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姚老虎（河南南陽鄧州人）

撰文：張小強

1997年我高中畢業，因為成績不好所以和大學失之交臂，父親本想讓我再戰一年，但因為家裡條件不好，下面還有弟妹，為此我決定放棄複讀，前往東莞打工，高考以後，我也在家裡嘗試着找些活幹，或者學門手藝，但卻沒有找到好的出路。

從炎熱的夏季一直到了深秋，我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也就在這時候，母親告訴我，我有小姨在東莞一家工廠上班，如果我是實在找不是事情做，可以聯系小姨，問問是不是可以去東莞找到一份工作。

小姨雖然是母親的親妹妹，但是家中老小，比母親小十幾歲，我從小就常常跟在小姨身後，兩個人感情非常好。

那時候還沒有電話，我們多以書信傳遞消息，我給小姨寫了信，告訴我即将前往東莞，也希望在那裡能找到我人生的方向，彼時的東莞，号稱世界工廠，内地的青年都源源不斷的奔向這裡，在東莞那個地方，你可以聽到各種方言。

我高中班裡60個人，其中考上大學的也十幾個人，剩下的差不多一半的人選擇複讀，另外還有人選擇去當兵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隻有那些沒有關系，成績也不好的人才選擇辍學走上社會。

我之所以走上社會，并不是因為我在班級裡是最差的，成績确實也是不太好，但是家裡條件很差，而且兄弟姐妹衆多，這些事情讓我無法安心再讀下去，還不容早點走上社會。

而且我這個人很好強，一直覺得讀書也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現在想來，當初這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當初再選擇複讀的話，現在的命運估計就不同了。

當初剛考上高中的時候，也給父母燃起希望，他們希望我能有一天能夠走出農門，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父母那時候省吃儉用，為了我們能上學也吃盡苦頭，一個家庭有幾個上學的學生，可以說是父母最大的負擔。

初中的時候，我也算優秀，可以說成績不錯，但高中以後，成績卻急轉直下，到高三的時候，成績已經在班級下遊。

這些年來，自己也非常苦惱，覺得自己辜負了父母的希望，浪費了父母的血汗錢。

既然已經決定到東莞，所以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坐上前往廣東的火車，當時我的老家沒有直達東莞的火車，我坐上前往廣州的火車，當時的火車很慢，從河南到廣州車程要20個小時，車票非常難買，本可以買卧鋪，但為了省錢，我還是買了一個無座票。

走之前母親給我煮了20個雞蛋，還給我烙了一張油餅，我拿了家裡的一個塑料杯子裝了一杯開水放在包裡。作為我一路上的夥食。

一路上我幾乎都站在，到了廣州之後，下了火車，感覺腳脖子都腫了起來，出來火車站打聽去東莞的汽車，有人說給他10塊錢，便可以帶我去車站，我給了錢，讓人帶我過去，沒想到過了馬路就是流花車站，我第一次發現社會的複雜。

出門第一天我就被人欺騙，出門在外真不容易。

我從流花車站坐上前往東莞的汽車，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到達了東莞，下了汽車之後，摩的一下就圍過來，我本沒有出過遠門，隻聽那些人口裡念着“靓仔”，恨不得直接把人拉到摩托車上。

有了在廣州的那次被騙的經曆，我決心自己坐公交車，然而坐公交也頗為周折，我走了一段之後，發現自己坐反了車，本來不遠的路程，我折騰了整整一個小時，但在路上我第一次領略了東莞這個城市。

到了廠門口，工廠則大門緊閉，門衛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一副很難說話的樣子，我隻能坐在廠門口的小士多店那裡等待，士多店的老闆娘二十多歲，身材稍有豐腴，也許這就是成熟女性的魅力，雖然稍有豐腴，她卻是有一副明星般的面容，面帶微笑的和我打招呼。

也許做生意的人天生就能在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他們一般隻有在廠裡下班的時候才會忙起來，店門口有些塑料凳子，還有兩個台球桌，而且還有一台電視。

她和攀談起來，從她那裡，讓我了解了工廠的下班時間，她來自四川，後來我在廣東的歲月裡，也認識了很多川妹子，在東莞的打工者公認的四川、湖南和福建美女居多，但福建的打工者卻不多，福建當地就有很多工廠，她們來廣東，幾乎都是過了做生意，或者有親戚做高管。

在廣東打工者，以廣西、四川、湖南、江西、河南居多，也就是第一次和她士多店的交流，讓我後來對四川女孩，有着一種天然的喜愛。

其實保安也不是天然就那麼冷漠，那是的保安手上有點權利，很多像我這樣剛來東莞的人，常常會給他們買些香煙之類的，讓他們行個方便，但我剛出社會，對這些人情世故，不太了解，所以保安就對我冷眼相對。

我就在士多店那裡等待了三個小時，下班之後，我看到很多穿着廠服的人結伴而出，其實廠裡也有食堂，但大鍋飯讓很多人難以下咽，這也長久了工廠門口的小飯店，也就是在十多店旁邊，有幾個小飯店，多以炒粉為主，也有蘭州拉面和沙縣小吃。

看到有人出來，我就站到一個顯眼的地方，等待小姨出來，小姨一路小跑得過來，她身邊還帶了一個女孩，說是她的同事，江西人，小姨介紹她叫聶娟紅。

小姨見到我之後，帶我旁邊的拉面館吃飯，和我聊了一下家裡的情況，之所以帶聶娟紅一起來接我，小姨有兩層意思，一是他們兩個關系不錯，另外是她們兩個在外面合租房子，我來之後，必須借住這裡，怕打擾别人，先給别人一個心理準備。

小聶人不錯，說可以讓小姨和她一個房間，讓我借住他們那裡，其實和女孩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但是在那個歲月裡，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經非常不錯了，這樣安排也實屬無奈。

小姨和小聶領着我到出租房，先把我安頓下來，安頓好之後，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說工作的事情。

小聶聽說我高中畢業，覺得我有些學曆，相對其他人我應該有些優勢，但目前廠裡并沒有招工，但具體招工時間還沒有定下來。

我問她如果自己去外面找工作怎麼樣？她們告訴我，招工的廠家都會在門口貼一張招工的告示，附近工業區有很多的工廠，我可以外出看一下。

第二天小姨和小聶外出上班，我一個人就步行到附近的工業區找工作，到每個廠門口尋找招工啟事。

我這次買了一包香煙，裝在自己的口袋裡，如果沒有招工啟示，我就會給保安遞煙，尋求相關的招工信息。

通過幾天的遊蕩，我了解了很多工廠都喜歡招收女工，即使是招男工，也是要熟手或者技術工，我始終沒有找到工作。

找的時間長了，我慢慢地擴大範圍，在我找到第十天，有一個工廠招收男工，但隻招2個人，但我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那裡等待，不大一會兒的時間，後面又陸續來了二三十個，保安讓這些人排好隊，一個個把身份證收過來，然後安排帶進去面試。

面試分為筆試和面試，首先我們被安排在一個大的會議室裡，人事發了一張試卷，上面都是一些簡單的英語和其他的知識，我看上面的東西也就是初中一年級的難度，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當然是非常簡單。

不出意外，我的文化考試是第一名，第二輪面試的時候，面試的人看我是高中畢業，你高中畢業嗎？

我點頭表示卻是高中畢業，對方問我覺不覺得高中畢業，做普通工人會不會覺得虧，我表示我需要一份工作，讓自己在東莞活下來。

對方看我卻是很真誠，最終我那天留了下來，成為幸運兒。

當天我回到住處，小姨和小聶回來之後，我告訴他們，我應聘成功的消息，她們為我找到工作而高興，三個人就到附近的夜市慶祝了一番。

第二天上班，我們被帶到了車間，到了車間我看到很多人坐在工位上打螺絲，也就是組裝的生産線，裡面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車間幾十個人，也就幾個男工而已。

裡面的女孩大都是十八九歲的樣子，雖然穿着的都是工廠的工裝，但也擋不住她們的美貌。

我們的工作是用氣批打螺絲，我們這條線的線長是一個女孩，身材高挑，她安排一個老員工，在我旁邊教我。

在我來之前，人事就告訴她，車間裡要來一個高中學曆的男生，當時工廠裡的人，文化普通不高，而且女生居多，像我這樣的人，非常少見，我還沒有來，就傳開了。

其實車間裡還有一個高中學曆的人，也就是我們的線長，也許是相同的經曆，我的到來，也讓她感到非常的親切。

因為男工非常少，所以我當然非常在車間吃香，女孩子都很喜歡在下班的時候和我聊上幾句，大概半夜之後，廠裡發工資，這個工廠有個規矩。

在發工資的時候，第二天都會放假一天，為的讓員工在拿到工資放松一下，外面的士多店，門口坐着很多人玩耍，也有些在那裡打台球。

車間的幾個女孩相約一起去外面吃夜宵，非要我一起同行，我本想推脫，但看她們一再邀請，就一起過去，她們都是AA制，我剛到東莞本身沒多少錢，但付錢的時候，線長直接把我那份付了。

她說我剛到東莞，以後發了工資，我再請她，吃完之後，她們都回到工廠，但線長一個人在外面租房，我便自告奮勇的送她回家。

送她到住處的時候，才晚上8點多，時間還早，她便邀請我上去坐一坐。

我到了她的房間，她租了一個單間，雖然隻是普通的一個單間，但打掃的非常幹淨，房間裡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我看到她床頭放着基本書，我就和她聊了起來，原來她平時不上班的時候，很喜歡看書，竟然和我有着相同的愛好。

我随手拿起來一本，是瓊瑤的小說《在水一方》，我告訴她我也有些書，在我的住處，如果她有興趣，我可以拿給她看。

後來我們兩個每天下班都一起出來，經常交換書籍看，休息的時候，她還帶我去溜冰，我帶她去打台球。

在和她溜冰的時候，我第一次拉住女孩的手，那時候的女孩子非常單純，一旦她把自己的心給了你，她就無怨無悔的對你好，愛情到來的時候，它永遠不會告訴你。

我們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我從小姨的住處，搬到了女線長的住處，後來我調到了工廠裡的倉庫，成為了一名倉管。

人生旅途中，很多時候，緣分是很奇妙東西，後來在王菲的歌曲裡我找到了答案：也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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