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牌自行車

我和自行車是一對冤家。

剛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天，聽說大哥買了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我激動萬分，跑到大哥家借車。大哥不在，大嫂聽說我想學騎自行車，就把車借給了我。送我出門時，她反複囑咐我一定要小心，千萬别摔着了。

到了學校操場，一幫夥伴圍了過來，盯着我手裡的自行車，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我得意洋洋地對他們說：“幫我穩一穩車，等我學會了，讓你們也練幾圈。”

在夥伴的幫助下，我搖搖晃晃地在操場上練了起來。開始，我的膽子很小，車騎得很慢。逐漸熟練後，我的膽子越來越大，車騎得越來越快。

中學操場邊原來有幾棵桉樹。由于我騎得太快，轉彎的時候，自行車直接撞在桉樹上。我雖然沒有受傷，但車頭管被撞斷了。

我懊惱地推着自行車去見大嫂。本以為她會生氣，要狠狠地責備我。哪知，她微微一笑，安慰我道：“小弟，車傷了不要緊，隻要人沒有傷着就算萬幸了。”她留我在家裡吃晚飯。端起飯碗，我的眼淚忍不住滾了出來。

在衛城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回，我借羅亮老師的自行車到縣城取生活費。車騎到慢坡子的時候，發生了車禍。一位村民騎着自行車從上方駛來，速度很快。我躲閃不及，他的自行車前輪撞着我所騎自行車的後輪，變形了。他說我搶了他的道，要我賠他一輛車。見我是個學生，身無分文，他就強行把我騎的自行車推走了。

那個年代沒有手機。第一次遇到這種意外，我又驚又怕，又不甘心羅老師心愛的自行車被他搶去。他走一步，我就跟一步，從慢坡子一直跟到雙河。

我在雙河有房親戚。親大孃嫁在邱家。母親在世時，曾帶我到雙河走過親。邱付炎大哥家離公路不遠。于是，我十萬火急地跑去敲開了他的門。邱付炎大哥馬上喊上其他幾個哥哥，找到當事人，幫我妥善地處理了車禍事宜，并要回了自行車。當晚，我就住在邱付炎大哥家。因為意外的車禍，兄弟相見，分外親切。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就騎着自行車上路了。剛出門，就摔倒在深溝裡。邱付炎大哥趕緊把我背起來。他發現我的手腕腫得厲害，腿上也有傷，就趕了一輛馬車，送我到縣城尋醫。路上遇到邱付國哥哥，他的家境非常困難。聽說我受傷了，摸出一疊鈔票塞進我的衣服口袋裡，然後才揮手告别。

為了養傷，我就在雙河住了一個星期。邱付炎大哥和大嫂對我無微不至。邱強哥哥也是滿滿的關懷。邱偉和我同年生，他也經常抽空陪我玩耍。這短暫的一周，有說不完的感動。這是患難中最溫暖的記憶。同時，我也非常感念父母的恩德。

如今，在離家千裡的泸州，令我最難釋懷的，依然是一輛自行車。

泸州七中教務處的李崇鑫主任有一輛變速自行車，非常好騎。他見我很喜歡，就借給我騎玩。無聊的時候，我就騎着它去學校附近的川泸駕校練車。或者，我順着道路，騎到江邊逛一逛。我非常喜歡這種養生的騎行鍛煉。

可是，我有健忘的毛病。這個毛病，源于一次意外。

大哥和大嫂結婚前，家裡打整衛生。父親把上樓的闆梯移開了。我下樓時，眼睛不觀事，習慣性地從樓口走了下去。落地的瞬間，我失去知覺，就像做夢一樣。等我醒來，發現母親摟着我啜泣，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我的額頭上。後來，父親說我命大，昏迷了兩個多小時 ，最終活過來了。

自從這次意外摔倒後，我的記憶出現問題。如果身體受到劇烈震動，眼睛一黑，就暈倒了。有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就像得了夢遊症一樣。人在往前走，卻不知道身在何處，去往何方。

最悲催的是，人名和外語單詞根本記不住。人家是過眼不忘，我是轉背即忘。行醫的大文哥哥說，這是腦震蕩的後遺症，隻能慢慢地改善。後來，我吃了好幾盒腦心舒口服液，腦袋才有點靈逛了。

李崇鑫主任的自行車

李主任的自行車平時就放在教師發展中心的辦公室。因為要參加監考，疫情管控也很嚴，有一段時間我沒有騎車。直到想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輛自行車不見了。我問唐主任，他說可能是李主任騎走了。我心裡不夠踏實，去問李主任，這才知道它丢失了。究竟是什麼時候丢失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問同事，他們也不知道。查監控，也是徒勞。最大的可能就是某天我騎出去吃飯，忘了騎回來。

我決定重新買一輛自行車。但看過好幾家實體店，我沒有找到同款的。我向李主任表示歉意，請他陪我去挑選一輛。他拒絕了我的邀請。希望我放下心事，永遠不要再提買自行車。

李主任的慷慨無私，讓我非常感動。我問他那輛自行車是多少錢買的。他笑而不答，不理睬我。我明白他的心意——車可以丢，但兄弟的感情不能丢。

為了表達誠摯的謝意，我托羅光會老師買了兩瓶好酒。然而，李主任再次用微笑拒絕了。他委婉地對我說，那輛自行車是一個朋友送給他的。一直閑着，還占地方。丢了就算了，不必計較。

唉！多好的的一輛車啊！我這該死的健忘症！

唉！離開泸州，哪裡還能遇到這樣一位不要車，不要錢，不要酒，甯可自己吃虧的好兄弟？

無論何時何地，大嫂的愛，邱哥哥家的情，還有李崇鑫主任的微笑，将永遠留在我的心中。

泸州七中李崇鑫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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