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癡老詩人的性格特點?錢鐘書先生有“淵明文名,至宋而極”(《談藝錄》)之評,承宋金而來的元代詩壇,陶淵明依舊是文人追慕與歌詠的焦點、熱點他們用詩寫陶,以詩評陶,亦作詩學陶,慕陶成為元代詩壇的重要特征,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吟癡老詩人的性格特點?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錢鐘書先生有“淵明文名,至宋而極”(《談藝錄》)之評,承宋金而來的元代詩壇,陶淵明依舊是文人追慕與歌詠的焦點、熱點。他們用詩寫陶,以詩評陶,亦作詩學陶,慕陶成為元代詩壇的重要特征。
用詩筆寫陶,追求詩畫合一
元人慕陶的重要表現之一,是出現大量題陶畫詩。這些詩或以畫為題,如《題淵明圖》《題淵明漉酒圖》;或借用陶詩引申畫意,如《采菊圖》《桃溪歸隐圖》。追求詩畫合一成為元代題陶畫詩的特點:以畫論,詩是畫的一部分,點綴畫面;以詩論,詩與畫互相補充,畫意是詩意的直接顯現。而實現詩畫合一的途徑主要有三:以詩寫畫,以詩補畫,以詩襯畫。
以詩寫畫,即用詩筆寫畫意。如胡祗遹《題陶令歸來圖》:“田園日成趣,廬舍亦粗完。天爵足自貴,奚必趙孟官。盤餐有肴簌,兒女複團栾。得酒覓鄰叟,真率無欺謾……”詩中一句一景,連成一整幅畫面。由全景房舍,到桌上的杯盤菜肴,再到玩耍的小兒女、飲酒的陶淵明、鄰叟等等。用簡練的文字描寫畫中之景,刻畫人物動作、風神,達到“詩中有畫”的境界。
以詩補畫,即用詩歌補充畫意。如王恽《陶潛夏居圖》(其二):“吾廬潇灑風煙外,詩思扶疏樹影中。典午廢來何限事,五株楊柳自春風。”全詩化用陶淵明原作。第一、第二句出自《讀山海經》(其一):“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衆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第三、第四句出自《五柳先生傳》:“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号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以化用淵明成句的方式,将陶之風神引入詩意,進而達到補充、擴展畫面的目的。
以詩襯畫,即用詩歌引申、烘托畫意。如張之翰的《題淵明圖》:“盡道将歸竟不歸,軟紅塵裡日争馳。平生幾詠淵明畫,似向葵軒無愧辭。”淵明隐而詩人未隐,詩意與畫意産生了碰撞和矛盾。畫中隐居的潇灑自适與詩中欲隐不得隐的愁緒形成鮮明對比,淵明與詩人則通過詩畫合一的形式,實現了異代的交鋒,更突顯出畫中“淵明歸來”的可貴。由此,詩歌發揮了襯托、烘托畫意的作用。
以詩評陶,曠真與豪率兼具
以詩歌品評陶淵明,同樣是元人慕陶的表現,元人評陶主要有曠真與豪率兩種觀點。首先,延續前人觀點,以曠真評陶。曠真,指曠達與真誠,“曠達者自然浩蕩”(李贽《讀律膚說》),“真者,精誠之至也”(《莊子·漁父》)。自南朝蕭統、沈約以來,便以“高”“古”“直”等評陶,到了元代用真淳、曠真、天真等對陶淵明進行評價,如“豪華落盡見真淳”(元好問《論詩三十首》其四),“懷抱任曠真”(張之翰《題淵明圖》),“掩關樂天真”(胡祗遹《郭西草堂獨坐》)等等,元詩中的陶淵明代表着清高的人格、堅毅的節操以及自然真率的性情,正如袁行霈先生所說“陶淵明已經成為中國文化中的一個符号”(《論和陶詩及其文化意蘊》,中國社會科學,2003,第6期),而這正是中國曆代所追求的文人品格。
其次,以豪率評陶。豪率,指不拘常格、豪放任俠,“扶風豪士天下奇”(李白《扶風豪士歌》),“季式豪率好酒”(《北齊書》)。發掘陶淵明性情中剛烈豪率的一面,是元人評陶的特色。宋時已有梅堯臣、蘇轼為代表的“平淡自然”派,及朱熹為代表的“金剛怒目”派,相較而言“平淡自然”派影響更大。但到了元代,詩人更着意突顯了陶淵明“荊轲式”的豪俠品格,如“淵明性真率,順适無矯欲”(王恽《淵明漉酒圖》),真淳而率直,沒有任何粉飾、約束。而所謂的真率、本性,元代詩人将之定義為“豪”:“淵明豪氣昔未除,翺翔八表淩天衢”(劉因《歸去來圖》),“林下淵明氣本豪”(王恽《壽鹿庵大學士三首》)。豪氣是陶淵明性格的本色,元代詩人們則熱情地歌頌着陶淵明的豪率性情。
中國自古便有以隐逸為高的傳統,而所謂歸隐大多是高逸、不問世事,如唐人孫位所繪《高逸圖》(現藏上海博物館),畫中以“竹林七賢”為代表的隐士風采,投射出中國古人最為理想而生動的隐士形象。與高逸隐士相比,元代詩人更傾向于将陶淵明塑造為豪士,即便身處山林依舊不改豪爽的底色,帶着一種執着不悔的色彩,甚至認為豪放灑脫的李白應是陶淵明的後身,“義熙甲子有斯人,李白豐神是後身”(胡祗遹《龍眠畫淵明圖》)。由此可見,元人評陶獨具特色。
作詩學陶,以期情感超脫
自鮑照、江淹開學陶之先,經王維、白居易等人的發展,至蘇轼開始系統地創作和陶詩,蘇轼自稱“追和古人則始于吾”(蘇轍《追和陶淵明詩引》),宋人學陶尋求精神上的契合,出現重意的傾向,以趙秉文為代表的金人亦提出了“吾師其意,不師其詞”(《答李天英書》)。元代詩人汲取唐宋金學陶的經驗,他們創作的學陶詩不僅是形式上的學習,更是文人心态的追慕:既重語意、典故,亦重深妙理趣。“既師其意又師其詞”成為元人學陶的主張與特色。以郝經的《問來使》為例:“朝拾澗底松,空翠冷潑目。暮歸東籬下,自種今秋菊。清泉洗碎月,襟裾有清馥。高卧幽夢長,不覺黃粱熟。”“和韻”,即講究形式的學習、模仿,依韻作詩,“目”“菊”“馥”“熟”皆依原韻,與陶作保持形式上的統一。“和意”,即内在精神的契合。陶淵明詩中抒發思鄉之情,郝經追和之作亦思鄉,但情感卻更為深沉、熾熱。與陶淵明他鄉為官不同,郝經作為國信使被羁押宋地長達十六年,家鄉能否歸去?何時才能歸去?此情此景下的思鄉,顯得更為悲壯、濃烈。由形式的學習、模仿,到情感的升華,是元人學陶的特征。
元代詩人學陶,還表現在對陶詩内在精神的挖掘。元代戰亂頻繁,面對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詩人們将同樣身處亂世的陶淵明作為楷模,不僅學習避亂隐居以求生的方法,還借詠陶的方式排解内心苦悶。将陶詩中對自然萬物、人生哲理的思考,深邃、肅穆的精神,凝練為曠達的文人心态,借此實現情感的超脫,達到内在的和解。如劉因《和九日閑居》:“乾坤一東籬,南山久亦傾。回看聲利徒,僅比秋花榮。”借陶淵明之酒杯,澆自我胸中之塊壘,抒發世事無常的感慨。用學陶的方式實現與陶淵明的情感共鳴,進而抒情、解憂、解惑,尋找超脫束縛、消解塵世苦悶的方式、途徑,最後實現了通達。而陶淵明“委運任化的人生态度,達到物我一體、心與道冥的人生境界”(羅宗強《玄學與魏晉士人心态》),這種超越物我之上的曠達,正是元代詩人所尋求的精神皈依。
縱觀元代詠陶詩可以發現,追慕陶淵明是詩歌創作的重要主題,詩人毫不隐晦地表達對陶淵明的喜愛,“隐居不見求高意,千古淵明最可人”(王恽《和幹臣居》),甚至将陶集作為離别的禮物以表珍重,“莫還兩冊淵明集,便當今朝送别詩”(劉秉忠《送窦先生因所借陶詩為赆》)。用詩歌寫陶、評陶、和陶、學陶,陶淵明是元代詩人的精神偶像,慕陶則成為元代文人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作者:辛昕,系遼甯師範大學文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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