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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涼山太陽部落彜族新歌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8 20:12:15

封面新聞“雙決”報道組涼山報道

身後大屏幕亮起,8束射燈從頂棚照下,曲比烏力身穿紅黑相間的彜族服飾,眼睛微閉,感受着舞台上燈光獨有的溫暖。前奏低沉的鼓點響起,他看向眼前近千名觀衆,唱起離北京千裡之外的遠方家鄉:瑪薇啊瑪薇,瑪薇好美麗;瑪薇啊瑪薇,瑪薇是小學……

此刻,合唱隊老師、《瑪薇》曲作者吉布李宏,正站在舞台對面的控制室。看着學生們的表演,他想起16年前曾為音樂夢到成都打拼的自己,有些感慨。“孩子們實現了我沒有完成的夢想。”吉布李宏說。

四川涼山太陽部落彜族新歌(吉布李宏重返大涼山)1

合唱隊在北京演出

2016年12月19日,瑪薇少兒藝術團在北京民族劇院舉辦了“瑪薇花開:涼山彜族鄉村兒童音樂會”,包括曲比烏力在内的40名合唱團成員,把“中國最牛校歌”《瑪薇》從涼山唱到了北京。

這個鄉村小學合唱隊成立時,沒人想到,他們可以把歌唱到北京。這一切改變,要從吉布李宏放棄音樂夢,從成都回鄉,成為一名鄉村音樂老師說起。

四川涼山太陽部落彜族新歌(吉布李宏重返大涼山)2

合唱隊在北京演出

未竟音樂夢

吉布李宏有些累了,他覺得是時候該回去了。2008年7月,他買了回西昌的火車票,拒絕了搭檔的挽留,決定結束這趟長達5年的音樂追夢之旅。這時,他26歲。

他沒有和家裡人說,就像他從小不顧家裡人反對,一步步走上音樂之路一樣。做下決定後,有關這條路的記憶浮上他的心頭。

小學4年級時,吉布李宏有了第一個偶像:山鷹組合。這是彜族第一個走出大涼山的音樂組合,也算是吉布李宏音樂上的啟蒙,那時,比較富裕的家庭可以用卡帶聽歌,但更多的是口耳相傳,“所以當時很多歌詞都是錯的,直到後來才知道。” 吉布李宏說。

模糊的調子和不清楚的歌詞,并沒能阻擋孩子們的熱情,“當時能聽到個聲音就很滿足了。”吉布李宏說,當時他拿了個木棒當吉他,就和班裡的同學模仿起山鷹組合唱歌,“還有同學想加入,我們就不讓,因為要保證3個人,和山鷹組合一樣。”吉布李宏回憶。

對吉布李宏來說,當時對外面的世界并沒什麼概念,“我們的世界很小,就在那個小村莊,最多就是一個縣城。” 吉布李宏說,直到上初中,他才接觸到更多流行音樂,這也讓她對外面的世界産生了好奇。

但在那時,和“放牛放羊“這些同齡人主要在做的事情相比,吉布李宏追求音樂夢想被看成完全“不務正業”。

因為喜歡唱搖滾,中學時吉布李宏買了把廉價吉他,遠處一個掃玄,各個音混在一起,沉悶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巫師敲的鼓,“我父親就經常在人家面前說,那個巫師又來了。” 吉布李宏說。

當時,吉布李宏為了這些事情一直和父親吵架。父親一心想讓他去找份工作,娶個老婆,早點成家立業,不要一直玩音樂不務正業,吉布李宏回憶:“當時成功的組合就隻有山鷹組合和彜人制造,就這麼幾個人,父親覺得我不是那個人。”

四川涼山太陽部落彜族新歌(吉布李宏重返大涼山)3

吉布李宏在工作室創作

2004年7月,中專畢業兩年後,吉布李宏帶着他的音樂夢,決定來成都闖一闖。他和搭檔一開始在一個同鄉開的酒吧當駐唱歌手,雖然很受歡迎,卻也并沒能讓吉布李宏接近夢想。“之前想的很簡單,出名以後簽約發唱片,但老闆隻是讓我們每天唱歌,從晚上六點唱到淩晨兩三點,嗓子慢慢都唱啞了。” 吉布李宏說。

老闆給他們倆提供住處,卻并沒固定工資,最困難的時候,吉布李宏和搭檔連坐公交的錢都沒有,在他記憶裡,有兩次他們上車後,才發現身上沒錢的尴尬情況。

當吉布李宏發現,自己開始控制不了聲帶,連音都開始唱不準時,他發現自己離夢想越來越遠了,于是決定回到涼山。“可能我們兩個沒放開,也沒遇到伯樂吧,沒有引路人。”說起那段時光,吉布李宏還是有些遺憾

瑪薇,瑪薇

黑暗中,一束電筒光照着黑闆上的曲譜,“瑪薇啊瑪薇”的歌聲回蕩在空曠的食堂二樓,窗外可以看見一個個黑影,那是其他學生下課後在圍觀唱歌。

幼年時的這個場景,曾在曲比烏力腦海中反複出現,令他印象深刻。如果吉布李宏沒有出現,他仍是個熱愛音樂的孩子,但不會在這條路上走那麼遠。

回到家鄉的吉布李宏,成了家,有了小孩,“生活壓力還是比較大,但音樂已經深入我心裡面去了,我就選擇去當了音樂老師。” 吉布李宏說。

對吉布李宏來說,自己曾經的音樂夢想,他仍想在這些孩子身上去實現。“有些鄉裡小學學生野慣了,不用教鞭根本管不住,我發現當音樂老師時,根本用不上。” 吉布李宏說,孩子們對音樂的熱情大大出乎他意料,有次吉布李宏睡過頭了,孩子們還沖到他的寝室,邊搖他邊喊:“李宏老師上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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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布李宏在鄉村小學上音樂課

盡管熱情,孩子們的基礎卻并不好。第一堂課,吉布李宏把“哆瑞咪發嗦啦西”7個音寫在黑闆上,唱了一遍,結果全場學生笑了起來:“老師,那些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吉布李宏沒打斷他們,他覺得一下子否定學生不好,想讓他們慢慢适應,就對學生們說:“對,以前你們數學課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但以後我們上音樂課的時候,他們就是‘哆瑞咪發嗦啦西’,以後我們就要一直跟這7個音符打交道了。”

教學中吉布李宏發現,孩子們并不喜歡書本上簡單老套的兒歌,反而受一些流行歌曲影響很大,他決定創作一些“流行”的兒歌,最終寫出來13首兒歌,《瑪薇》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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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布李宏在鄉村小學上音樂課

那天,吉布李宏看着講台下正背譜子的孩子們,随手在電子琴上敲出幾個音符,旋律一下子就出來了,吉布李宏讓學生記下譜子,找到作詞老師阿如幹土,希望填一首展現彜族孩子精神的歌曲,“就像索瑪花,堅強,不屈不撓,是任何艱苦的環境,都能茁壯生長,他說瑪薇花也是就是這種,我們一拍即合。”吉布李宏回憶。因為和學校名字相合,也自然成了愛心小學校歌。

在美姑縣一次中小學生藝術節中,吉布李宏帶着合唱隊參加了比賽,他們排在靠後的出場位置,雖然有5000人在草地觀看,但現場比賽并不激烈,“都是比較老套的節目,大家都想表演完快點走了。” 吉布李宏說,但當他們合唱隊唱着《瑪薇》出場時,大家都覺得很驚豔,有人把節目拍成視頻傳到網上,《瑪薇》和合唱隊就此走紅,之後一次節目中,有評委稱此為“中國最牛校歌”,這個名頭也逐漸傳開來。

吉布李宏帶的愛心班孩子,基本是離異或單親家庭,還有一部分孤兒,“這讓這些孩子可能是有點自卑,通過音樂教育之後,這些小孩精神氣質都不一樣了。”吉布李宏說。

“這大概就是夢想吧”

就是被吉布李宏改變的孩子之一,在成為合唱隊主唱之前,因為聲音條件不出衆,他在學校是演小品的。

小烏力兩歲時,他的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因為患有嚴重風濕,基本不能幹活。小烏力的哥哥本考上高中,但因為家裡沒錢交學費,去了一個免費技術學校。為補貼家用,小烏力經常背出地裡的幾百斤玉米出去賣,直到9歲,他才踏進學校,中途還一度辍學。

小時候就喜歡音樂的曲比烏力,在幹農活時經常去聽山上很多放羊人唱的山歌,遇到人家有喜事出嫁唱歌,也會去學。遇到吉布李宏之前,他完全沒有流行音樂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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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布李宏在鄉村小學唱歌

據小烏力回憶,2013年見到吉布李宏時,還有些突然。之前的老師沒教完一學期就走了,吉布李宏是開學兩三個星期才頂上的。上吉布李宏的音樂課,小烏力和同學們第一印象就是“嚴厲”,但他不會打罵人,一般見老師彈鋼琴彈得重了,或是說話聲音大了,大家就都知道老師生氣了。

小烏力很喜歡這個老師,因為吉布李宏之前的音樂老師,一般都教的民歌,吉布李宏則會教很多流行歌曲。老師住的地方在二樓,就在小烏力樓上,每當聽到樓上傳來吉他聲,小烏力都會跑去老師宿舍,聽吉布李宏唱歌。

吉布李宏當音樂老師後,對合唱隊進行的一次“改革“,也讓小烏力得以嶄露頭角。據曲比烏力回憶,以前合唱隊選人,是以聲音條件為标準,吉布李宏為了讓合唱隊更好駕馭流行歌曲,更加注重音準和節奏感,在每個人上台單獨試音後,小烏力和另一個女生成為了合唱隊主唱。

合唱隊最初共選了120人訓練,因為沒有那麼大的教室,他們把訓練地點選在了用作倉庫的食堂二樓。吉布李宏回憶,下午上音樂課的時候,很多上體育課的同學就不上了,全部圍過來,把五六百平米的食堂圍得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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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布李宏在黑暗的食堂教合唱

“當時食堂二樓沒通電,是臨時接的線,所以經常停電。”小烏力回憶,每當停電,老師們就會拿手電筒照着黑闆繼續練,準備比賽的時候,會練到晚上12點。

合唱隊出發去北京前,大家聚在一起拍了組照片,照片中大家擺着手,笑着沖向前方。“沖啊,向北京出發。這張照片是這個意思。”小烏力說,據他回憶,當時大家第一次坐飛機,都争着坐靠窗位置,但他那時發現自己有些恐高,就縮在角落裡。

2016年去北京參加完比賽後,不少人面臨升學,合唱隊也就慢慢散了。但曲比烏力和一些合唱隊隊員舍不得散,又重新建立了“拾光者”樂隊,意味“不負青春”,同時也想傳承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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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比烏力和合唱隊朋友們出發去北京

目前,曲比烏力正在準備中考。回憶起在2016年登上北京舞台時,那時他還隻是對音樂喜歡,“當時沒想過夢想什麼的,現在的話……”他看向手機上“拾光者”樂隊的視頻主頁,“這大概就是夢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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