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省鄧州市城東南13公裡處,有一個道路寬闊、街燈靓麗、綠化達标的具有現代新農村氣息的古集鎮——尹集,這裡的高氏家族,從清乾隆丙子至光緒丙子年的120年間,一門考中五位進士,在豫西南傳為佳話,被譽為“百年五代五進士村”。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三朝元老劉統勳親筆題字“進士第”匾額,懸挂于高氏門楣。據史家考證,這種科舉時代奇異的文化現象,全國實屬罕見。
何為進士?看一看明清時代的科舉制度,便能自見分曉。
明清時代的科舉考試分為三級,即:鄉試、會試、殿試。這三級考試都是由禮部主持的,隻是考試的地點不同,所得的功名不同。鄉試:逢子、午、卯、酉年舉行,俗稱大比之年,地點在各省的貢院。參加考試者是各省選拔出來的秀才、監生或貢生。考中者稱舉人,第一名舉人叫解元。考試的時間在八月桂花盛開的時候,所以考中舉人稱蟾宮折桂。會試:在大比之年的次年舉行,地點在北京,參加考試者是舉人,考中者稱貢士。殿試:在鄉試之後不久舉行,地點在故宮太和殿,參加者是本科考中的貢士。殿試一般不辍落,隻對已選拔出來的貢士進行分等排序,即把參加殿試的貢士分成三等。一等叫一甲,三個人,賜進士及第,分别稱作狀元、榜眼、探花;二等叫二甲,若幹人,賜進士出身,第一名叫傳胪;三等叫三甲,若幹人,賜同進士出身。會試和殿試時間正是二月杏花開的時候,所以考中進士又叫探杏。有對聯說:“何物動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是誰催我,三更燈火五更雞”即源于此。據《重修鄧縣志》記載:鄧州曆史上共有42名進士、131名舉人,但從乾隆丙子年(1756年)到光緒丙子年(1876年)的120年間,鄧州的書香之家一一高氏家族,一家五代就出了五名進士,他們分别是:
高家的第一名進士高名世,字際五,清代乾隆年間人,原籍鄧州桑莊尹集,後居鄧州内城西大街,自幼孝敬父母,恭兄友弟,聰敏好學,學識淵博,文章超群,德行卓著,為人敬重。青年時中秀才,乾隆丙子、丁醜聯捷進士,即乾隆丙子年(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中舉,乾隆丁醜(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考中進士。居家候選時曾執教春風書院。初授安徽祁門縣令,那裡民俗粗犷彪悍,抗田賦者較多,甚至連秀才監生也是如此。高名世勤于政事而寬于刑罰,不肯輕易以嚴刑對待百姓,他親自善言開導,循循善誘。對抗交田賦的秀才、監生、普通庶民,都一再諄諄開導,讓他們奉公守法。在他的感化下,不到一年時間,民風大為改觀,不僅當年田賦按時按數交了,而且還将往年欠的一萬多兩銀子也交清了。對原來因抗交田賦而褫革的秀才、監生也辦理了恢複冠帶的手續。名世在理公之餘,尤愛讀書,常講學于東山書院,并将自己大部分薪俸捐給東山書院,以補助貧困學子讀書。對一些有才華而勤學的貧苦學子常邀至縣衙便宴招待,勉勵他們發奮讀書,将來報國為民,使該縣後來讀書風氣大盛,中舉者甚多。後名世病逝任上,縣内百姓像失去父母那樣悲痛。
高家第二名進士高叔祥(1750-1807年),字葉瑞,号菊圃,名世之三子;自幼博覽群書,擅為文,才華橫溢,每試辄為冠。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鄉試中舉,曾任鄧州春風書院主講。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考中進士。初授福建海澄縣令,他擅于理案、斷案,勸農興學,除弊興利,清理積案,卓有政績。不久,海澄政治清明,劣紳、訟棍斂迹,生産發展,人民安居樂業,政聲遠播。調任龍溪後,經他饬治,政平訟理,甚得民心。接着又調任诏安縣,該縣海島星羅棋布,乃商賈要津,民多強悍,常發生械鬥,海寇亦常登岸搶掠,部分不務正業者,賭博騙人。高叔祥嚴加整治,陋習盡除,民風大變。當叔祥奉調武平離任時,數千民衆聚集,攀車轅、卧車前不讓走。後省裡巡撫聞知,谕令叔祥暫留一月,讓他把治理诏安的方法告訴新任令尹,民心乃安,并繪《攀轅圖》贈給叔祥。叔祥到武平後,不僅勤于本縣政事,還幫助巡撫閱卷,他有善于人,是年舉人第一名(稱解元)即出其門下。翌年春闱鄉試、殿試中的進士也多出其門下。嘉慶八年(1803年),叔祥擒獲6名倭寇;在任候升知州,初補廈門同知,後擢署漳州知府,在驅逐外番、緝拿海盜、察吏安民方面,廣有政績,被提補建甯知府。嘉慶十年(1805年),叔祥調任台灣知府,他清除異匪安置難民,政績顯赫。嘉慶十二年(1807年)因積勞成疾,病逝于台灣任所。
高家的第三名進士高振洛,字子陸,系高殿舉之子,高叔祥之孫,道光12年(1832年)中進士,自幼勤奮好學,曆任湖北東湖、甘肅靜遠、汶縣,山東沾化、單縣、陽谷知縣,四川石柱同知,貴州思州知府,在任重吏治,興教化,勸農桑,減徭賦,深受人民愛戴。
高家的第四名進士高振宛,字子衡,号讷齋,是高振洛之胞弟、高叔祥之孫。幼聰穎異常,博學多覽,知識淵博,18歲中秀才,又以優異成績補為廪生;道光十四年(1834年)中舉,道光十八年(癸巳年,1838年)中進士。初授浙江嘉興府桐鄉縣知縣。振宛一到任就修複該縣被洪水沖毀的堰陂,興利除弊,大力興學,獎勵讀書,督興農耕,減賦輕徭。後連任山西甯武府神池知縣和蒲州榮河知縣,均重視革除弊政,利民惠民,倡辦學校,萬民稱頌,巡撫知其德政,曾屢次薦舉,旋以直隸知州保升知府。曆署澤州、汾州、潞安知府,均緻力整吏治,除貪官,減稅賦,勸植樹,廣收入,興學校,獎讀書。署内設立育英書屋,親自輔導聰敏學子讀書,并以自己薪俸濟助貧困學子。在遇到災害時,他還捐薪俸銀千兩,舍粥赈災。振宛卓異的品德和功績,受到朝廷嘉獎,加三品銜,補觀察之職,後因勞疾引退,士民遮道攀轅,不願其離。并建生祠奉祀,抵家數月病逝。
高家的第五名進士高寅生,字亮臣,号春圃,高振宛之長子,生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五月初七,20歲中秀才,同治庚午科(同治九年,1870年)舉人,光緒丙子科(光緒二年,1876年)進士。由兵部主事轉員外郎。可惜享年不永,光緒三年十月初九去世,年僅36歲。
高家五代五進士,讀書為官,澤國益民,享譽四方,正所謂“高家先輩聰穎好學中進士譽滿海内外,名門後人耕讀傳家講道德名揚衆鄉裡”在民間廣為傳頌。
這種奇異的文化現象到此并未殺青,因為還有更加引人入勝的故事還在後頭。在以上五名進士中,有一位名叫高叔祥的因政績卓著,奉旨于1806年出任台灣知府,1807年卒于任上。
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深秋的一個傍晚,在尹集村東南隅一座綠竹掩映、丹桂飄香的四合院裡,伴随着呱呱的啼哭聲,一個孩子誕生了。孩子的爺爺給孩子起了個名字:高淑祥。高叔祥六歲那年,父親高名世考中進士,出任安徽祁門縣令;乾隆四十九年,三十四歲的高叔祥亦考中進士,進士及第的高叔祥回到鄧州,在花洲書院擔任“春風堂”主講一年後,開始出仕,先後在福建涉澄、龍溪、沼安、漳州、建甯等擔任縣令、知府等職;1806年4月,因“素著政聲,為熟練之員”,清廷诏令其出任台灣知府。當時的台灣,正處在以蔡牽為首的民衆暴亂時期,再加匪盜侵襲,倭寇騷擾,生産生活破壞嚴重,社會秩序混亂不堪,人民颠沛流離,政局風雨飄搖。高淑祥在這種形勢下接任台灣知府,實可謂臨危受命,力挽狂瀾。接到朝廷委任诏書的當天,高叔祥便令家屬返還鄧州,孝順老母,并傳口信“餘自束發受教,便即秉承範公憂樂精神,慨然以天下為已任;此去(台灣)若有不治,必不再見鄧州父老之理”,然後便帶上一子一女,抱着壯士斷腕的決心,登上了前往台灣的客船。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高叔祥獨站客船梢頭,目不轉睛的盯視着台灣方向,浪濤打濕了他的袍角,狂風吹亂了他的須發,但他憂國憂民的焦慮眉頭始終緊擰未解。
高叔祥充分認識到台灣為祖國的東南門戶,軍事位置極其重要,因此一到任便投入到緊張繁忙的公務之中。他招募遊民組成高山族義勇軍,驅海盜,抗倭寇,并親率兵勇圍蔡牽,逼其逃入外洋,再也不敢踏進台灣本土半步。台灣的社會秩序迅速得到了穩定。
當時的台灣,不少地方尚為荒蠻之地,經濟發展十分落後。高叔祥在救濟孤寡、扶攜老殘的同時,積極興辦學校,開辟鹽場,修建港口,擴大貿易,積極組織鄉民墾荒辟壤,興修水利,疏通河道,大力發展農業生産。他派人回到鄧州老家,選擇12名精通耕作技能的老農,帶着綠豆、芝麻、煙葉等優良品種,漂洋過海,前往台灣傳授栽培技術;一年後,當地農業大獲豐收,鄉民們一面載歌載舞,一面手提肩挑,給高叔祥送來了剛剛采摘的綠豆瓜果。
為了融洽民族關系,高叔祥還積極倡導當地的漢人與高山族通婚,他率先将女兒嫁給花蓮縣一位酋長之子達羅統糾為妻;在他的率先垂範下,當地各族居民互通婚姻,出現了和睦安定的大好局面。由于高叔祥的勤政努力,宵衣旰食,莅任四個月後,台灣境内大治,“抵台四閱月競以軍香芳”。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因為操累過度,積勞成疾,嘉慶十二年(公元1807年)八月,年僅57歲的高叔祥病逝在台灣任上。
高叔祥病逝的消息傳出,台灣兩岸百姓無不大恸,紛紛舉辦祭奠儀式;台灣人民為了紀念他,還特以為他修建了衣冠冢。
胸懷“憂樂精神”的高叔祥出仕13個個春秋,始終恪盡職守,勤政愛民,其卓著政績朝野鹹知。如今,國内尚存《攀轅圖》一幅,反映了當年離任時福建沼安百姓對他的依依不舍之情,同時還流轉《攀轅歌》一首,歌頌他在福建沼安任職期間的懿行卓績:
公勿去,公去民即苦,小人住窮鄉,入城怕差卒。
公勿去,公去路難行,一日無此君,途見有狼虎。
公勿去,公去誰我顧,世仇公可解,含怨公可訴。
公勿去,公去太急促,桃李滿城花,欣欣代吹噓。
公且住,公住民心舒,君既不可留,萬民心酸楚。
高氏家族雖然務農,卻為書香門第,曆來講究耕讀傳家,代代俱以科考為榮,“耕讀傳家久,書香世澤長”,一直作為族訓而輩輩遵循不違。正是這種農村文化與書香文化的交相熏陶,奠定了高家人才輩出的良好基礎。其次,與高家相鄰而居的王樓村王姓原為大戶,村裡辦有私塾,高家最初的幾位進士均曾借光叼惠,在此受業就讀,高家顯盛後,專門辟出村北關帝廟作為本族學堂,高薪聘請有學問、有德行的教書先生擔任西席,凡高氏學子,隻要有志科舉,俱可在此免費就讀。再者,位于鄧州市區花洲書院内的“春風堂”,曾系北宋中葉範仲淹知鄧期間為政施教的地方,當年範仲淹就是在這裡執筆寫下了《嶽陽樓記》。自範仲淹後的數百年間,花洲書院一直作為中國名人憑吊敬仰的文化聖地,“春風堂”更是書聲琅琅,從未斷絕,範仲淹的“憂樂”精神也給代代名儒耆碩傳唱不衰,發揚光大。高氏後人正是在“春風堂”中接受了進一步的教育,并由此走進科場,蟾宮折桂。毫無疑問,高叔祥自然也是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書香氣息,沿着王樓村、關帝廟、“春風堂”的足迹,憑着科場上揮筆而就寫下的錦繡文章走向朝堂,走上仕途,最終走到了台灣。(沈俊偉 史英 王占新)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海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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