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把吉他 隔壁的流浪歌手
這次是家駒的爸爸黃澤芹來到學校,自從他從台山回來之後,對家駒的學習非常關心。他渴望和老師溝通,以平息家駒的叛逆思想。
黃澤芹來到老師辦公室,這是一個典型的商用辦公室的樣子,桌子前面有阻擋視線的暗閣,但是已經破舊不堪。黃澤芹看到家駒站在辦公桌旁,一言不發,默默地垂着頭。黃澤芹徑直走過去,望了一眼家駒,便對老師恭敬的做自我介紹:“老師,你好,我是黃家駒的爸爸,聽說他在學校裡做錯了事情,你看,我這來看他來了,不知老師怎麼稱呼啊?”
這個老師是個女性,兩邊厚重的頭發将耳朵包裹的嚴嚴實實,劉海似齊非齊的垂于額頭,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鏡,她也很客氣的回答到:“黃先生不必客氣,叫我MISS LAM好了,我是教英語的,是黃家駒班上的英語導師!事情是這樣的,你的兒子,他的成績本來在班裡一向不錯,進步明顯,是班裡同學和老師有目共睹的,但是今天早上上自修交作業的時候,他卻把一本寫滿了歌詞的作業本交上來給我批改。”
家駒擡起頭,羞澀的看了一眼父親,又将頭垂下。 “
是這樣的,學校裡有規定,故意不交一次作業的,在學年或者月考當中,會被扣掉5分,累積相加,從而影響考試成績!”MISS LAM接着說到。
黃澤芹說道:“是是是,老師,是這樣的,你看,我去廣州台山老家了,家裡就剩孩子他媽,還帶着兩個孩子呢,無暇顧及他,我這一回來,就趕快督促他完成作業,不要讓老師也增加負擔!” MISS LAM笑道:“您言重了,其實學習是對孩子自身有好處,我們當老師的,還恨不能少批改學生的作業呢,那麼我們的負擔也減輕了,最關鍵的,我們作為他們的指導,那麼就要盡我們的權利去負責到底,家駒的成績放在這了,我們當然希望他不要放棄,否則造成了退步,就有些可惜了。孩子呢,我也不多說,希望你們家長也好好和他做一下溝通,了解他心裡真實的想法,然後加上老師的輔助配合,才能讓這些問題真正化解!”
黃澤芹望了一眼家駒,他希望家駒向老師表一個态度,可是家駒仍然一言不發,又笑着尴尬回敬到:“老師,我這回去就給他做思想教育去,讓他把态度改正回來,您多費心了,您看,家駒的考試成績?” MISS LAM心有領會,她拿出家駒的作業本,轉頭去問家駒:“家駒,這些歌詞是你自己寫的嗎?” 家駒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MISS LAM又說道:“黃先生,家駒說上面的歌詞都是他自己寫的,我和幾個教英文的老師研究了一下,都覺得家駒寫的不錯,文采和用詞方面,都很到位。才一個孩子,能寫出這樣的水準,連我們成年人都大吃一驚。我覺得,您是不是以後要考慮考慮,讓您兒子向作家、或者報社編輯這一方面的方向發展,在這個大環境下,有自己的才能,那麼也許可以從另一方面找到出路呢?”
黃澤芹說:“老師,我們其實很現實,就希望孩子出人頭地,别的也不敢想。以前從來沒發現這個孩子有什麼特别的才能,他在家中,也沒有任何表露的迹象,不過這孩子,有事沒事就喜歡擡着古典文學看,有時能廢寝忘食的看一天,但是那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啊!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我想家裡還是讓他繼續讀書,誰讓他沒有别的才能呢?沒有才能,沒有本事,那麼隻能去幫做苦力,我們就是這樣的,在社會上,沒有任何交際關系,摸爬滾打了半輩子,也隻能混成這樣了。”
家駒不愛聽的張口反駁:“誰說我沒有才能了?我喜歡音樂,我喜歡很多東西,是你們沒有發現!”說完,家駒哭着跑出了辦公室門。
“MISS LAM,這孩子從來沒這樣過,我回去就好好問問他!”
“黃先生,少年叛逆階段,就應該跟孩子好好溝通,不要責罵打他。其實我還是挺欣賞家駒的,敢說敢做,你說他故意不交作業吧,也罷了,他還交一個歌詞本上來。您就暫時放心吧,關于家駒的考試成績,我會提出意見和校董事商量的,您就先回去追他吧!”
黃澤芹邊回禮,邊向門外走,到了門口,家駒早已不見了蹤影。蘇屋砘的後山是一片開闊的地方,這裡有一個水塔,是家駒和家強經常跑來玩耍的地方。家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跑到這裡來。黃澤芹沿路尋找都沒有找到,他料想家駒會跑到這裡來了,結果家駒果真在這。
家駒正蹲在水塔旁邊沮喪地擺弄着一隻草蜢,看到爸爸站在他面前,家駒擡起頭,站起來,小聲的叫了一句:爸爸。
爸爸讓家駒坐在水塔周延的石砌上,問家駒:“家駒,爸爸想聽聽你真實的想法!”
“爸爸,其實我并不喜歡上學念書,我就想去玩音樂。但是我不敢跟媽媽講,我跟媽媽這樣講,她會非常傷心,因為我學習成績一差,媽媽每次都要落淚,我又不想讓媽媽傷心,所以就隻能去強迫自己努力的念書,可是其實那并不是我想做的!” 爸爸說:“家駒,媽媽讓你努力念書,并不是想讓你受苦、受罪,目的也不想讓你像那些工人一樣,那樣的話會更累,你不要怪罪你媽媽!回來聽你媽媽說,你學習成績有了進步,那也證明你在學習上能用心,為什麼不繼續努力呢?”
家駒說:“爸爸,如果我辍學去玩音樂你會贊成嗎?”
爸爸說:“家駒,你能從念書這條路上走下去,這是闆上釘釘的事,而你去玩音樂,是條看不見的道路,選擇你看不見的東西,那麼就是很渺茫的事,就像這隻草蜢一樣,他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生存,隻知道那裡有食物去哪裡覓食,當他沒有食物,沒有力氣再繼續爬行的時候,很可能被人一腳踩死,家駒,你懂爸爸說的話嗎?” 家駒點點頭
“家駒,或許現在有你自己的想法了,你有愛好我并不反對,英國法律也規定,18歲之後父母再沒有撫養的權利,也就是說,再過幾年,爸爸媽媽就沒有照顧你的權利了,剩下的,就是靠你自己去賺錢吃飯了!知道嗎?”
家駒似懂非懂的說:“爸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也就是說,您也并不反對我去玩音樂了?”
爸爸說:“家駒,你自己的道路由你選擇,繼續讀書也好,或是你去玩音樂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若你以後過的不好,也不要怪罪父母,因為這個東西是你自己選擇的。不論怎麼樣,你給我把初中好好念完,其他的盡量不要多想!走跟我回去吧。”
當時的家駒沒能完全理解父親的意思,他覺得父親又是在縱容他,很多年後,家駒才明白當年父親話裡的真正含義,那是對自己前途衡量的拷問。
家駒中三那年,好友阿潮轉校了,臨走時送給了家駒一本吉他雜志。上面的封面便是大衛寶兒的。
家駒在學校少了一個摯友,每天獨來獨往,在家駒看來,自己的朋友是要和自己有共同愛好的人,而身邊的同學,不是對英國樂隊頂禮膜拜,就是對同班同學阿友必恭必敬,誰也沒有心思搭理家駒這個又瘦又黑,毫不起眼的男孩。
一天課間,阿友走到家駒的坐椅旁邊,挑釁的拍了下家駒的頭,說道:“嘿,黑仔,你的吉他玩的怎麼樣了?你以前不是要和我切磋的嘛,現在都中三了,你怎麼還沒有動靜啊?聽說你那個四眼同學轉走了,是不是怕傷自尊心,識趣離開了啊?哈哈!”周圍的同學附和地大笑道,那個胖女孩還諷刺的插了一句:“是啊,人家現在阿友啊,都已經是聯合中學樂隊的吉他手了!連那些高中的樂隊都來找他們切磋呢!”
家駒不紊不亂地說:“他是不是關我什麼事?他是他,我是我,我現在隻想一心讀書上學!”
阿友煽風點火的說:“你們聽聽,黑仔說他要好好讀書,我沒聽錯吧?這世道真的反了,玩音樂的要改邪歸正了,那像我豈不是要去當MRYOU去了啊!”
剛說到這,一位老師手夾着書本進來,對同學們喊着“全部STAND BY,SEAT,準備上課!”大家慌忙回到座位。
其實家駒當年沒有在意那些諷刺,他隻是内心受到了震蕩,那些過多的熏陶和帶點刺激的語言激發了自己想學吉他的欲望。剛剛開始,家駒想證明比别人強,可是時間久了,他便不這麼想,他覺得音樂是一種表達自己另外的方式,一些通過口頭傳授表達不了的,都可以通過音樂的方式委婉叙述。中三學年的後半年,家駒隔壁搬來一個鄰居。他是街頭賣藝的歌手,經常背一把木吉他走街串巷。每當回家栖息之時,那人便在房間裡,用指尖和彈片輕輕波動出悠揚的旋律,家駒聞見,經常放下手中的做活,聽的如癡如醉。
那人的吉他聲清脆極至,可以聽出其吉他水平極其熟練,滑音、推弦都很準确,用單吉他,輕輕奏着甲克蟲的《LEI IT BE》。那人的嗓音高亢沙啞,當中透露了一點幽怨凄婉。家駒本不太推崇甲克蟲樂隊的音樂,但不知為何家駒那一刻,他覺得這首歌從這人嘴裡唱出,卻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尤其是他的嗓音,家駒很喜歡。許多年後在他覺得,那種歌聲中是屬于經曆過許多風霜的人才有的滄桑之感,一種磨砺之後的厚重感。這種經曆了許多風雨之後唱出來的歌,才是真正的音樂,才是對生命的一種态度。 家駒好奇的耳貼牆壁,如聽一場現場音樂會演奏版靜靜欣賞。仿佛世界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就隻有吉他的旋律了。一曲唱完,家駒還沉醉于當中的音階裡,仿佛那是一種久久揮散不去的。
家駒意猶未盡,便跑到那人的房間門口,敲了幾下,嘴裡問着:“有人嗎?” 不一會,門打開了,家駒看到開門的是一個穿着紅色花襯衫,喇叭褲到處破損的青年。
那個青年問到:“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嗎?”
家駒說到:“我是你隔壁鄰居!” 青年說:“哦,對不起,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對不起,我會小聲點的!” 家駒看到他的樣子不禁一笑:“哥哥,不是這個意思,我剛剛在旁邊聽你彈琴唱歌,你唱的是甲克蟲的吧?”
青年問到:“是啊,怎麼了?你對甲克蟲也有研究?”
家駒說:“我覺得你唱的太好了,現在有很多人都喜歡甲克蟲,沒想到你能彈的這麼棒,你能教我嗎?”
青年說到:“小弟弟,進來我家坐,來吧!”
年輕人把門敞開,家駒看到年輕人的家中,滿屋牆上貼的都是海報,有甲克蟲的,有貓王的,還有布拉格洛的。
年輕人招呼家駒坐下,對家駒說起自己:“我是個街頭賣藝的歌手,平時對英國的搖滾樂隊還算喜歡,你呢?你也喜歡聽搖滾音樂嗎?”
家駒說:“恩,我喜歡,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心中會有說不出來的激動,我覺得以後長大要像他們一樣,能唱歌給大家聽,甚至像哥哥一樣,可以用吉他彈奏,多風光啊!”
年輕人說:“我隻是去表演,這些不算是音樂!”
家駒問道:“這還不算是音樂嗎?能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吉他,這多麼美妙啊!” 年輕人說:“你幾歲了?我21?你呢?” 家駒說:“我16,你才21歲,吉他就這麼厲害!” 年輕人說:“你可以叫我阿彭,我姓彭,可以直呼大名都沒關系,我們年紀相差不大,呵呵。吉他再厲害,也隻能去賣藝,還說不定有人願不願意聽!”家駒說:“隻要唱自己想唱的,能表達自己,能唱出心中所想的,引起大家的共鳴,那就足夠了!”
阿彭對家駒的話表示驚愕,說道:“你才16歲,就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真和你的年齡不相符合啊!可是音樂不是一條最好的道路,你沒有學業,隻能去賣唱,靠這個維生,你父母也不希望你這樣做吧?”
家駒說:“他們希望我能成材,但是并沒有開出成材的條件是什麼,隻希望我能一心讀書,可是我覺得隻要能在某一方面做的成功,那麼也算是成材是麼?” 阿彭說道:“你的想法或許太天真了,音樂可以帶給你快樂,但是他所要求的不僅有天賦,還有你能不能用心把它做好!”家駒堅定的說:“我有決心去做好,去做我喜歡的事情,即使再難也是!”
阿彭說:“幾年前,我和你有一樣的想法,但是現在我後悔了,後悔了當時沒有在學校好好念書,現在才落得這樣,現在失業的人太多,自己無法找到自己的生活!所以隻能去賣唱!我們不可能都像許冠傑那樣,再說他也是香港大學畢業的,那樣才有機會去尋找自己以後想去做什麼,可我們現在還什麼都沒有!”
家駒岔開話題的說:“彭哥,我可以看看你的吉他嗎?” 阿彭說:當然可以! 随後阿彭取出了放在壁櫥裡的吉他,他生怕别人将其盜竊了,因為那是他養家糊口的寶貝。家駒看着鄰居阿彭的吉他,手撫在上面。那是一把班駁褪色的,四周的漆都已成塊凋落的琴,掉落之處,用白色貼紙将其補全,不過還是可以看出端倪。盡管是這樣,家駒還是很陶醉着摸着,亢奮着,他覺得這個他渴望已久的東西,那麼熟悉,卻又那麼新鮮。甚至還有一絲恐懼。熟悉是因為家駒日思夜想,天天在幻想裡出現。新鮮是因為他從未真正觸及過它,原本在中一的時候他就想去撫摸一下阿友的琴,但是卻沒有機會。恐懼是因為對于琴他不懂得如何彈的那種生疏,敬而遠之的恐懼。這是家駒第一次真正接觸他日思夜念的吉他,因為這次與吉他的相遇,完成了日後他與吉他難分難舍的不解奇緣。
作者:國良、佚名
(說明:1.本小說轉載自BEYOND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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