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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果不是囊中羞澀,我一定不會踏入網編這個行業。
一時沖動買的那個單反相機使我本就微薄的存款岌岌可危,而待遇好一點還能轉正的實習工作簡直比三條腿的蛤蟆還難找,所以當我得知自己過了這家公司的面試之後,我毫不猶豫地選擇入職。
總而言之就是我很缺錢,需要一份工作讓我斷了的資金鍊重新接上,讓我能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城市的一隅落腳。
而盛文公司給了我這個offer。
進公司之後我才發現,這一批入職編輯部門的實習生隻有我和一位孫姓小哥,但最後轉正的崗位隻有一個,所以我和他之間勢必要有一番較量。
然而入職的第一天,主編就好好地給我上了一課——他隻給我分配了一位作者。
我向主編提出疑惑,主編拍拍我的肩膀,以一位過來人的語氣和我說這個作者的能力一個頂八個。
後來我才理解他的話裡有話——這個作者氣人的程度的确是一個頂八個。
所以每天上班之前我都在心裡給自己打氣:老天爺讓你遇到程奕行這個大冤種是有道理的,老天爺是在考驗你啊,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賺大錢成為業内翹楚的,到時候什麼李奕行王奕行都會來巴結你的。
精神勝利法真是好用極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我每天為了催程奕行寫稿,可謂是殚精竭慮苦心孤詣,包括但不僅限于每天給他發各種文風的催稿短信,還要頻頻去他家登門造訪。
他家在市中心,離我們公司遠的要命,而且他還好死不死的住在24樓,再加上最近幾個月z市經常性分區停電,搞得我不得不爬樓梯。
我現在已經是個一口氣爬十層樓都不帶大喘氣的馬拉松種子選手了。
很多時候我真的很想把身上這雙腿捐出去,這樣我就可以坐電動輪椅找程奕行催稿了。
到時候他就不得不纡尊降貴,親自下樓與輪椅上的我洽談了。
托程大少爺的福,我上個月因為催稿失敗沒拿到提成,隻拿到了微薄的底薪,本打工人現在正在考慮這個月是喝西北風還是外出乞讨。
要不我還是撿破爛吧,我住的那個老破小區的街道回收站開價很是公道——收瓶子的單價已經從三分錢一個漲到五分錢一個了,假以時日也算一筆不菲的收入。
一想到程奕行每寫一個字就抵我撿一百個瓶子,我就氣得牙根直癢癢。
更離譜的是,每當我敲開他們家的大門,他都恰好在吃飯,大部分情況下還會笑着邀請我和他共進午餐。如果我因為堵車稍微遲到了一些,他就會邀請我喝個下午茶或者直接共進晚餐。
剛開始我是拒絕的,畢竟觍個臉白吃白喝有點不大好。
這個時候他就會順坡下驢一臉遺憾:“真不巧,我正在吃飯,你工作也忙,時間也緊,不如改天再來,我們再商量這事吧。”
剛開始我是真傻,居然信了他的這番鬼話。
直到我發現我回回去,他回回都在吃飯——他甚至找不到一個新的理由來搪塞我。
我痛定思痛,打破了自己固有的思維模式——反正我吃不吃這頓飯程某人都不會交稿,那我還不如蹭個飯,就當彌補我失去的提成了。
所以當他第五次說出:“崔編輯有興趣嘗一下我的手藝嗎?我們可以飯桌上詳談”的時候,我把心一橫,硬凹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小白花微笑,直截了當地同意了他的提議:“好哇,正巧我還沒吃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笑了笑:“請進。”
我一邊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鈕祜祿崔涵”,一邊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程先生,我們等會飯桌上詳談啊。”
但是程狗的邏輯一向很缜密,我們在飯桌上的聊天經常因為他不露聲色的轉移話題而偏題萬裡。
我向我的閨蜜顔言同學大倒苦水,将程奕行化名為“C先生”(公司簽了保密協議,編輯不能随意透漏作者身份),将來龍去脈一一講給她聽。
“這麼難啃的骨頭塞給你這個新人?你們主管故意的吧。”顔言遞給我一杯芋泥奶茶,“這也太欺負人了,你趕緊換家公司吧。”
我哭喪着一張臉,托腮看着奶茶店的櫥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哪那麼容易啊。”
2
此時的我,趴在三十平小出租屋的床上,吊着一口氣和主管大倒苦水。
“我很理解你,程先生确實不是個很喜歡按時交稿的作者。”
呦呵,還程先生呢,程奕行這個大冤種在我的字典裡根本不配擁有尊稱,我對他的稱謂隻有一個,那就是程狗。
但我隻能強顔歡笑:“是呢,所以您看要不要給我換一個作者……”
“年輕人不就是應該挑戰自我嗎?總是死氣沉沉原地踏步有什麼意思呢,主編把他交給你是有他的道理的……”
您要是提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整個部門上上下下幾十号人,誰不知道那個和我一起進組實習的孫胖子是主編的大外甥啊。
主編特意把幾個如同趕稿狂魔的新晉作者分給了那個小胖子,皺着眉頭和小胖子說“你要好好工作不要給我丢人。”
開什麼玩笑,那些新晉作者真的需要編輯催嗎?他們寫稿的速度都堪稱永動機了好嗎?
然後,主編轉頭就把程奕行這個混迹網文江湖七八年的老油條分給了我,還一邊慈祥地微笑着,一邊拍了拍我的肩說這可是個大神作者,如果我在三個月的實習期内能從程奕行那拿到一部中篇,他就可以直接把我提拔成正式員工。
潛台詞就是如果我啃不下程奕行這個硬骨頭我就得卷鋪蓋走人,把唯一一個留崗的名額給那個小胖子。
呸,畫大餅誰不會啊,豬鼻子插大蔥您可就知道裝蒜了。
主管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廢話,然後挂了我的電話。
我覺得委屈極了,上司給了我這麼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最後還要讓我背鍋說我的能力不足。
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我還是對自己好點,去吃頓好的犒勞一下自己,撫慰一下心靈吧。
一般來說酒足飯飽之後的我,心态都會很積極。
我在棕色毛茸睡衣的外面套了件寬大的黑色風衣外套,揣着手機下樓掃了輛共享電動車,直奔經常去的那家東北烤肉館。
他們家周三打七五折,本着不多花一分錢的原則,我向來都是在周三晚上去打牙祭。
3
肥牛在烤盤上滋滋作響,孜然和醬料的香氣混着肥牛獨有的香氣。我拿着筷子給它翻了個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生怕烤過了火候。
“小崔?”
我心頭咯噔了一下。
是那個小胖子的聲音,其實他和我同屆,隻不過他比我大半歲,覺得自己資曆老成些,所以一直叫我“小崔”。
我聞言不妙,将筷子放下,強撐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咬着牙點了點頭:“哈哈巧了啊孫哥,我來這吃個夜宵,您這是……來應酬?”
我坐的是大堂的四人座,他則是從包廂裡出來的。
“我帶着手底下的作者聚個餐,交流交流心得。”他神情倨傲,帶着一絲不屑的微笑,“要不你也一起?咱一起熱鬧熱鬧,回頭我分你兩個作者,你也漲漲業績,别總在那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我頓時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就不該多嘴問他,真是自取其辱。
“不了吧,我這穿着家居服,可能不太适合露面。”我笑着擺擺手,“謝謝您的好意了。”
“客氣什麼,咱都是自家人……”他站在我身側,伸出手就要扒拉我肩膀,“走走走……”
我側過身躲他的手,擡頭時候又看到了一位老熟人——歪脖樹本人來了。
程奕行很不客氣地伸出胳膊,隔開了孫胖子的手,然後問我:“你同事?”沒等我回答,他又上下打量了一圈孫胖子,言語中頗為嫌棄地道,“今天崔編輯約我了,你有事嗎?”
我做夢都沒想到,這種天降神兵的事情會落到我頭上。雖然這位神兵是緻使我最近抑郁的源頭,但這不妨礙我沉寂多年的少女心那麼微微地動了一下。
“……”孫胖子明顯被噎了一下,然後轉而斥責我,“小崔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私下裡約見作者也不能穿得這麼随便啊,這是丢我們盛文的臉啊。而且上面也沒給你分配新晉作者吧,你這樣私自聯系新晉作者,到底有沒有把組長放在眼裡?”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什麼新晉作者了。”程奕行發覺孫胖子根本不認識他,帶着一臉逗傻子的笑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始胡扯,“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根本不是工作時間。既然如此,你不經過我同意就要帶走我的相親對象,是不是就太不講道理了?”
我瘋狂點頭:“對啊對啊我們在相親。”
說完我才後知後覺的有點不好意思。
孫胖子讪讪地笑了笑:“那咱就改天再約。”
我内心長舒一口氣,覺得這場鬧劇到這裡也該告一段落了。
誰料孫胖子的包廂裡又出來了一個穿着灰色衛衣的少年,看着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他遠遠見到程奕行的時候愣了愣,而後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來,拉着程奕行的胳膊就不撒手,言語中摻雜着激動和崇拜:“您還記得我嗎?”
程奕行疑惑地瞧着他:“咱倆認識嗎?”
“簽售會上您誇我的衛衣好看來着,知道我正在讀高三,還在扉頁上寫了一句‘未來可期,高考加油’。”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大神您想起來了嗎?”
程奕行戴着口罩和黑框眼鏡都能被這位小哥認出來,看來确實是真粉了。
我默默地從外套的兜裡掏出口罩戴上——我怕少年知道他偶像跟我相親之後,會對偶像的眼光感到擔憂。
程奕行點點頭:“有印象。”
孫胖子不可置信道:“所以小崔你在和程奕……程先生相親?”
程奕行噎人是自成一派的:“怎麼,盛文哪條規定寫着不許編輯和作者相親嗎?”
那确實沒有,别的咱不敢說,員工守則我可是倒背如流。
“那畢竟……影響不大好……”孫胖子支支吾吾。
程奕行沒接他的話茬,言語犀利、一針見血:“但我依稀記得,盛文明文規定不許簽未成年作者。”
那衛衣少年還穿着市一中的校服褲子,顯然就是個高中生。
孫胖子理虧地垂下了頭,争辯道:“那實習期是有業務指标的……”
“你連自己能不能實習轉正都是未知數,難道還能保證他的未來?”程奕行顯然不準備給他台階下,“實習編輯就應該放在我這樣的成熟作者旁邊好好鍛煉。”
雖然程狗平時真的很狗,但此時此刻幫我怼孫胖子的程狗真的非常令人心動。
我此刻甚至想給他一個擁抱,但考慮到旁邊這麼多人看着,還是按捺住了自己不安分的一顆心。
我對着那垂頭喪氣的少年道:“你别難過啊,離高考還有半年,你好好複習考到心儀的院校,到時候再簽也來得及。”
程奕行刀子嘴豆腐心,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那少年還沒來得及換的校服褲子:“逃自習出來的?”
少年茫然地點了點頭。
“走吧,我開車帶你回學校,回家記得和父母道個歉。”他摸了摸少年的頭,然後回頭看着我,歪了歪頭道,“一起?”
我戀戀不舍地看着桌上還沒吃兩口的烤肉,這也太浪費食物和錢了吧。
“我給你免單。”程奕行見我不動坑,又補充道,“等會請你吃别的。”
“啊?”
“你每周三都來這吃飯,對吧?”
“對啊。”
“……那你都不關注一下這家店叫什麼名字嗎?”
“程老大東北烤肉啊。”我咂摸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這店名,擱誰誰能想到是你開的啊。”
一個服務員小姐姐非常熱心地過來幫我收拾桌子:“我說老闆這倆月天天逮着周三過來看店呢,之前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程奕行将目光從我臉上移開,卻沒有否認她的話。
他不會對我有意思吧……我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然後又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他不過是看不過眼,臨時幫我解圍罷了,崔涵你思想太複雜了。
他忽然挽住了我的手腕,低着頭,聲音帶着些鼻音,是難得的溫柔:“現在知道了?”
斜睨了一眼孫胖子,對着服務員小姐姐扔下一句,“我們先走了,他們那桌算我請的。”
我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今天穿着睡衣就出門了,要是今天好好打扮打扮,這個場景就妥妥是韓劇男女主定情名場面了。
我就這麼很不争氣的對程狗動凡心了,就在他剛剛居高臨下看我的那一刹那。
4
出門之後,我和少年因誰坐副駕駛位互相謙讓了片刻。
我覺得坐副駕駛太過于尴尬……畢竟此情此景我也不知道和他唠點什麼,所以我極力邀請衛衣少年坐副駕駛。
畢竟他是程奕行的粉絲,應該很想抓住機會和程奕行多唠兩句。
衛衣少年很有禮貌,說自己不能打擾偶像的相親宴。
聽的我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我們争執不休,最後還是程奕行将我提到了副駕駛:“我有話和崔編輯說。”
結果我們三個人沉默了一路,他除了讓我扣上安全帶之外,半句别的話都沒提。
到了校門口,我們倆肩并肩站在大鐵門前,看着衛衣少年和三三兩兩的高中生一起進了校門。
看着那些朝氣蓬勃的面孔,我不免有些懷念從前上學的好時光。
“我之前也在這裡上學。”程奕行指着遠處的一座暗紅色的教學樓,“我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在第二教學樓的天台上面構思的。”
“挺離經叛道的嘛。”我搭茬道。
我覺得接下來就應該是青春傷痛文學了,按照常理來說,這位網文大神即将給我講述他不為人知的曾經。
但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程奕行他不是一般人。
他嚴格意義上來講,算是大我四五屆的直系學長。
我校文學院一直流傳着程奕行雙學位滿績點的傳說,他的學習效率簡直高得離譜。
教現當代文學史的老教授曾說過,能兼顧學業和事業并從中找到平衡的人少之又少。
程奕行就是其中一個。
“離經叛道的人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他摘下口罩,低頭看着我,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臉,很欠揍地說,“我那時候天天熬夜更文,你看我這黑眼圈和臉部暗沉,這都是多麼慘痛的代價啊。”
我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愣沒看出他有什麼黑眼圈和暗沉。
況且黑眼圈算什麼慘痛代價,試問當代996的社畜哪個不是頂着黑眼圈上班打卡的。
他被我盯了一會兒,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微妙,我及時捕捉到他情緒上的變化,及時收回了目光,尴尬地别過了頭。
打破尴尬的是一個過路的老太太,她拉着一個買菜的小推車,慢悠悠地從我們面前路過:“你們兩口子第一次接孩子吧?”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扯了扯程奕行的袖子,發現他也是一臉疑惑。
老太太指了指街對面:“對面才是藍天幼兒園,你們趕緊過去啊。”歎了口氣,“孩子都要放學了,你們咋還在這吵架呢。”
我一個風華正茂初入社會的小白菜,居然被人當成了孩子媽?
我側過頭看了一眼程奕行,嗯,一定是因為他長得太成熟了,一定是這樣。
不看不要緊,看了他這一眼,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要是真的和他一起接孩子放學是個什麼場景。
“謝謝您,我馬上帶着她過去。”程奕行對着我扯出一個笑,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開始哄我,“是我的錯,别生氣了?嗯?”
沒看出來啊,他真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有一說一,他哄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和平時截然不同。
我無可奈何,隻能硬着頭皮接戲,底氣不足:“那你說說你錯哪了?”
程奕行一愣,然後頗為艱難地往外蹦字:“一直拖稿,害得你實習期沒獎金,還有可能轉不了正。”
我瞪大了雙眼,怒火在我的天靈蓋盤桓着——如果說剛才我是為了讓這位善意勸架的老太太放心才配合他演戲,那麼現在我是真真切切地生氣了。
程奕行這個王八蛋,居然早就知道我生活凄慘的事實。
“所以程先生之前都是故意的,就是為了為難我,讓我知難而退?”我怒目圓睜,“難不成欺負一個實習生能給您索然無味的人生帶來一些歡樂?”
他伸手撈我的胳膊試圖和我解釋什麼,但沒等他張嘴說話,我便氣急敗壞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
5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将程奕行打暴打了一頓,之後我在渾身纏滿繃帶活似一個木乃伊的程奕行旁邊仰天長笑,輕蔑道:“告訴你别惹本女俠了吧。”
其實說完那兩句氣話,我就有些後悔了,但介于我這個人不撞南牆不回頭,是絕對拉不下臉道歉的。
我跑得比較快,堵着氣在街邊攔了一輛車回家了。
後視鏡裡他站在街口的身影頗為蕭索。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習慣于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中的人。
之前假期的時候我在奶茶店兼職,客人因為等待時間過長對我惡語相向,我也并沒有多生氣,還能保持微笑請他再等等。
不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而生氣是我的一貫想法。
可是事情到程奕行這裡就變得有些不同了,連顔言最近都很詫異地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怎麼一提到C先生你就這麼暴躁,你一向是八面不動的好脾氣啊。”
我反應過來自己确實是有些反常,顔言看着我面部表情的變化,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對C先生……”
我咬了咬嘴唇:“嗯。”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屬于是。
正好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要準備畢業論文答辯,我索性直接和主管請了一星期的假。
主管不知道從哪(大概率是孫胖子)聽來的風言風語,說我和程奕行已經訂婚了,于是滿面春風的準了假:“小崔你好好休息,公司那邊的轉正名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畢竟……”
我内心口吐芬芳,面上微微一笑:“好的,謝謝您的關心。”
我已經寫好辭呈了,實習期一過,無論轉不轉正我都不想留在盛文了。
這樣一家任人唯親、晉升機制混亂的公司,我覺得大概率是好景不長的。
所以此後一個星期,我再也沒登過程奕行的家門。
答辯過後,顔言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今年的新老生交流會,地點就在校禮堂一樓,基本上就是交流一下就業經驗什麼的。
“可是寶啊,我馬上就要失業了。”
“那就當陪我了。”顔言斬釘截鐵,“我一個人上台太緊張了,況且咱們學校今年請了好幾位大佬來,我就更害怕了,你是我的好姐妹,這種時候你不陪我誰陪我……”
顔言是校電視台的金牌主持人,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區區一個新老生交流會能讓她害怕?
畢竟前幾年的新老生交流會也沒請什麼知名人士。我一度懷疑學校挂羊頭賣狗肉,以“知名人士”為噱頭吸引新生。
我此刻真的很想像一位著名主持人一樣反問顔言:“真的嗎?我不信。”
6
交流會開始之前有個個人采訪,地點定在了校禮堂的演播廳。而演播廳的人手不大夠,我想着閑着也是閑着,幫個忙也不是多大的事,于是去逛了一圈。
一個短頭發的學妹在演播室搗鼓三腳架,一個人支着有些吃力,我過去幫她扶了一會兒。
固定好三腳架之後她給了我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學姐你人真好。”
“客氣客氣。”
“哎,學姐你也是校電視台的嗎?”學妹垂頭喪氣,“我剛進校台,還什麼都不會,就被分了個獨立采訪的工作,學姐你看看我這些問題有沒有什麼纰漏啊?”
“我不是校台的,隻是過來幫忙打雜的。”我笑笑,“别的我不太會,但是我可以幫你看看問題。”
學妹把手裡的深藍色文件夾遞給我,我翻開看了看,文件擡頭赫然寫着“采訪人:程奕行”。
世界這麼小,緣分真奇妙。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簡單浏覽了一下問題。
第九題:“可以說一下您成功的原因嗎?”
我腦補了一下他回答這個問題,他大概率會微笑着說:“也沒什麼,主要是靠天賦。”
因為剛認識的時候我去他們家催稿,吃火鍋的時候氣氛很熱鬧,我當時腦子一抽問過他這個問題。
我指了指第九題:“這個可能得改改,程奕行這個人,大概不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
禮貌地敲了三下門,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可以進來嗎?”
我愣了一下,學妹開門招呼他進來。
程奕行看到我的表情很微妙。
我猜他大概很想笑,但對我的言論又很迷惑和驚訝,而且他那個神情應該是沒認出我。
這個大冤種覺得隐形眼鏡會損傷眼角膜,所以堅決不佩戴隐形眼鏡。
故而當他為了耍帥不戴框架眼鏡時(譬如現在)就相當于半個睜眼瞎。
他眯着眼睛盯了我許久,終于開口道:“抱歉啊同學,我找不到我的眼鏡了,請問你是對我有些……”他斟酌了一下用詞,“不一樣的看法嗎?”
他果然聽到了我剛才在說什麼。
看法?我對他的看法多了去了,光他編造各種理由拖稿這事我就能诽謗他三天三夜。
但我是個慫狗,我隻敢腹诽不敢瞎說話。
我遲疑了片刻,才給自己找補了一句:“沒,沒什麼看法,其實我走錯地方了……哈哈哈……其實我是工商院的新生,今天我們院迎新……”
我話音還沒落地,程奕行眼裡便有了一絲戲谑:“崔涵,我記得你是我的直系學妹。”
“……”
嗯?怎麼回事?他不是沒戴眼鏡沒認出來我是誰嗎?
學妹恍然大悟:“學姐,你們認識?”
“之前認識,但馬上就要不認識了。”我皮笑肉不笑,将文件夾遞給學妹,“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好的,學姐。”
程奕行這回比上次眼疾手快,直接撈住了我斜挎包的帶子:“還在生氣。”
是陳述句。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提高了一個語調:“放手。”
“剛才聽這個同學說,她第一次獨立采訪,有點緊張……不知道崔編輯能不能配合一下她?”他溫和地笑了笑,沒放手。
學妹投來求助的眼神。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僵持的平靜。
顔言抱着手臂斜靠在門口:“距離正式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台長那邊在催了。這位同學剛進台,涵涵你方便的話搭把手……”話沒說完她手機響了,“喂……”
她一邊和電話那邊的人聊着彩排狀況,一邊給我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我表情很複雜地看着她漸行漸遠,餘光看到程奕行嘴角上揚,費了好大勁才把笑意藏起來。
該說不說,他今天打扮的真的很有氛圍感。
之前去他們家催稿的時候,他一般都是黑框眼鏡配着各種顔色的衛衣運動褲。
實不相瞞,他居家的打扮其實也挺好看的,但是是那種煙火氣的好看。
今天的好看,就有那麼一些距離感了。
深灰色毛呢西裝,内搭黑色高領毛衣,而且,大約是因為場合沒有那麼正式,他還戴了一條很有設計感的毛衣鍊,隐約能看到上面墜着一個字母“C”。
就是整個人消瘦了些,眼眶有些烏青,顯然是熬了幾個大夜。
我挺想問問他,這幅霜打茄子的樣子是怎麼搞的,但是礙于面子,拉不下來臉開口詢問。
他刻意闆着臉,神情嚴肅:“我真的知道錯了。”
“嗯。”我去調試了一下攝影機,“試一下光線行不行,可以的話就開始采訪吧。”
程奕行在攝像機前正襟危坐,我看着顯示屏調整機位的時候,發現他有一顆袖扣沒系,于是對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他伸出手。
我面無表情地提起他的爪子給他系袖扣。
“像警官給犯人戴手铐。”他煞有介事地評價,然後将攥拳的手緩緩打開。
他手心裡是一塊巧克力,包裝紙上印着一個單詞——“Echo.”(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我猶豫了片刻,将巧克力接過:“看在它的面子上,勉強原諒你。”
“那我回去就把剩下的半盒巧克力供起來。”他調侃了一句,面色有些緊張,“謝謝它替我向你道歉。”
我默默告誡自己,他就是随便買的巧克力,上面随便印了個英文單詞,崔涵你應該是想多了。
7
采訪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前天面試的公司給我打了個電話,大概就是通知我進複試了,複試安排在今天下午四點。
挂了電話後,我站在演播室外,透過玻璃看着程奕行認真地回答問題。
其實是有些不真實的,畢竟他在鏡頭裡的那一面,并不是我熟知的。
鏡頭裡的他是專注而嚴謹的,在自己的領域如魚得水,眼神波瀾不驚,語言犀利而有邏輯。
而我認識的程奕行,是個很平凡的人,是個能在我認真催稿的時候,面不改色地編各種瞎話唬我,或者給我端個果盤,讓我先墊墊肚子等他炒完菜再聊工作。
他圍着圍裙在廚房煎煎餅的時候還會偶爾對我笑笑,跟我解釋他今天為什麼沒更文。
我很喜歡這種反差感。
而且他做飯真的很好吃,一想到從盛文離職之後再也吃不到程奕行炒的菜了,我就有點患得患失。
因為怕打擾他們的采訪,我悄悄地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就走了。
“我下午有事,先走一步。”
然後配了一個狂奔的狗狗表情包。
二十分鐘後他發我一份文件和四個字:“我交稿了。”
這四個字的意味在我看來無異于繳械投降。
我猶豫了片刻,回他:“不好意思程先生,我馬上要離職了,等會兒把孫編輯的微信推給您,您給他就可以。”
發完這些信息,我長舒一口氣,心情忐忑不安。
我怅然若失,母胎solo多年,難得一次的暗戀隻能戛然而止,無疾而終了。
我看着公交車窗外匆匆的行人和繁華的街道,内心忽然有點說不出來的難過。
8
六點鐘面試結束,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出了結果,我被成功錄用了。新公司的主管很有親和力,說是要請我們一起吃頓飯,互相熟絡一下。
吃完飯大約八九點鐘,大家剛認識也不怎麼熟,生疏地道了再見,就散了。
出了門,我站在共享電車的車樁前掏出手機準備掃碼,忽然一輛黑色皮卡停在了我面前。
程奕行搖下了車窗,左手曲肘搭在上面,右手搭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着——我懷疑是他的敲鍵盤職業病。
他沒有戴着慣常佩戴的黑框眼鏡,而是換了一幅金絲框眼鏡,看着居然有那麼一絲不羁。
風流不羁的程大神看我的眼神透露着一絲不解和歉意。
我有點懵圈:“你怎麼在這呢?”
“我得給你個解釋。”
9
我上了車,他将車開到附近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然後熄了火。
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我不是故意為難你,但确實給你帶來了困擾……盛文的經營狀況你也看到了,我不想續約,自然也沒有再出作品的必要了。”
我偏過頭看着車窗外。
我知道,這種事情他不必跟我一個實習生講。他這種級别的作者的離開,必然會給公司帶來巨大的影響。
而他也并不想提前讓盛文的高層知道他想離職的事情,那就必然要瞞到底。
“我要是現在告訴主編的話,你會怎麼辦?”我想吓唬一下他,就當成一個小小的報複。
他笑了笑:“現在麼,她大概已經知道我什麼想法了,畢竟都是老油條了。”
“那你既然不想繼續寫了,剛剛還發文件給我……”
“那是上周你離開之後,我熬了幾個通宵寫的。”他戴上眼鏡,擡眸看我,我亦轉頭看他,“怕你因為沒有業績會受委屈,所以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和盛文無關。”
我心如擂鼓。
眼神交融的時候略微帶着些膠着,我迅速地别過頭岔開話題:“在這碰到你也是挺巧的,你也喜歡剛剛那家日料嗎?”
“我問了你的朋友,她說你在惠遠A座面試,我擔心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在你們樓下等了一會兒。看到你們一起去了日料店,然後在門口停了車。”
這個朋友十有八九是顔言。
我咂舌:“你是傻的麼,等兩個多小時都不發條信息給我?”
“怕打擾你。”他淡淡地,“崔編輯吃飯的時候一般都很開心,我要是中間給你發信息,你可能會心情複雜食不下咽。”
啧,還挺了解我。
“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一直讓我食不下咽。”我開了一句玩笑。
話一出口發現不大對,本來是吐槽工作艱辛,在這種氛圍下聽起來就像是……
“我喜歡你。”他語氣中沒有半分猶豫。
停車場的燈忽然全滅了,大約又是因着分區停電的緣故。
我趁着一片漆黑,緩緩地湊近他,想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麼表情,會不會臉紅什麼的。
停車場的照明燈好死不死地又開了,四周清晰得很,我離他不過一寸的距離,連他眼下熬夜所緻的烏青和眼角的一顆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就想看看你什麼……表情。”
“哦,那看清楚了嗎?”他微微低頭,看着湊過來的我。
我厚着臉皮湊近了兩厘米:“稍等,容我再仔細看看。”
停車場的燈光又變得昏暗,他側過臉,唇角拂過我的額頭:“那你再看看。”
我心中的小煙花砰砰地炸開,于是腦子一沖,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鏡:“眼鏡擋住了,看不見。”
話音未落,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角,帶有些許的溫熱觸感,像是在鼓勵我,于是我鼓起勇氣吻上了他的唇。
我想,和他談戀愛應該是個令人愉快的決定。
“我也喜歡你。”我在他耳畔小聲說。
被誤會和男神訂婚,我着急想澄清,他卻吻上我"早就喜歡你"
10
我很愉快地離了職,而後在離職當天又看到了程奕行的精彩解約表演。
“崔涵,失去你是盛文的巨大損失,你确實不考慮……”主管幹巴巴地用話術挽留我。
準确來說,是挽留程奕行。
“不考慮。”我斬釘截鐵,“盛文集團在您和您親人們的帶領下,必定有着光輝燦爛的美好未來,不差我這一個的。”
走是要走了,但我必須得把收到的窩囊氣怼回去。
“我就來交個違約金。”程奕行在一旁悠閑地喝着茶,“不會打擾你們吧?”
他旁邊站着的律師據說是頂尖律所的大拿,整個解約過程不過一個小時,且怼的公司法務臉色發紫又不好說什麼。
主編氣得要吐血,打電話給董事會,說要臨時召開高層會議,讨論一下未來的發展前景和規劃。
我内心暗爽,當天帶着程奕行吃了頓海鮮大排檔以表感謝。
“我想開個個人工作室,自己經營自己的版權,你覺得想法可行嗎?”
這兩個月他的規劃很是詳細,而且總是問我有沒有什麼意見。
我盯着面前酥脆的蔥爆螃蟹:“可行,隻要不讓我天天催稿,你想開什麼我都無比支持。”
說完覺着這話不大對,我又找補了一句:“開什麼營業機構我都無比支持。”
他聽到我的回答,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裡,笑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一邊拆着蟹腿一邊提出想法:“真的,你别笑,咱嚴肅一些。”
“你就是我的催稿函。”他伸出手替我卷起袖子,唇角微微揚起,“畢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催我。”
我抽出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湯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我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你正好要出門,穿戴齊整的匆匆出門了,根本沒給我催你的機會啊。”
他目光一滞:“你忘了?”
我被他盯得心虛:“什麼?”
他慢條斯理地拿着紙巾給我抹嘴:“半年前在機場……”言畢搖搖頭,“不記得就算了。”
我頓時覺得面前的螃蟹都不香了:“别啊,話都說到這了。”
他挑眉:“知道我最喜歡幹什麼嗎?”
“最喜歡……做飯?”我試探性地反問。
“我最喜歡在作品裡留伏筆。”
後記:程奕行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機場的一家咖啡廳。
我前一天熬了個通宵,那天的神色就有些恹恹的,頭也有些疼,面前買來提神的冰美式也難以下咽。
咖啡店的歌單大多是爵士樂,我在這種環境下難以入睡,隻能戴着口罩靜坐着等待。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帶着一個巨大行李箱的女孩子眉眼彎彎,“候機室沒位置了,這裡座位也滿了,我看您對面有個空位,請問可以拼個桌嗎?”
我點點頭:“可以。”
她行李箱上挂着的深藍色行李牌是母校校慶的禮物,印着校徽。我來了興趣,問她:“你是N大的?”
她點點頭:“您也是?”她耳朵上的耳釘是風車的形狀,此刻嘩啦啦地轉了轉。
“我是N大文學院的,畢業有幾年了。”我笑了笑,而後又發覺自己戴着口罩,她未必能看見我在笑。
“我也馬上畢業了。”她的眼神很靈動,透着些許不舍,“這一走,還有點舍不得學校食堂的飯菜。”
我沉默了片刻,因為我從大二開始就從宿舍搬出去住了,食堂的飯菜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應該沒我做的好吃。
“我也是文學院的,這麼說來您算我直系學長。”她又挑起一個話題,仿佛自來熟一樣,“學長,今年咱們學院的新生都很厲害,前幾天我看到一個滿績的學弟……”
我贊同:“那是挺厲害。”
她仿佛看出來我神色不大好,從自己的斜挎包裡掏出來一個小鐵盒,一臉關切:“學長您面色不大好,是不是低血糖啊?我這有枇杷糖,您嘗嘗?”
我不欲多解釋,默認了她的說法。
很少有人會這麼關心我,大多數人對我的關心會帶着一些目的。譬如在我做了個小手術之後,問我這個月的專欄可不可以及時交稿,亦或是問我能不能開展商務合作。
我接過她遞給我的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頭忽然沒那麼疼了。
“您下了飛機一定得馬上去醫院看看,低血糖這事可大可小,我有個朋友就低血糖,有一次運動會直接暈那了。”她語氣很認真,“所以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後來想起這一幕總覺得十分好笑,她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剛認識就催我去醫院看病的陌生人。
因為好幾天沒休息好的緣故,我下了飛機就得了一場重感冒,去醫院的路上想起她說的話,不禁啞然失笑。
我留意到了她登機牌上的名字,崔涵。
第二次見面是在我開的烤肉館,我在前台查賬,她就坐在靠着前台的餐位。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清晰,我聽到她是因為收到了盛文的offer才請自己的幾個好朋友吃飯。
結賬的時候她已經喝得迷迷糊糊的了,眼神有些恍惚地拿出自己的信用卡:”今晚全場崔……崔公子買單。”
我很少來店裡,所以給她結賬的時候不是很熟練。她也不吵不鬧,微醺地趴在前台上嘿嘿笑,一動不動地盯着我。
我清楚地記得,她那天穿了一件黑色絲絨連衣裙,還戴着一個珍珠發箍,眼尾微紅,點綴的珍珠在前台的頂燈下晃啊晃,猶如淚滴一樣水光潋滟。
我把賬單和卡還給她,她一邊伸手接一邊誇我:“你好好看啊。”
明明是她自己好看。
我不動聲色:“你認識我?”
她笑呵呵地搖搖頭,然後被她的閨蜜們架走了。
初見時,是驚鴻一瞥的陌生人,她不記得我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我卻有些黯然。
隔天晚上,我的微信彈出了一條好友申請:您好,我是盛文的實習編輯崔涵。
外面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手邊是一杯熱茶,我剝開一顆枇杷糖丢進嘴裡,在電腦上敲下一行字。
“冥冥之中,總是有些事情在我們的預判之外,是裹在苦澀中的鮮甜。”
第三次見面是在我家,顯然她又沒認出我。
我習以為常,特意把家居服換成了她大概會喜歡的風格的搭配,結果她并不買賬,直奔主題地問我:“不好意思,初次見面就要聊起您并不喜歡的話題,請問您最近有沒有寫完的作品呢?”
說我們是初次見面也就算了,居然面不改色地直接問我稿子的事情?
上次見面還誇我好看,果然好看的皮囊在她的工作面前一文不值。
我氣結地說自己有事要出門,禮貌而疏離地同她道了别。
出了門我就後悔了。她橫跨了大半個城市來找我,我卻直接撂下她離開了,她這時候一定很委屈。
然後我坐在車裡,看着她出了門,又不放心地開車跟着她坐的公交車一路,直到看到她下了車,在一家奶茶店,笑着捧着芋泥奶茶自拍才放心地離開。
我暗暗忖度,下次見面一定要彌補一下……要不請她吃飯吧,畢竟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信任的。
過程并不順遂,因為她并不領情,一次又一次面帶笑容地拒絕我的邀請。
但上天終究沒有辜負有準備的人,半個月之後,她終于在我的邀請之下松了口:“好哇,正巧我還沒吃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天晚上,我在備忘錄裡敲下兩條備注。
“題目:關于崔編輯的忌口和愛好。”
“新年願望,和崔編輯在一起。”
小劇場:
學院社團招新會現場。
“學姐,冒昧地問一下,咱們專業畢業之後的就業方向怎麼樣呢?”
崔涵為了給社團拉人,開始絞盡腦汁地胡扯:“能年薪百萬,走向人生巅峰……你信嗎?”
“能直接跻身進網文一線編輯,接觸頭部作者。”程奕行席地而坐,欠兒兮兮地給那個學弟畫着大餅,“這位學姐就是太謙虛了。”
“……是的,還能把作者揍得爹媽都不認識。”(原标題:《今日份催稿函已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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