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總有那麼一刻,戲與人生會重疊交錯。人與戲,難舍難分。
自幼兒生長在戲曲之鄉。父親年輕時小有才華,鑼鼓唢呐,二胡笛箫都來得。
隔壁績溪縣每年正月底都會請父親去教戲,父親開完會,就會出門去教戲,大約要到三月才會歸來。
父親在家的日子,收音機,電視機但凡穿出聲音,除了新聞聯播之外,便是戲曲。
對戲曲我起初是抗拒的,明明就一個字卻咿咿呀呀哼上半天。
但是無奈,因為畏懼父親的威嚴,他在聽戲時,我們從不敢去換台。于是,漸漸的,竟也被動喜歡上了戲曲。
戲曲,我最愛是越劇。
如果說是京劇是詩詞領域裡面的賦,那麼越劇就是詩詞裡面的婉約詞。
論音調,論詞句都婉約無比。戲詞之美,并不亞于詩詞,兼之聲音真情的演繹,能比詩詞更為深刻的抓牢一個人的心神。
例如王君安老師的(盤妻,索妻),洞房這一段唱詞:
洞房悄悄靜幽幽,花燭高燒暖心頭,喜氣洋洋難抑制,這姻緣百折千磨方成(呀)就。
三月來屢托劉兄把親求,每遭堅拒願難酬。從此我四書五經無心看,三餐茶飯難下喉。日卧書齋愁脈脈,夜對冷月恨悠悠。
萬種幽情無處訴,一病相思命兒呀休。好容易盼得菩提楊枝水,灑作了人間鴛鴦俦,今日洞房成夫妻,花朝月夕永不愁!挑起紅巾訴衷由,見娘子比初見之時更俊秀!
王君安老師這一段唱詞,唱腔深情優美,典雅靈秀,情感真切動人。令人回味無窮。
宰相之子梁玉書,愛上被他父親梁如龍殘害了雙親的仇人之女謝雲霞。
謝雲霞對玉書一腔深情,冷若冰霜,玉書不知就裡,深情訴說,欲求夫妻和諧。中秋賞月,對妻一番表白:
自古來一絲為定拜天地,
相親相愛成夫妻。
你女在娘門是親父母,
出嫁之後親夫(呀)婿。
夫妻禍福應相共,
生生死死在一起。
我夫有事來你妻扶持,
你妻有事來我夫去抵。
如今是你所親者唯玉書,
玉書愛者就是(呀)你!
你有事不肯對我講,
再有誰人可商議?
這一番言辭懇求的唱詞,無數次地聍聽,感動。世間有良人如厮,才會讓多少女人眷戀滾滾紅塵!
後玉書得知真相,護妻愛妻之心更勝從前。中舉之後,為了拒絕皇家招為郡馬,與父決裂,不惜挂官出逃,回故鄉攜妻離家出走。
一個鐘情,重情,賢明的完美男人形象。
雖然明知是戲,卻依舊令人心動神往。
再來,便是台灣的歌仔戲。
歌仔戲,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都非常陌生。甚至對于戲曲界來說,它也是非常陌生的。
歌仔戲,是台灣地方劇種,以台語演繹。
我看的第一部歌仔戲是(趙匡胤)柴榮與姑姑柴守貞相認的時候,柴守貞唱到:
要是遇到令姑母,你可相認?
柴榮:
見面也不識姑母是何人!
......
這一段唱,是由歌仔戲名家楊懷明,黃伽淩老師演繹的。第一次聽到歌仔戲時,便如聞天籁。
因為有字幕,且略通台語,所以發音上面對我而言基本無障礙。
歌仔戲是國名黨軍進入台灣後,方才興起的新劇種。大約是思念故鄉的戲曲吧,歌仔戲曲調設計,總是略含憂傷。
唱腔既古樸又纏綿。
如果說越劇是婉約排詩詞,那麼歌仔戲便是當之無愧的婉約派詞宗老祖李易安了。
例如,柳絮調,哀怨凄傷,古樸典雅,如同樂器埙。仿佛,将人的心肝反複揉搓。
再例如,都馬調,像是一個豆蔻之間的少女,歡快中卻又總凝眸含愁。
歌仔戲的魅力,如同深谷幽蘭,不為人所知,但聞其香者畢生難忘。
“一 戲一别離,一生一悲喜”,戲曲的魅力,是時光裡握不住的一捧流沙。
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如同我們走過的紅塵。那紅塵裡,總有一處有一個難醒的夢,那處地方名叫—氍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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