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你穿越回唐朝，你最想生活在哪個城市？

是“九天阊阖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miǎn liú）”的都城長安；

是“火樹銀花合，星橋鐵索開。暗塵随馬去，明月逐人來”的東都洛陽；

還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的江南名城揚州？

我猜，不少人會選揚州。

畢竟，這裡不僅風景如畫，美女也如畫。

自從隋炀帝開鑿京杭大運河以來，揚州的繁華便日甚一日。

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揚州俨然成為權貴巨豪、才子佳人的雲集之地。

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生出故事。

蕩氣回腸的讓人憧憬，悱恻纏綿的惹人入迷，由愛生恨的引人唏噓，有緣無分的叫做不舍與遺憾。

這份不舍與遺憾，也寫在杜牧和揚州歌妓的這段短暫戀情裡。

那是在大和九年（835），将要離開揚州赴長安任職的杜牧，為相好的這名歌妓，寫下了《贈别》詩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别，替人垂淚到天明。

作為曾在揚州風流浪蕩了整整三年，寫下“十年一覺揚州夢，赢得青樓薄幸名”的杜牧同學。

在很多人眼裡，他好色風流，實在算不得一個深情的人。

出色的容貌，高門貴族之後的顯耀家世，詩文書畫皆工的才華，讓他似乎也有高人一等的資本。

走到哪裡，他都不缺絕色佳人的垂青。

擁有得太多，就不害怕失去；不害怕失去，就用不着付出真心。

然而在這兩首總計不過56字的詩歌裡，我們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杜牧的真心。

這兩首詩，第一首叫“情有獨鐘”，第二首叫“黯然銷魂”。

什麼叫“情有獨鐘”？

在賈寶玉那裡，是對林黛玉的“任憑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在元稹那裡，是對愛妻韋叢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在唐明皇那裡，是對楊貴妃的“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詩詞世界，贊486

而在杜牧那裡，卻是對那名歌妓款款情深許下的“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你呀你，那娉娉婷婷的十三年華，好比二月初梢頭含苞欲放的豆蔻花。

我看遍了整個揚州城，十裡長街上多少的歌樓舞榭，珠簾翠幕深處多少的佳人姝麗。

她們都很美，可她們全部加起來，也及不上一個你。

當代作家馮唐，後來根據這兩句詩，寫下了一段話流傳甚廣：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裡，不如你。”

所謂情有獨鐘，無非便是這一份“偏愛”：

别人再好，同你相比，也不如你；你再不好，在我心中，你也最好。

什麼叫“黯然銷魂”？

南朝文學家江淹在《别賦》裡寫道：“黯然銷魂者，唯别而已矣！”

離别總讓人傷懷，尤其在這離别，就極大可能意味着永别的時刻。

詩人于是說，“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在這離别的筵席上，我們兩人凄然相對。

此時此刻，隻覺得心中湧動的深情與不舍，怎樣也表達不出萬分之一。

于是，越是多情，卻越顯得無情。

面對着眼前的情人，詩人本想笑着、潇灑地舉杯告别，沖淡這一夜的沉重。可離别的感傷終于讓他們“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成”。

于是有了這極動人的兩句——“蠟燭有心還惜别，替人垂淚到天明”。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寫道：“以我觀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

蠟燭本無情，可是在極度感傷的詩人眼中，那徹夜流溢的燭淚，分明便是在為我倆的離别而流淚傷心呀。

因着讀了這兩首詩，我心中的杜牧多了些許可愛。

風流浪蕩的人，固然看來潇灑，卻總是不可去愛的。

愛這樣的人，不免常常心碎。

但一個能情有獨鐘的人，一個會黯然銷魂的人，一個愛有所得、愛有所不得的人，卻多了些許癡味、些許情味。

這樣的人，總是可愛的。

你覺得呢？

【版權聲明】本文由詩詞世界原創發布。作者：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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