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為陽,為天,自強不息,乾道剛健。坤,為陰,為地,厚德載物,坤道柔順。
但當坤的實力強大,眼中不再有乾之龍的影子,目中無“龍”之時,一場乾與坤的決戰,就不可避免了。
這場決戰,發生于黎明前最暗之夜的時刻,在龍之疆域的郊野之地……
乾與坤的這場龍戰,自然是你死我活的一場厮殺,天玄地黃,混雜一片,俱有所傷。
戰争的結果,自然是天下秩序的重新平衡,各歸其位,乾守天位,坤歸地本。
乾坤的這次決戰情形,集中體現在易經坤卦“上六”的爻辭之中。
易經坤卦(如圖),由下上數第六爻(也是坤卦最上一爻)是“上六”,其爻辭是:“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易經六十四卦,每個卦由上下兩個單卦各三個爻構成,這六爻的爻位,自下而上依序是初、二、三、四、五、上。同時,分為天、地、人三個層次,初(即“一”)、二爻是地,三、四是人,五、上(即“六”)是天。
易經符号陽爻“⚊”統稱作“九”;陰爻“⚋”統稱作“六”。坤卦由下上數第六爻序位是“上”,又是陰爻,就稱作“上六”。
易經坤卦“上六”爻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的含義是,乾坤二龍交戰于郊野,相傷之血,青黃色雜。這裡“玄黃”,“玄”是指天的青色;“黃”是指地的黃色。
坤,本不能稱之為“龍”,但因其位極坤卦之天位,已是鼎盛之極,雖不是“龍”,卻也有了龍勢,可以與乾龍比肩,所以也被視作龍,将其與乾龍的争戰稱為“龍戰”。
也正是由于坤的氣勢日強,位極齊天,炙手可熱,所以逼得乾龍不得不為了捍衛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而戰。
宋代大儒郭雍就說:“陰道柔順,待陽唱而後動者也。故陽不唱則陰不動,君不唱則臣不和,有不待唱進而幹陽者,上六之道也。進而幹陽,逼也,則疑而戰矣。”(宋郭雍《郭氏傳家易說》)
郭雍認為,坤為陰,坤道柔順,應順從、附和乾陽的行動,所謂乾唱坤和,乾不動,坤也不應。君臣的道理亦是如此。若坤陰不附和乾陽而自行所為,就是進逼乾陽,終将招緻乾陽的猜疑,以至終于發生争戰。
但是蘇轼卻認為,“至于此則非陰之所能安矣,陰雖欲不戰而不可得,故曰其道窮也。”(蘇轼《東坡易傳》)在蘇轼看來,坤卦一路走來,到上六之位,已無法安居了,即使其想不戰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坤卦到此之時,已是窮途末路了。
那麼,坤卦的前路該如何走下去呢?
東坡以為,“若陰已變而為陽,則無複玄黃之雜矣。”(《東坡易傳》)也就是說,如果坤變陰為陽,就不會再有天之玄色和地之黃色相雜糅的情形了,即天地有别,不再混為一處,天地各歸其位,各正其色。
說到底,陰如盛極,就進入窮途末路,除非此時盛氣的陰,轉化為本為至尊的陽,重新恢複陽主陰随的平衡狀态。恰如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其實也是光明即将降臨之時,黑暗最終為光明所取代。
宋儒馮椅說:“主龍而言,則知陰不可亢,亢則陽必伐之,戒陰也。以戰而言,則知陰不可長,長則與陽敵矣,戒陽也。”(清李光地《周易折中》)
馮椅認為,就乾龍為主來說,坤陰不可過于強盛,盛極則乾陽必要讨伐它,所以坤陰以此為戒;就争戰來說,不可使坤陰的力量增強,否則就會與乾陽勢均力敵,所以乾陽引以為戒。
南宋著名詩人楊萬裡也說:“陰極傷陽,臣盛傷君。六而居上,陰極而臣盛矣,故陰陽争君臣戰,兩傷兩窮而後已。趙高篡秦,秦亡而高亦誅;王莽篡漢,漢微而莽亦敗。為臣者其勿至于此,為君者其勿使臣至于此也。蓋上六之龍戰已兆于初六之履霜,小人之可畏如此矣。”(宋楊萬裡《誠齋易傳》)
楊萬裡以史為戒,認為陰若盛極就會冒犯、傷觸陽,臣子位高權重就會沖犯君王。“上六”之爻居上,陰極而且臣盛,所以陰陽相争、君臣相戰,結果将是兩敗俱傷、兩者都沒有前途。趙高篡秦,秦亡而趙高被誅殺;王莽篡漢,漢室衰微而王莽也失敗。為臣者,不要走到這一步,落到如此境地;為君者,不要縱容其臣子走到此等境地。其實,“上六”之爻反映的乾坤龍戰,早已在坤卦“初六”之爻的爻辭“履霜,堅冰至”中,顯露出端倪和預兆。所以,小人之可畏便是如此。
這裡“履霜,堅冰至”,指的就是當秋霜顯現之後,寒氣(陰氣)已開始凝結,循着此勢,冬日的堅冰也就勢所必至了。
正如宋代理學大儒程頤說:“陰始生于下,至微也。聖人于陰之始生,以其将長則為之戒。陰之始凝而為霜,‘履霜’則當知陰漸盛而至‘堅冰’矣。猶小人始雖甚微,不可使長,長則至于盛也。”(程頤《周易程氏傳》)
在程頤看來,“陰”開始時往往生于低微。聖人在此時就會警戒,因為它會日漸生長。所以秋霜顯現,就應預知其逐漸寒氣強盛而成為堅冰。這就像小人起始之時雖然低微,卻不可以任其發展,否則将會日漸強大起來。
可見,若能于陰氣漸生漸盛之時,倍加戒懼,黎明前的這場乾坤“龍戰”本是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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