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文化中心建設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主題,就是圍繞三個城市文化帶的建設,大運河文化帶、長城文化帶和西山永定河文化帶。
關于大運河的文學書寫,我們早就有了一位非常高産而且非常高質的文學前輩,就是劉紹棠先生,他被認為是“運河之子”,他用他一個人一生的創作–将近600萬字,12部長篇小說,20幾部中篇,11個短篇,2個散文集子,來寫運河,劉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他一生有兩件特别自豪的事情,第一就是他所有的創作都是獻給他的鄉土,再有就是他一生幾乎有三十多年都生活在一個村子裡面。真的是情系鄉土。
日前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北京作家協會和通州區委宣傳部聯合主辦了“大運河鄉土文學書系”座談會。本報選登兩位評論家的發言,一起來品讀“運河之子”的作品。
李朝全(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副主任、評論家): 談到劉紹棠先生的創作,我在大學的時候大量讀過他的作品,至今很多作品還有印象,因此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作家。劉紹棠的創作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樣幾個感受:
第一是作家的身份和立場。劉紹棠自己說我是一個土著,他寫的都是這種土著的生活,都是最土氣的生活,就是通州運河沿岸人家儒林村的老百姓的生活,他一輩子都在寫這個。我認為這是一個作家非常自覺的身份意識,就是把自己定位為人民之子、運河之子、鄉土之子,他是一個人民的孩子,因此他要寫人民,我認為這是一個可以稱為人民作家最寶貴的立場,就是人民的立場。
正是因為有這種接地氣、貼着人心的寫作,因為他一輩子都在寫通州的家鄉、寫通州的鄉親們,因此劉紹棠的作品給我們帶來的是一股濃郁的鄉土氣息,是一種清新的、純樸的氣息,他是一個生在人民中間的書寫者、代言者,一輩子都在為人民書寫、為人民歌唱,我們看到他13歲開始發表作品,被稱為文學神童,有神童作家的稱号。同時我們也看到這個作家,因為他對人民是懷着不可言說的無盡的摯愛,因此他的作品深受人民的喜愛,包括在沖擊中,他也受到人民的保護、人民的愛戴,因此我覺得這是一個相互互補、相互哺育的關系,人民用自己的情感生活哺育了一個偉大的作家,這個作家又用他的作品反過來反哺他的故鄉,因此我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我們長久紀念的作家。
第二個感受就是劉紹棠的創作觀。劉紹棠說他的創作一直都是立足于鄉土大地,從最早的成名作《青枝綠葉》,這都是文壇佳話。1953年劉紹棠讀高中的時候《青枝綠葉》被編入高中語文教材,一個學生在自己的語文教材讀到自己的作品,這大概也是罕見的,起碼在當代文學史上都是罕見的,這是一個有早慧的作家,他非常自覺的傳承魯迅開啟的中國現代鄉土文學的傳統,他對魯迅的創作懷着很崇高的敬意,而且有這種自覺的要傳承鄉土文學傳統的意識。因此他所寫下一系列作品,實際上都是為鄉土中國、給中國的人民畫像,為鄉親們畫像,他自己說他對家鄉是懷着那種無盡的眷戀和熱愛,一輩子都是在為運河寫作、為通縣寫作。
第二個創作觀是他堅持做人跟作業一張臉,不是兩面派,人如其文、文如其人,風格及人,他做人跟作文是一緻的,這給我們其他作家都是有啟示的。他說活着是為了幹活,是為了争口氣。1989年劉紹棠因為生病,他左臂癱瘓、能行走,但是他依然有雄心壯志,他說毀我半壁江山卻留下有用的右側,是天不滅我劉紹棠。他的右手還能寫作,他的語言文字、思維能力都沒問題,他在1989年以後還是非常高産、豐産,而且都是高質量作品不斷推出,是很了不起的作家。
他的這種精神,他自己說也是在北京受到的教育和熏陶,當年王瑤先生說過,人老了生病,體弱多病,但是不能坐以待斃,要繼續寫文章。寫文章就叫垂死掙紮,這是王瑤先生的話,不能坐以待斃,要垂死掙紮,還要頑強寫作,紹棠先生就是傳承了他的師長前輩們的這種精神,一直在寫作,而且堅持自己的這種正确的價值觀。價值觀就是他寫作的基石。我們看到他寫的《蒲柳人家》、《青枝綠葉》等等文學史的名篇,都體現他對于老百姓生活和老百姓日子的書寫。
第三個方面是紹棠先生的創作的成就多方面。我們看到很厚的幾卷本,實際上他的創作不止這一套書系,遠遠不止這些,即便是這套書系也可以看到他的創作有多方面的成就,有小說、散文、紀實方面的成就,他許多作品留下豐富的文學史上難忘的人物形象,而且這些人物形象都是非常接地氣、鮮活真實的,能夠受到讀者認可的。同時他受到孫犁先生荷花澱派的影響,他自己也是荷花澱派代表作家,能夠将老百姓生活日常寫的有滋有味、清新純樸,寫的很有味道。
因此這樣一個作家給我們今天的作家和文學創作的啟示,起碼有這麼幾個方面:一個是作家要有自己創作的根據地,不能擺脫自己來自何方,你從哪裡來這個根據地。第二是一定堅持以人民為中心,這就是說的要深紮在人民中間,把文學創作,包括作家,包括他的情感和筆墨,跟人民緊緊聯系在一起。三是用心、用情、用功的書寫新時代新人物,紹棠先生的創作确實是有恒久價值的。
鄭恩波: 劉紹棠在當代文學當中,他最大的貢獻是什麼?我們可以從他極力提倡和親曆從事創作的鄉土文學談起,可以從劉紹棠語言的風格談起,也可以從劉紹棠為人為文的表裡一緻的人品談起。
紹棠寫這些人物當中最突出的一點,這一點過去我寫過,但是很少有人提到這一點,就是在寫正面人物、英雄人物的過程中,最突出的特點,劉紹棠是寫什麼?寫女性。有的出版社說劉紹棠筆下是一個女兒國,他寫的女人太多了,美好的女人形象太多了,為了節省時間我把這一小段照着稿子上說一下,然後再說别的。
勞動婦女的形象占有格外重要的地位,讓我們隻從新時期作品中檢閱一下她們的陣容(就是劉紹棠作品的陣容),像《蒲柳人家》當中的何滿子,《二度梅》當中的清風,像《花街》當中的蓑嫂等等這樣一些人物,這些土生土長的農家女兒勤勞、善良、赤誠,愛憎分明,對愛情忠貞不渝,為正義和真理可以獻出一切,他們的心靈春節如雨,品格高貴如金,如果把他們當中一個人擺出來,似乎還顯示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價值,但是将他們集體來看卻顯得那樣威武雄壯,令人矚目,他們以罕見的聰明才智和真善美的道德力量組成一個俊美無比的女兒國,這個女兒國是中華民族的鑄石,這個女兒國是中華民族準則的展覽中心。
人類的曆史本來開始與母系社會,婦女對人類的發展做出貢獻超過男性,男性是不能比拟的。然而幾十年來婦女的地位一直很不公平的處于男人之下,造成了人世的不平,因此女性的命運變成文學作品常常表現的主題,《紅樓夢》之前文人們隻在女性的不幸這一點做文章,即人們常說的紅顔薄命,偉大的曹雪芹在寫流芳百世的《紅樓夢》裡第一次描寫了女性的才智,顯示出了了不起的民族精神。不過他所贊美的還是有一定文化教養的上層婦女,對下層婦女隻是偶爾捎帶一筆。五四以來茅盾、巴金、曹禺等著名作家擴大了表現女性的範圍,但仍未克服這一局限,勞動婦女始終未能在他們的作品裡占據主導地位,新時期以來包括普通婦女的作品有明顯增加,但作家仍然在他們的英雄業績上大施筆墨,很少有人在描寫普通勞動婦女的才智和靈性上下工夫,這種情況隻有在劉紹棠的大運河文學體系裡才有徹底的改觀,劉紹棠是遠遠流淌的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集中全力以近600萬字宏大規模專門描寫贊美普通勞動婦女的才智與才幹、道德與情操的作家,這一點是劉紹棠在文學塑造人物方面突出的貢獻,我敢說在當代中國文壇是沒有一個作家可以在這個問題上跟紹棠比美的。
紹棠小說的結構是非常的巧妙,就像有些讀者所贊美的,結構上渾然一體,挑不出任何毛病。紹棠小說的語言人所共知,比如孫犁對紹棠的語言很佩服,孫梨講過這個話,紹棠幼年讀書甚多,再加上年幼時代鍛煉出的寫作基本功,他的語言功力很深,他的詞彙非常豐富,下筆汪洋恣肆。孫犁不輕易評論一個作家好話,他講了這個話。紹棠的語言非常好,小說的語言非常獨特。
紹棠的語言,我的好朋友崔志遠有專門研究,他寫過文章發表在《文藝報》上,就是紹棠在鄉土文學語言方面的貢獻,這個方面我跟他是有同感的,就不多說了,根據他的說法,他總結了三點,有多聲的音樂美、多樣的色彩美、多姿的形象美,他梳理的非常好,我這裡不多說,把這幾美我在這裡做一個轉達給大家,這是一篇好文章。
對于紹棠的語言我也很佩服,紹棠對家鄉風光景色的描寫,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紹棠年輕的時候他的語言受外國翻譯文學的影響很重,農民的口語他也是用的,但是翻譯文學的語言,大長句子浩浩蕩蕩的,他受影響。比如說“從運河上升起的透明的水汽籠罩着村莊,從輕紗站上發散出來的清涼透明滋潤胸膛的氣味,路邊和地頭上的一處處火紅的野花,翠藍的野喇叭花剛剛睡醒還沒有發散它們濃郁醉人的氣息,樹林裡布谷鳥已經開始歌唱,渡口處銀白的水鳥也開始向遠來的客人緻以清晨的問候,這就是運河的黎明。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村莊也還沒有睡醒,雨後的運河灘寂靜,沉默的布谷鳥送走消失的星星和遠去的月亮,叫醒悠長的第一聲,長久的回旋在輕紗帳上,而且在河心得到更悠長的回聲。渡口處小船拴在彎彎的河流上靜靜搖蕩,管車老張還睡在夢鄉裡,布谷鳥歌唱的回音驚醒河邊的水鳥,它們的首領第一個尖聲的叫着,于是一陣響,水鳥從地面升到淡藍的天空。” 這是紹棠在《夏天》裡面寫到的,紹棠酷愛他家鄉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個藤蘿、每一個籬笆,所有這些都納入他美的筆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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