,曾于春日作《登樓賦》寫道:“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雖然王茂元幕中條件不錯,又有新妻作伴,但詩人仍有寄人籬下之感,他還有更遠的志向。

這兩句詩,詩人舉兩個古人比拟自己:年少有才的賈誼隻不過是徒然流淚,春日登樓的王粲最終隻能再度遠遊。

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永憶:時常向往,經常惦念。江湖歸白發:年老時歸隐。 “欲回天地入扁舟”句有典故:據《史記.貨殖列傳》載:春秋時範蠡輔佐越王勾踐滅吳之後,乘扁舟歸隐五湖,後人常用歸入江湖泛舟形容功成身退。李商隐用此事,說自己總想着年老時歸隐江湖,但必須等到把治理國家的事業完成,功成名就之後才行。這是詩人的人格宣言: 我所向往的生活,是在老年時自在歸隐,我需要的,隻是在扭轉乾坤之後一葉扁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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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蠡像)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雛竟未休。這一聯全聯用一個典故:鹓雛,指古代傳說中一種像鳳凰一樣高潔的鳥。典出《莊子.秋水》:“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雛。……發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鸱得腐鼠,鹓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吓我邪?’”李商隐以莊子和"鹓雛"自比,說自己有高遠的心志,并非汲汲于官位利祿之輩,但讒佞之徒卻以小人之心度之。這是回擊流言制造者:你們住嘴吧,我沒有想到腐臭的死鼠在你們眼中竟然成了美味,竟然對鹓雛神鳥的愛好猜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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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像)

你們說我貪名圖利,改換門庭是為了尋求快速升遷的靠山,你們哪裡知道,你們眼中的榮華富貴,在我的心中,不過是鹓雛眼中快要腐爛的死老鼠罷了!

好詩總是會影響後世。宋代文人蔡啟曾說:“王荊公(王安石)晚年亦喜稱義山詩,以為唐人知學老杜而得其藩籬者,唯義山一人而已。每誦其“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之類,雖老杜無以過也”(《蔡寬夫詩話》);清代紀昀對這首詩的評價是:“‘江湖’、‘扁舟’之興,俱自‘汀洲’生出。故次句非趁韻湊景。五六千錘百煉,出以自然,杜亦不過如此”(《玉溪生詩說》)他們都拿這首詩與杜甫詩比較,細想,這樣的氣格,确與老杜有相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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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博園裡的李商隐像)

詩當然是好詩,但在世俗社會,流言是殺人的刀,衆口爍金,就算李商隐再怎麼表白自己,無論他傑出的詩名是否讓他的這首詩傳遍大唐,也無論他詩中的人格宣言多麼響亮,“背恩貪名”的帽子終于還是扣在了李商隐的頭上,這個“罪過”還是讓他一生蹭蹬不順,終生蹉跎在名利場中不得展才。

(【唐詩閑讀】之211,圖片引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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