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武次位面》作者:夏蟲不可語冰

英國時間9月8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去世，享年96歲。伴随女王去世消息的第2個熱搜，就是查爾斯王子繼位成為英國國王。根據英國王室的官方賬号，新國王将被稱為“查爾斯三世” ，并于明天返回倫敦。

以往，大家在談到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時候，經常用“超長待機”這個詞來形容女王的長壽，而每次這麼說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調侃一下全世界在任時間最久的王子——查爾斯。

比如那句著名的“天下豈有63年太子乎！”

在大家的印象中，“王子”這個稱謂，是要伴随查爾斯一輩子的了，甚至有人開玩笑沒準王子都會走到女王前頭。可能就連王子本人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查爾斯王子”會成為“查爾斯三世”。

▲查爾斯發表電視演講

上中學的時候，軍武菌的曆史老師經常舉這麼一個例子來形容英國的君主立憲制，“哪怕議會通過了送國王上斷頭台的議案，國王也得在簽字同意”，曆史課本也寫“國王是國家象征，首相是政府首腦”。所以在軍武菌曾經的認知裡，英國國王的地位就相當于大花瓶、吉祥物，除了擺出來好看之外沒有卵用，跟英國類似的還有日本。

如果你也這樣想，那麼軍武菌要說，還真不是。日本和英國雖然都是君主立憲，但是有本質的不同，而且英國國王也不隻是個吉祥物，換句話說，查爾斯王子如果真想重回政壇，理論上說也是可以的。

限制王權的《大憲章》

學過中學曆史的朋友們應該都記得這麼一句話：“《權利法案》确立了議會擁有的權力高于王權的原則，标志着君主立憲制開始在英國建立。”但是很多人都認為英國人對于王權的制約要比《權力法案》更早，人家1215年就有《大憲章》了好嘛。

這個《大憲章》的誕生，跟英國曆史上最失敗、最不得人心的國王之一，号稱“無地王”的約翰有關。約翰這個人有兩個特點，一個是愛花錢，一個是愛打仗。為了滿足他的欲望，他就在國内不停的征稅，最終和教皇鬧翻了。教皇把約翰連同英國逐出教會長達六年。1215年，一群英格蘭貴族發動了反抗約翰的起義，起義軍占領倫敦，約翰被迫簽訂了和平條約，就是這個《大憲章》。

▲約翰一世

《大憲章》由一個序言和63個條款構成，其中許多内容都是保障貴族和教會的權力不受國王的侵犯，其中最為重要的是第六十一條，被稱為“安全法”，規定由二十五名貴族組成的委員會有權随時召開會議，具有否決國王命令的權力，并且可以使用武力，占據國王的城堡和财産。

▲簽署《大憲章》

不過要注意的是，雖然約翰從上到下沒有一根汗毛願意接受《大憲章》但是在武力之下，他也不得不在文件上簽字。而且就算簽了字，《大憲章》也隻是一個和平條約，并不是法律條文，不具有法律意義。因此就在貴族離開倫敦各自返回封地之後，約翰立即宣布廢棄大憲章，于是内戰又起。

一年之後約翰病死，九歲的亨利三世即位，戰事也随之終結，後來亨利三世就多次删改《大憲章》，到1225年的時候被删的就剩下第三十七條了。

後來到了十五、十六世紀英國王權強化，《大憲章》就很少再被人提起。但是由于它始終有着限制王權的作用，所以封建貴族和國王一有矛盾的時候，就逼國王重新頒布《大憲章》。

▲位于紐約索比斯的《大憲章》手稿

而《大憲章》真正具有法律效力，是英國資産階級革命時期資産階級追認的，不過這個時候英國咋就已經君主立憲了。也就是說《大憲章》雖然比《權力法案》要早，但是它真正能限制王權，卻在《權利法案》之後。

《權力法案》和君主立憲

時間來到1688年，這一年英國資産階級和新貴族發動了推翻詹姆斯二世的統治、防止天主教複辟的非暴力政變，由于這場革命沒有發生流血沖突，因此後世稱之為“光榮革命”。

第二年，英國議會就通過了限制王權的《權利法案》，《權利法案》全稱《國民權利與自由和王位繼承宣言》，内容不多，隻有十三條，主要說了兩個方面，一個限制國王權力，另一個是保障議會權力。

可能大家沒有意識到，不管是《大憲章》還是《權利法案》都是在限制王權，而非剝奪王權，沒剝奪就代表王還是有權力，隻不過王在法下而已。

▲《權利法案》文稿

因此就算是像《權利法案》在人類曆史上這麼有意義的文件，也隻是“奠定了國王統而不治的憲政基礎，國家權力由君主逐漸轉移到議會”，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說從《權利法案》到君主立憲還有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倒真的與女王這一家的祖上有關。

1714年，英國斯圖亞特王朝最後一位國王安妮一世駕崩，為了防止天主教在英國占有統治地位，英國人邀請斯圖亞特王朝女性王室成員的後代，漢諾威選帝侯喬治一世到英國繼承王位，結束了斯圖亞特王朝的一百多年統治，開始了漢諾威王朝。

不過喬治一世出生在德意志，當了英國國王之後最讓他頭疼的就是英語。他自己是既說不好英語，也聽不懂英語。有時候大臣們開會叽裡呱啦說一堆，到喬治一世耳朵裡可能就剩下幾個單詞了，後來喬治一世幹脆連會議都不出席了，實權也就到了當時的英國首相羅伯特手裡。

▲羅伯特·沃波爾

就這樣議會才一點一點替代王權成為國家的主宰。後來的喬治三世雖然會說英語，但是這老哥從1811年以後，就時不時精神錯亂，一犯病就無法治理國家，由長子喬治四世代為處理朝政，而喬治四世沉醉于奢華的生活，天天都滿腦子都是這麼讓自己走在時代潮流的風口浪尖，更加不理朝政，大部分時間都是首相利物浦自己看着辦。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漢諾威王朝的末代君主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維多利亞女王去世以後，英國進入了科堡-溫莎王朝，這一習慣也被保留，形成今天國王統而不治的局面。

因此，雖然英國是君主立憲，但是實際上沒有一條法律條文剝奪了國王的權力，這一點也是英國和日本最大的不同，日本目前的憲法是1947年施行的“和平憲法”，其中第一章第一條就是“天皇是日本國的象征，是日本國民整體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權所在的全體日本國民的意志為依據”。

也就是說，日本天皇隻能扮演“純粹儀式上的角色”是法律規定，而英國國王和議會之間隻是依靠習慣達成的一種默契而已。

王有何權？

那麼時至今日，英國國王到底還有什麼權力呢？

雖然英國王室在人們的印象中已經成了吉祥物的代名詞，但是從法律角度看，王室依然擁有一些權力，比如警告權，如果其他國家侵犯了英國主權，國王或王室其他成員能對此發出警告；宣戰權，必要的時候，國王作為三軍最高統帥，可以對其宣戰；任免首相權，雖然英國首相都是選舉産生，但是最終的擔任需要經過女王的同意，如果女王對某個首相十分不滿意的話，她也是有權去罷免的；法律否決權，英國通過任何一條法律，都需要得到女王的批準，同理，如果女王對某條法律不滿意，她是可以有權去否決的。

比如“光榮革命”後，繼任英國國王的威廉三世就曾行使過五次行使否決權，否決議會的提案。而上一次行使，還是安妮女王否決《蘇格蘭民兵法》，這也是英國曆史上最後國王行使否決權。

▲威廉三世

有但是不用跟完全沒有是兩個概念，也就是說即使是立憲體制下的英國君主，如果哪位就非要頭鐵跟議會擡杠，也是有法可依的。

不過好在英國還沒出現這麼混不吝的人，比如剛剛去世的伊麗莎白二世女王，她是英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在位期間換過15任首相，從冷戰到新冠，差不多近現代史所有的大事都經曆過，尤其是二戰之後英國國際地位下降，内部外部發生了很多事情，按理說自己的國家，就算不掌權，提點建設性的意見也是應該的，但是無論多大的事情都尊重議會的決定，哪怕是“脫歐”這種“關乎英國生死存亡”的大事，女王也是不置可否，問就說：“行，我都行”。

▲女王簽署文件

女王這種對權力的克制，正體現從18世紀，羅伯特·沃波爾出任第一任首相以來，通過一個個政治家，一代代君主靠共識和習慣形成的政治秩序實踐的尊重。

也正因如此，英國王室才能傳承百年，女王陛下才能在本國和世界享有極高的聲望，從人類産生文明到21世紀，曆史上走過的君王猶如天上繁星，被推翻的王朝也不可勝數，但是想英國王室這樣主動放棄王權的，還真是極少極少數。

不同的路

目前世界上還保留君主的國家，除了英國和日本之外，還有27個國家，其中14個國家實行君主立憲，這些國家大部分位于歐洲，屬于比較傳統的君主國。另外還有少部分保留着君主專制的“美好傳統”，比如斯威士蘭、沙特阿拉伯、梵蒂岡、卡塔爾、阿曼、文萊這6個，還屬于“乾綱獨斷”時代。

介于君主立憲和君主專制之間，還有一種有特色的君主制，也就是“二元制君主立憲制度”，曾經的德國和日本都采取過這種特殊的制度。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雖然二元制君主立憲制也設有議會和内閣首相，但是權力卻集中在君主手中，君主享有終極決定權，議會、首相都得對國王負責，包括憲法也得反映國王或王室的意志。換句話說，就是國王是國家元首掌握實權，但是又不用什麼事情都自己處理，這好事上哪找去。

目前世界上實行二元制君主立憲制的國家還有8個，分别是摩納哥、摩洛哥、泰國、列支敦士登、科威特、約旦、巴林、湯加。其中泰國國王還掌握國家軍隊，槍杆子裡出政權這句話算是被他理解的透透的。

London Bridge is Down

2017年，英國BBC電視台拍了一部名為《查爾斯三世》的劇情片，幻想了英國女王有一天駕崩，英國會發生什麼，現在看了也算是神預言了。

▲《查爾斯三世》劇照

在英國，每一位君主去世時都會有一個特殊的代碼，比如喬治六世就是“海德公園的一角”，而伊麗莎白二世是“倫敦橋倒塌”，其實關于女王的葬禮，英國已經準備了60年了，隻不過葬禮的流程和細節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不斷調整。

如今随着“倫敦橋倒塌”，一個屬于伊麗莎白二世的時代結束了，一個屬于英國的特殊時代結束了，一個屬于君主的時代也正在緩緩落下帷幕。伊麗莎白女王算是一個非常傳統的歐洲君主了，她的成長經曆和人生曆程都遵循着王室流傳了上百年的傳統，從小在家接受教育，21歲嫁給菲利普親王，22歲生下了查爾斯，然後出席各種禮儀活動等等，基本上就是按照王室的規矩按部就班，屬于一眼能望到頭的生活。

▲年輕的女王和查爾斯

但是從她兒子查爾斯開始就不是這樣了，查爾斯跟女王不一樣，他小時候不是在宮廷接受的家庭教育，而且被送到了寄宿學校，他是第一個沒有在家裡受過教育的王子，也是第一個獲得大學學位的王子。并且由于人們對王室尊重的逐漸消退，他也是第一個在媒體日益激烈的關注下長大的王子，這也是查爾斯跟女王性格完全不同的原因。

▲女王為查爾斯舉行加冠禮

女王一生都對政治保持中立，而查爾斯卻經常就氣候變化、綠色能源和替代醫學等他鐘愛的話題發表演講和撰寫文章。而王室成員關心政治本身又犯了英國大忌，因為在英國人心中，你王室成員就有事露個面，沒事溜溜狗就可以了。

因此，你會看到英國人對女王的那種愛戴一點都沒體現在查爾斯身上，甚至引發了“他登上王位可能會引發關于英國基本上是儀式性君主制的未來的辯論”，一些人認為這是國家統一的象征，另一些人則認為這是封建曆史的過時遺迹，甚至還有人提出應該直接讓威廉王子即位。

查爾斯會受到國民的愛戴嗎？這個問題伴随了他的前半生，也會繼續伴随他的後半生。

最後，軍武菌還想到一個關于伊麗莎白女王的冷知識，就是我們現在能買到的伊麗莎白瓜。這種瓜是1975年伊麗莎白女王訪問日本，日本農學家就把當年培育出的一種黃皮白肉的瓜以女王的名字命名。到了1980年代，我國鄭州的的中原西甜瓜研究所引進了日本伊麗莎白瓜，從此以後中國人也能吃上這種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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