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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西甯9月14日電 題:晴空一鶴排雲上——“鳥中大熊貓”黑頸鶴的守護故事
新華社記者潘德鑫、周盛盛、李勁峰
從青藏高原到雲貴高原,數千裡天路上,一排排黑頸鶴振翅高飛、沖破層雲,年複一年。最新觀測數據顯示,我國黑頸鶴種群數量已從10年前的萬隻左右,增加到現在的約1.7萬隻。
種群數量增長、栖息區域擴大,在高原繁育、遷徙的黑頸鶴經曆了從“人鶴争地”到“人鶴共舞”。“鶴丁興旺”見證高原生态之變,展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
從銳減到增長的“逆風飛翔”
在我國分布的9種鶴中,黑頸鶴是唯一終生生活在高原地區的鶴種,其中青藏高原是黑頸鶴的主要繁殖地,雲貴高原是它們的主要越冬地。黑頸鶴出生時通體黃色,半歲時渾身披灰,成年時頸、尾變成褐黑。因羽毛黑白為主,加上數量稀少,黑頸鶴被稱為“鳥中大熊貓”。
高原環境相對惡劣和脆弱,加上過去部分地區開墾耕地、過度放牧,黑頸鶴數量在20世紀末銳減至約6000隻。
位于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若爾蓋濕地,黑頸鶴每年5月飛來築巢、繁殖。當地濕地管理局負責人介紹,上世紀90年代,若爾蓋的黑頸鶴大約有400隻,“目前增長到1000隻左右”。
不僅在若爾蓋,多地黑頸鶴數量大幅增加,活動區域明顯擴大。在貴州省畢節市威甯彜族回族苗族自治縣,前來越冬的黑頸鶴從30年前的200多隻增加到近2000隻,相鄰的貴州省六盤水市今年首次發現黑頸鶴活動。青海觀測到黑頸鶴的分布位點已超過100個。
中國科學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北京林業大學等科研團隊分别開展的觀測項目最新結果顯示,目前我國黑頸鶴數量在1.7萬隻左右,比10年前增加約7000隻,種群增速明顯。
北京林業大學郭玉民教授團隊長期關注和研究黑頸鶴。他打開手機定位追蹤軟件,屏幕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彩色圓點。郭玉民說,每個圓點都是一隻帶上衛星定位追蹤腳環的黑頸鶴,“每隔兩小時回傳一次位置信息,以此研究黑頸鶴的分布和遷徙情況”。
“觀測發現,黑頸鶴栖息地域範圍不斷擴大,遷徙路線更加豐富。”郭玉民說,除了大家熟知的春夏往北、秋冬往南遷徙方式,部分種群還會出現春季南遷、秋季北遷、東西互遷等新現象。
基于種群數量不斷增加,世界自然保護聯盟2020年已将黑頸鶴在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的保護級别由原來的“易危”調整為“近危”,從受威脅物種名錄中移除。中國科學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員李來興說,黑頸鶴是高原生态環境變化的指示物種,“‘鶴丁興旺’成為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的範本”。
從“争地”到“共生”的生态共識
青海湖是我國最大的内陸鹹水湖,吸引各地遊客前來遊覽體驗。包括黑頸鶴在内,每年數以萬計的候鳥來到青海湖鳥島繁衍生息和遷徙經停,曾有大量遊客慕名前來觀鳥。
如今,鳥島上的遊客服務中心變成生态管護站點,各類旅遊經營設施已被拆除。2017年以來,鳥島景區閉門謝客,停止一切旅遊經營活動,讓“觀鳥天堂”恢複為“鳥的天堂”。
碧水藍天,萬鳥歡歌。“減少人類幹擾,改善濕地生态,是對黑頸鶴等各種鳥類的最好保護。”青海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局長何玉邦說,從景區到濕地,從開發到保護,如今每年都有上百隻黑頸鶴來鳥島及周邊濕地繁衍栖息。
從“人鶴争地”到“人鶴共生”的變化,近年來在黑頸鶴種群的越冬地、繁衍地成為普遍場景。
在貴州威甯草海畔一座污水處理廠管護設備的江長林,腦海中不時閃現他曾在草海上撐船捕魚的畫面。“我20多歲就在草海捕撈魚蝦,水淺用撮箕,水深就撒網。”江長林回憶,平日圍湖捕魚,周末載客觀光,“最多時一天收入能超過1000元”。
海拔超過2000米的威甯草海,周邊不僅居住着數萬居民,也是黑頸鶴的重要越冬場。
20世紀中期開始,由于人口增長、生計貧困,當地大規模圍湖造田,向湖要糧。最高峰時,草海中上千條漁船捕撈,40多平方公裡的水面驟減至5平方公裡。魚蝦減少,水質變差,黑頸鶴幾近絕迹。
直面困境,痛下決心。全面禁漁、關閉碼頭、污水處理,近10年來威甯縣退城還湖2萬畝、退耕還湖6萬畝、通過生态移民退村還湖5000多戶、新修1個萬噸污水處理廠……
當地投入60多億元治理後,煥然一新的草海濕地,終于喚回黑頸鶴漫天盤旋。年過40歲的江長林“洗腳上岸”後,成為一名草海巡護員,兼職污水處理廠管護。同樣忙碌,卻是不同心境,“不與黑頸鶴争地,才能給自己和子孫留下一片綠水藍天”。
“隻有人鳥共生,才能長遠發展”,已成為衆多黑頸鶴保護地的共同理念。在甘肅尕海,周邊禁止采砂、退出采礦、禁牧休牧,湖泊告别三度幹涸曆史,水域面積不斷擴大,黑頸鶴回歸翺翔;在雲南大包山,當地實施栖息地生态修複項目,恢複濕地超過9000畝,為黑頸鶴預留更多栖息生态空間。
從“驅趕”到“共舞”的千裡守護
“黑頸鶴開始北飛,請注意‘接駕’”“已安全抵達若爾蓋,請放心”“路過高稈植物和電線,請觀察是否有受傷雛鶴”……盡管黑頸鶴早在數月前就已飛離,但貴州威甯草海巡護隊副大隊長劉廣惠的手機上,仍然不斷接收着來自黑頸鶴遷徙路上的各種信息。
這個名為“黑頸鶴保護網絡”的微信群中,147名成員都是來自青海、西藏、四川、貴州、雲南等省區的生态環保巡護管護人員。事無巨細的關心、心心念念的背後,是沿着黑頸鶴遷徙路線的一場曠日持久、綿延千裡大守護。
在西甯野生動物園百鳥苑,兩歲多的黑頸鶴“小灰”正在林間覓食,遇到遊客也毫不害怕。2020年秋,這隻不足半歲的黑頸鶴在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班瑪縣野外落單,被當地牧民發現後送來西甯進行緊急救助。
“剛來時小家夥身體很虛弱。因為全身灰色,我們給它取名‘小灰’,每天單獨喂養魚苗、麥粒等食物。”西甯野生動物園相關負責人何順福介紹,經過全身體檢、傷口處理、單獨飼養後,小灰恢複健康,逐漸掌握各類生存技能,“等小灰完全長大後,我們将通過配對,繁育更多小黑頸鶴”。
祁連山南麓,年近六旬的郭玉民教授,正帶着學生觀測和分析黑頸鶴幼鳥換羽的時間和規律。“在西部地區很多民族傳統文化中,黑頸鶴是吉祥的象征,深受群衆喜愛。”郭玉民說,黑頸鶴繁殖、撫育、遷徙還有很多未知謎團,需要通過科研觀測來發現,“知曉黑頸鶴,才能更好保護黑頸鶴”。
每年秋季,雲南昭通、貴州威甯等黑頸鶴越冬地的不少農戶,都會将靠近濕地種植的土豆、玉米、蘿蔔等農作物,采收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在地裡供秋冬歸來的黑頸鶴取食。
“以前怕鳥來,現在盼鳥來。”貴州省威甯縣草海鎮塔山社區農民潘東虎說,過去全家人靠玉米、土豆、蔬菜生活,看到地裡出現黑頸鶴都是驅趕,如今家裡寬裕了,不用再與鶴争那點糧食,“黑頸鶴多了,意味着環境好了,家鄉生态變好,人和鶴都能一起過得更好”。
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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