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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艾草将三歲的珠兒哄睡着已經十點了。珠兒一直有個習慣要拽着她的頭發才能入睡。艾草小心翼翼,将自己的一縷發絲從珠兒小手中輕輕抽出來,給珠兒掖好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
她輕輕打開抽屜,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結婚證,戶口本,還有離婚協議書,兩張照片,裝到包裡。
明天離婚冷靜期滿了三十天,可以領離婚證了。
想必謝輝早迫不及待地在民政局等她了吧,還有一直虎視眈眈盯着她的正妻位子的董佳。
雖說艾草和謝輝已成陌路,離婚對她并非是突如其來的事,然而,總歸是曾經的一個家庭散了。艾草看了看酣睡的珠兒的紅紅的小臉,依然歎了口氣。
收拾好東西,她上床睡覺,看着珠兒的長睫毛,花瓣一般的紅嘴唇,忍不住親了親她的小臉,然後睡去。
或許潛意識裡依然有些不甘,艾草在夜裡醒了好幾次。醒了就想,離了婚後,如果珠兒問起爸爸該怎麼對她說?爸爸工作忙?爸爸出差了,要等很久以後再回來?
仿佛怎麼說都不合适,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将珠兒送到幼兒園以後,艾草就去了民政局,到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估計謝輝早到了,但她到了婚姻登記處,卻并沒有發現謝輝的人影。
有關她的事,謝輝再也不會積極,甚至連他日思夜想的離婚也是。艾草想,的确,他們真的應該離婚了。
艾草無奈,隻好在門口等着。民政局在鬧市,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熙熙攘攘中,就不見謝輝的影子。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謝輝還是沒來。
艾草有些惱火,撥通了謝輝的電話,她怒道:“謝輝,你講話算話嗎?不是說好了嗎?冷靜期一到,就辦離婚證。”
可是等她講完,才發現電話裡隻有“嘟嘟”的聲音,根本無人接聽。
艾草的火氣更大了,她給謝輝發了“你不是做夢都想離婚嗎?為什麼還不來?”
仍然沒回音。
已經十點多了,艾草決定不等了。如果謝輝再要求離婚,可以,但他得先到民政局門口,再給她叫輛車,接她來,她不願再受半點委屈。
艾草匆匆趕到圖書館,李姐已經為她代班了一會兒。
李姐見她回來了,關切地問道:“順利不?”
艾草搖搖頭,恨恨道:“根本沒見到他人影。”李姐看她的神色,不好多問,于是就離開了。
艾草坐到辦公桌前,一眼瞥見今天的報紙,頭版頭條上,有一張女子趴在山道上的照片,地上有散落的石頭,題目是:女子夜跑青風嶺,被落石砸中死亡。
艾草沒有細看,隻是想,人生太多意外,這女子怎麼會想到跑步會被落石砸中?而自己怎會想得到,一起胼手砥足的謝輝竟然鐵了心的要和她離婚,而到了真要離婚的時候卻又放她鴿子。
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一天很快過去,謝輝沒有消息。
三天很快過去,謝輝沒有消息。
一周很快過去,謝輝依然沒有消息。
這超出了艾草的預期。
2
十年前。
艾草剛剛大學畢業,應聘到這個大學,做圖書管理員。
一個下雨天,她下了公交,看到前面那個瘦高男子的背包,大概是拉鍊沒拉緊,掉出一個錢包來。
她喊了聲:“你的東西掉了”,但她的聲音很快被人流淹沒,她于是撿起來。那人腿長,又走得極快,她跑了幾步才追上他。
“喂,喂!”
那人終于聽到了,回頭一看,是個年輕姑娘,詫異間帶些歡喜,艾草道:“你的錢包掉了。”那人接過,連聲道謝。
所以說,不信命不行。
不過隔了一周,艾草下夜班,一時等不到公交車,天開始飄雨,初冬的天氣,艾草又沒帶傘,隻好打滴滴,一看她前面還有十個人,眼看雨越下越大,正躊躇間,一輛車停在她身邊。
一個人從車窗探出頭來,不由分說道:“上車!”
艾草以為是騷擾,于是無視,那人又道:“快點,這邊不好停車久了。”
艾草才擡起頭,那人對她笑道:“這麼快就還你個人情。”艾草方才看清正是前天丢了錢包的人。
雖然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無奈雨越下越大,于是上了車。
那人告訴她,他叫謝輝,今天開朋友的車送朋友去機場,回來的時候路過,不過不經意往這邊一看,就看到了她,看她在淋雨等公交,便想還個人情。
謝輝比艾草大兩歲,當時在一家公司做銷售。
艾草話少,謝輝話多——不過做銷售的自然都會來事。
元旦的時候,艾草收到一張明信片,粉色,上有溫馨的燭光和玫瑰。
旁邊有一行字:有緣自會相見,謝輝。
這年頭送明信片的已經很少了。但在艾草看來,是比微信和手機短信要浪漫很多。
艾草當年是戀愛腦。想想和謝輝的相識仿佛是命中注定,她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瓊瑤劇的主題曲,“第一次偶然相逢,煙正蒙蒙,雨正蒙蒙第二次偶然相逢,煙正蒙蒙,雨又蒙蒙”。
想想他們的相識,的确像是被老天安排的。
戀愛一年後,他們結婚了。
他們很長時間不敢要孩子,直到謝輝終于有了起色,他們終于不需要租房子了——他們買了三室的房子。
3
發現謝輝異常其實已經有兩年了。
那時候,珠兒才剛一歲,謝輝卻常常加班。
艾草從不懷疑有他,他們結婚,買房,謝家并沒有出過一分錢——謝輝出身貧寒。
而艾草單純又善良,她為他考慮,并沒有要求什麼。所以她也覺得她如此真心待他,他怎麼會負她呢?在她的世界裡,别人投她以桃,她必回報以李。
一次和謝輝一些同事吃飯,艾草嗔怪謝輝加班太多,回家晚。
他一個同事笑,道:“阿輝忙着教新人。”艾草以為是開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謝輝也跟她說他帶了一個徒弟叫董佳,這個董佳很機靈,會來事,精明能幹,是個做銷售的好料子。
艾草根本就沒多想。但這并不是說她和謝輝的婚姻裡沒有煩惱——其實,一直都有,隻不過比起生存來說,一切矛盾都要靠邊站。但是當房子,站穩腳跟都不是問題以後,他們之間的差異就凸顯出來了。
艾草滿足于書香生活,喜歡讀書,看看電影,聽聽音樂,看看劇,夏季裡,看漫天繁星。大節小節,全家人在一起,有個儀式感。
而謝輝,醉心于賺錢,不僅僅是賺錢,他想當領導,目标專注而堅定,比起這些,别的都不算什麼。所以他忘了艾草的生日,也忘了結婚紀念日,也忘了新的一年應該和老婆孩子一起跨年。
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醉醺醺回來。
艾草難免抱怨,兩人難免口角,謝輝又從不道歉,艾草操持家務帶孩子的勞累,謝輝都看不到。
一次口角後,艾草看到謝輝發給董佳一條微信推送:“夫妻之間,不是恩來,便是怨會”,才覺不對,至少是不合适。
董佳大學畢業沒多久,還是個姑娘,他們是師徒關系。謝輝怎麼會發這個微信?
她便問謝輝。心裡開始有些懷疑。
謝輝一臉的不耐煩,道:“你成天疑神疑鬼,都是閑的。”
閑的?家裡所有事都是艾草做的,好在珠兒就在單位的附屬幼兒園,除了房貸,謝輝一切不管。
那個時候,艾草雖然生氣,但還并不是絕望的。
但漸漸,她感覺到了謝輝對她的嫌棄。
他漸漸多金,常有飯局,卻從不帶艾草去。
他會不經意提及誰的女友,誰的妻子工資多高,公積金多少,呵,原來他嫌她掙錢少。
艾草工資的确不高,但勝在穩定,她物欲不高,小康足矣,一家人和和美美,她自己做些喜歡的事情,比如說讀讀寫寫,是她最大的理想。
一日,艾草出去辦事,不經意擡頭,看見街角處兩個人的背影,手拉手,無比親密。男人穿着黑色風衣,燒成灰艾草也知道那是她的丈夫。女人長發染成金色,牛仔褲,運動鞋,玫色緊身上衣,青春逼人。
一陣劇痛劃過艾草心裡,不知是否有心理感應,那女子竟然回頭,艾草本已拿出手機,原以為隻能拍到背影,卻拍下了她的臉和謝輝的背影。
那是濃妝的一張臉,紅的紅,白的白,嘴角一抹未盡的笑容,像是謝輝剛說了什麼讓她極為開心。
艾草一向素顔,卻是公認的氣質出衆。
那日,照例謝輝回來很晚,卻不想回到家,沙發上坐着冷冰冰的艾草——往常,艾草應該帶孩子睡了。
艾草示意他聲音輕些,莫驚了孩子,然後将那張照片扔到他腳下。
謝輝撿起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艾草低聲道:“你不是說我疑神疑鬼嗎?”
謝輝定了定神,先是倒打一耙,說艾草無恥,竟然跟蹤他。
艾草冷笑道:“不過是老天看不下去了,不想你再騙我。”
謝輝道:“那就離婚吧。”
這倒是艾草始料未及的,她本以為,謝輝在鐵證面前會認錯,會浪子回頭,誰知他竟破罐子破摔。
謝輝那晚就在沙發上睡了,第二日就不再歸來。
艾草最初還是心存希望的,也架不住珠兒那雙黑眼睛,四處找爸爸,然而自尊不允許她去找謝輝。
可有一天竟然接到董佳的消息,要求見面談談。
在玫瑰咖啡,董佳果然是一個嬌俏的女子,年輕,會打扮,她叫了兩杯咖啡,道:“物必自腐才有蟲生,你們的婚姻出了問題,所以謝總才會找上我。”
艾草才知道,謝輝已是銷售總監。她冷笑道:“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當我們買房子需要我娘家幫忙的時候,當他家兄弟姐妹需要支援的時候,我們的婚姻是沒有問題的。”
董佳更加得意地笑道:“這更證明謝總并不愛你,饑不擇食,窮不擇妻,你飽覽群書,應該知道這個道理。現在你已經沒有價值了,而我能給他帶來更多的資源。”
艾草其實已經思考過,當初謝輝選擇他,的确是非常現實的,而她,以為他出于感情。
艾草問道:“那他會為你帶來什麼呢?”艾草已經嗅出對面的女子,和謝輝一樣,也非常精明,絕不會像她那般傻乎乎地唯圖感情。
董佳道:“他的志趣遠大,我們目标一緻,我看中他的能力,他能給我帶來榮光,夫貴妻榮。而且他是暖男,我貪戀他的體貼,他可以為我親手熬粥,做菜,洗内衣。”
這句話輕言細語,卻不啻狠狠地扇了艾草一個耳光。
是的,所有人都是暖男,隻是暖的未必是你。
艾草死心,同意協議離婚,但是房車一樣不讓,婚内存款平分,珠兒跟她,謝輝給撫養費。
謝輝自從做了銷售總監,收入大增,為了離婚也沒說一個“不”字。
其實所有生活都是習慣,離婚冷靜期三十天,他們再沒有見過面、打過電話,艾草也習慣了——她在謝輝那裡已經一錢不值,何須再自尋沒趣。連珠兒都很少問起爸爸了。
艾草不再想這破事,除了帶好珠兒,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她一直想學跳舞,于是去了珠兒學跳舞的同一家機構報了拉丁舞,她本來氣質出衆,學過跳舞後,越發舉手投足都是風情。
周日,艾草和珠兒,各自去了自己的舞蹈教室。艾草在換衣服的時候,手機響了,竟然是公公的——公公這是破天荒第一次給她打電話。
艾草有些尴尬,要不是謝輝拖拉,她和他家人早就沒關系了。
可是電話那頭,沒等得及她說話,就通知她,中午要來看珠兒,現在已經坐上大巴了。
來看珠兒,莫名其妙。他們不是一直嫌棄珠兒是個女兒嗎?
4
到家門口,艾草看到公公婆婆都來了。
兩個人正在朝樓下張望,看到了珠兒和艾草,馬上滿臉堆笑。
婆婆竟然對珠兒道:“我囡囡真漂亮,想死奶奶了。”而公公神色竟然有些惶恐。地上還有兩個裝的鼓鼓囊囊的布袋。
進了屋,公公從袋子裡掏出鹹鵝,鹹鴨,還有草雞蛋。這陣仗讓艾草摸不着頭腦。
結婚這麼多年,艾草對謝家不是沒有怨言的——他家從未為他們拿過一分錢,倒是謝家其他兄弟姐妹需要錢的時候,就想起他們。
最開始,艾草覺得義不容辭,可是後來,她聽出來了,話裡話外都是謝輝有本事,倒是艾草高攀了他家,艾草漸漸心涼。
所以今日,看到公婆這麼熱情,很詫異,心想一定有什麼貓膩,于是先下手為強了。
艾草讓珠兒給爺爺奶奶端過茶水和水果後,就讓珠兒回房玩積木了。
然後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跟謝輝已經簽了離婚協議,就差領證了。”
老兩口對視一眼。
公公道:“艾草啊,我知道你心裡氣,我們也氣啊,可是你們不是還沒領證嗎?孩子還這麼小,非要離婚幹嘛呢?”
艾草道:“不是我非要離,我也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可是他外面有人了,那女人已經找到我了,這事情沒辦法挽回了。”
公公竟然結巴起來道:“怎麼沒有辦法挽回,那女人已經死了,你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死了?艾草大驚。怪不得謝輝遲遲不來辦手續。
離婚當天丈夫反悔,公婆帶禮上門後,我才知背後真相
看到艾草大驚失色的樣子。婆婆吞吞吐吐道:“你們準備領證的頭一天,那女人出了事,她跑步的時候,被石頭砸死了。”
這更讓艾草瞠目結舌。
冥冥中,仿佛真的有一種力量——她那日從民政局回來,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一女子被落石砸死,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女人竟是董佳。
公公道:“幸好那天阿輝在她後面,沒有和她并排跑。”
婆婆白了他一眼,公公立刻停下來,對艾草道:“所以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你們到底也還沒領證。就一家三口好好過吧。再生個男孩,我們來幫帶帶,不好嗎?”
艾草心裡一陣冷笑。看來,謝輝出軌,他們是知道的,并且是支持的,否則之前為什麼一直沉默。艾草其實聽過公公說,誰誰的兒子找了大官家的女兒,然後平步青雲,全家雞犬升天。
從謝輝和董佳的話也可以推測,董佳的家庭也許是有一些背景的,所以公婆大約是支持謝輝離婚的,畢竟艾草的父母隻是普通工人。
然而,董佳的死去,并沒有引起公公婆婆的半點哀傷,隻慶幸兒子躲過一劫,這是多麼自私冷漠?然後,又替兒子來求她——太可笑了,她這個原配竟然成了備胎。而且還要求這個備胎生男孩。
艾草沒說話。正好珠兒的小夥伴在樓下喊珠兒,艾草便拉着珠兒下樓去了,她不打算留老兩口吃飯。
老兩口讪讪等了半個小時,看到娘倆不再回來,再等無趣,便也走了。
5
不幾日,艾草下班的時候,發現李姐眼圈紅紅的,不由問,“怎麼了?”
李姐道:“剛剛接到甜甜班主任的電話,說甜甜狀态又極不好了,老師發現甜甜的手腕上有新的傷痕。”
艾草一陣難過,甜甜小的時候,常跟媽媽來圖書館。她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大眼睛,瓜子臉,是大家的開心果。
李姐和丈夫在甜甜小學四年級的時候離了婚,當時甜甜并沒有什麼反常,可是到了初三,大概是青春期加上中考壓力的原因,甜甜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她不再和媽媽說話,害怕各種聲音,開始自殘。
艾草抱了抱李姐,道:“我陪你去接甜甜”——甜甜小的時候特别喜歡艾草,艾草想多一點關愛也許能讓甜甜好一些吧。
艾草打了電話讓鄰居奶奶接孫子的時候,将珠兒接到她家呆一會兒。艾草和李姐早早等在學校門口。
左等右等,不見孩子出來。李姐打電話,不接,但是電話手表顯示人還在教室裡。一個小時過去了,人群散盡,才看到甜甜孤零零地出來了。
隻是那一幕太可怕了,甜甜臉上毫無生氣,眼神冷漠飄忽。
李姐上前去,低聲下氣道:“我幫你拿書包。”
甜甜本能地往後一退,尖叫道:“别碰我”,開始全身發抖,一隻手放在褲腿上,攥成拳頭。
艾草看到她的手腕有新的瘢痕。這個時候,甜甜才看到了艾草,朝艾草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一幕看得艾草心驚肉跳。
甜甜不理她們,自顧自朝前走,李姐和她保持一米距離跟在後面,然後對艾草苦笑一下,對她揮揮手。意思是讓她别管了。
艾草隻好揮别李姐,心頭無比沉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萬萬不能相信,那麼甜美的小姑娘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心頭萬分沉重,不由擔心起珠兒來。
珠兒,珠兒,她的掌上明珠。如果她和謝輝分開了,珠兒會不會成為這個樣子。
艾草到了家,想着去接珠兒,卻聽見珠兒的笑聲,她進來客廳才看到,原來謝輝回來了,父女倆在沙發上玩拼插玩具。
一看到艾草,珠兒興奮地跑過來,道:“媽媽,媽媽,爸爸出差回來了,還給我帶了玩具。”
這些日子,珠兒一問爸爸,艾草就說爸爸出差去了。
謝輝也站起來,瘦了許多,一臉的胡子拉碴——看得出來他是真傷心了的,也許動了真情。可是真情,誰又能講得定——如果遇見比董佳更聰明能幹家世更好的,又怎麼能保證謝輝不變心?
謝輝道:“我回來了。”
那天公婆走後,艾草是下了決心的,這婚是一定要離的。
然而,看着珠兒興奮的紅紅小臉,艾草竟然下不了狠心趕謝輝走。
6
第一次沒趕走,自然而然以後每天都回來了。艾草隻是告訴自己,他隻是珠兒的爸爸。他們睡在兩個房間。
一月過去,相安無事,客客氣氣。
12月照例單位體檢。艾草在做腹部B超的時候,醫生做得異常仔細,翻來覆去查了多遍,然後醫生告訴她肝上有個瘤。
艾草如同晴天霹靂。她一直覺得身體很好,而且一直練習舞蹈,也算是有規律地鍛煉。她很害怕。
這個時候,她必須要同别人去分享這種恐懼,她本能地撥通了謝輝的手機。
艾草驚慌失措道:“剛剛體檢,醫生說我的肝上生了一個瘤。”
她本以為那頭會跟她一樣着急,可是那頭是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才說:“哦,我在開會。”
那天寒風怒号,吹得艾草頭發淩亂,她的心頭一片寒冰。她随即安慰自己,罷了,罷了,他隻不過是珠兒的爸爸而已,可是心裡到底是受傷的。
她去了更大的醫院去檢查,醫生的話讓她安心,極小的血管瘤,不妨事,可以不管。
那日晚上她謝天謝地,燒了幾個菜。謝輝回來卻悶悶不樂,她本不想理他的。
謝輝卻道:“人都是命,這次升公司副總,我本來很有勝算的”。艾草沒有接話,但謝輝接着道:“要是董佳在就好了,她叔叔是書記。”
這話惹怒了艾草,她道:“那你去找她啊!”
謝輝也不再按耐自己,吼道:“你自己沒用,還不讓我進步。”
兩張怒氣沖沖的,猙獰的臉吓到了珠兒,珠兒捂住耳朵,大哭起來。
艾草立即停下了,她抱起珠兒,抹去她的淚水,親她,跟她說對不起,珠兒才漸漸安靜下來。可是夜裡,珠兒夢中又大哭起來,兀自從被窩站起來,哭鬧不休——艾草方知珠兒吓得有多厲害。
這一次吵架,打破了維持一個多月的甯靜。謝輝回來總是拉長着臉,珠兒變得膽怯。艾草心情不好,網上買了一襲橙粉色大衣,又配了同色耳釘——艾草身材極好,穿新衣服是她擺脫痛苦的一種方式。
艾草穿着一身新衣服到單位,路上衆人側目,她心情也好很多。
去接珠兒的時候,珠兒看見,小嘴說個不停:“媽媽好漂亮,媽媽好漂亮。”
艾草開開心心做了晚飯,謝輝回來了,珠兒道:“爸爸,媽媽今天好漂亮。”
謝輝瞥了一眼艾草,道:“醜死了。”
艾草一震,她實在被激怒了,正要争吵,看了一眼珠兒,閉嘴了。
可是,她明白了,她和謝輝完全是兩種人。
她看重的是日常生活裡的相守相惜,謝輝則野心勃勃,當官發财才是他的終極目的,在此目的面前,她不值一提,她的善良本分,在他看來都是無用的表現。
他有了這樣的成見,那麼即便她很好,她很美,他也看不見。說到底,隻是價值觀不同而已。
7
艾草下定離婚的決心,是李姐帶甜甜看心理醫生之後。
李姐對艾草直言,她很後悔在甜甜小的時候她常和丈夫吵架。孩子很害怕,她告訴心理醫生,她滿腦子都是爸爸媽媽那兩張憤怒的臉,她之所以害怕聲音,實際上是因為爸爸媽媽聲嘶力竭的咆哮一直是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在初三以前,這些都深深埋在她心裡。初三面臨中考壓力太大,她再也壓不住了,所有的恐懼、怨恨都如火山般噴湧而出。
好在,看過幾次心理醫生之後,甜甜已經好了很多。
這讓艾草想起那晚和謝輝吵架時,珠兒夢中哭泣的樣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和謝輝價值觀不同,即便她隐忍,謝輝也并不會隐忍,做到不吵架實在太難——如果一直憋着,她自己也會生病,但是吵架會吓着孩子。
所以她下定決心離婚,至少可以不讓孩子看到她的雙親有那麼窮兇極惡的臉。反正在一個城市,謝輝可以随時來看孩子。
協議還靜靜躺在抽屜裡。
謝輝最開始卻是抗拒的,但看到艾草心意已決,也不再堅持,這一次他們是一起去的,很快辦完了手續。
冬日的陽光顯得格外溫暖,艾草不悲不喜,隻是生命中的一頁,翻了過去。
生命還得繼續。(原标題:《離婚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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