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宋詞讀久了後，會發現一個挺讓人無奈的事實：情詩情詞寫得最好的，往往是那些感情不順遂的文人。

在唐代，情詩寫得好的是李商隐。李商隐一生感情不順，先是愛上了道姑宋華陽，結果可想而知。後來娶了王氏後，相濡以沫了數年後，對方又早早地離他而去。所以李商隐的無題詩，一半是在替别人抒情，一半訴盡自己在愛情中的無奈。

在宋代，李清照是情詞寫得最好的文人之一。在世人看來，她與趙明誠是神仙眷侶，但李清照卻因丈夫不負責任的逃走，寫下了首《夏日絕句》，趙明誠郁郁而終。後來人過中年，她下嫁第二任丈夫張汝舟，卻落得個以坐牢為代價才順利離開的結局。

很多時候，我們讀着古人的愛情詩詞，以為那不過紙上的風花雪月，哀哀怨怨，卻不知在字句背後藏着作者的多少無奈。本期筆者要和大家說的這首六言絕句，就是這樣一首令人有些無奈的詩作，詩名《八至》，作者是唐代著名才女李冶。

李冶與魚玄機等人并稱為“唐代四大女詩人”，都說紅顔薄命，才女又何嘗不是如此。李冶11歲被父母送到玉真觀修行，這在唐代的貴族女子中是很常見的事。因為頗有詩才，長大後的李冶結交了當時不少的文人，但她卻偏偏愛上了詩僧皎然。一方面見多了世間男子的多情，另一方面是因為感情受挫，最後心灰意冷的李冶一生都沒嫁出去。而她平生最經典的詩作，就是表白被拒後悟出的這首《八至》，讓我們讀一讀：

《八至》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讀完這首詩突然不想結婚了。這首詩短短24個字，卻用犀利的比喻，诠釋了才女眼裡、心中的夫妻情。這首詩被收錄在《全唐詩》中，《全唐詩》共收錄了四萬多首詩作，其中愛情詩不少，但這首24字的情詩，筆者認為想結婚的或已結婚的都該讀讀。

此詩最大的特點是一共出現了8個“至”字。不得不說李冶是聰明的，從這4句詩來看，她完全理解我們今天講的辯證思維方式。東與西是兩個相反的方向，但物極必反，它們是最遠最近。溪水看起來淺，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可能是光折射下的表象，根本無法肉眼判斷。

第三句“至高至明日月”看起來與前兩句不一樣，其實是最有哲理的一句。人的視力看東西，越遠就會覺得越黯淡，但日月不同，它們高懸天空，卻仍是世間最明亮的東西。詩人寫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說明最後一句：最親最遠的夫妻情。

世人用過很多話來形容夫妻情，現實一點的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有良心一點的有：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李冶在這首詩裡，僅用“至親至疏夫妻”這6個字就概括了這所有的說法。我們不知道李冶當時是在多無奈的心境下寫出這樣的詩句，但她卻并不是冷酷的，因為她沒有把話說死，是親還是疏一切都是夫妻對方可以把握的。

在千年文壇裡，真正能把“至親至疏”的夫妻情處理好的文人不多，筆者最佩服的是李商隐。年少時，他愛過，愛得痛徹心扉，所以他的很多情詩中都有初戀的影子；婚後，他放下了一切，與發妻王氏相敬如賓，他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應該就是為妻子所寫。

與李商隐相反，在筆者看來感情處理得最不好的是陸遊。很多人都說陸遊對唐婉用情很深，年邁時重遊沈園仍為她寫詩，但大家都忽略了陸遊身後還有一個為他生下了7個兒女的後任妻子王氏。失去了唐婉，陸遊知道了珍惜；但對他來說，王氏又算是什麼呢？

1000多年前，一生未走進婚姻的李冶，用這樣一首24字小詩講述了什麼是夫妻情。不管婚姻是對大家來說是愛情修成的正果，還是不得不進的墳墓，筆者希望想結婚的和已結婚的，都能理解這首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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