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3日訊,昨日春雨洗禮梨花,今晨春光明媚送梅。今天上午,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京劇大師梅蘭芳之子、京劇梅派藝術掌門人梅葆玖先生遺體告别儀式,在北京八寶山殡儀館舉行。今天,在八寶山送别大廳沒有哀樂,而是梅先生最喜愛的京劇《大唐貴妃》中的《梨花頌》的旋律久久回響。
今天上午,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京劇大師梅蘭芳之子、京劇梅派藝術掌門人梅葆玖先生遺體告别儀式,在北京八寶山殡儀館舉行
88歲高齡的譚元壽,坐着輪椅,帶着兒子譚孝曾和孫子譚正岩,祖孫三代都來了;中國戲劇家協會名譽主席尚長榮,中國戲劇家協會主席、北京人藝副院長濮存昕,京劇大師葉盛蘭之子、當今葉派掌門葉少蘭,著名表演藝術家劉長瑜、于魁智,以及雷恪生、田連元、李金鬥、白燕升等各界文化名人,以及衆多自發趕來的戲迷觀衆、普通百姓,都來送别梅先生最後一程。
今早六七點鐘,梅先生的弟子們就都陸續來到了殡儀館前,49位弟子身穿黑衣,在殡儀館入場口兩側肅穆站立,在《梨花頌》的音樂中接待前來送别梅先生的來賓們。
雖然從梅葆玖先生辭世第二天至昨日,北京京劇院特設了七天靈堂接待社會各界吊唁,已經有數千人前去悼念梅先生;但今天上午的遺體告别儀式,仍然有數千人陸續來到現場,很多人之前都已經去過靈堂吊唁,今日又特來八寶山送别梅先生最後一程;其中有不少人,還是特地從海外和外地趕來,為了見梅先生最後一面;北京京劇院、國家京劇院、中國國戲曲學院,也都集體組織前來送别梅先生;北京京劇院特意趕制的精美的梅葆玖紀念冊很快就被贈光……殡儀館門前排起了長隊,國家京劇院一級演員宋小川等梨園名家,也都和普通戲迷們排在一起。宋小川說:“這是建國以來戲曲界規模最大、參加人數最多的遺體告别儀式了!”
記者跟随着長隊,走進靈堂,隻見梅葆玖先生靜靜躺着白色菊花簇擁當中,神色安詳;一幅微笑端坐的巨大遺照懸挂在蒼松翠柏背景當中,象征着梅派藝術萬古長青;現場以梅葆玖先生生前最喜愛的《大唐貴妃》主題曲《梨花頌》動人的樂曲代替哀樂;梅葆玖夫人林麗源坐在輪椅上,和衆家屬一起在靈堂一側,接待前來悼念的人們。北京京劇院院長李恩傑,陪伴梅葆玖先生16年的秘書和助手葉金援等人,也一直在現場迎來送往。前來悼念的人們,八人一排,在梅先生遺體前鞠躬緻敬,有人默默念叨着“梅先生一路走好”,有人忍不住泣不成聲,還有人直接跪倒在地深深叩頭……
台灣第一位梅派傳人魏海敏
跟恩師學到的不僅是藝術,還有藝德
從台灣趕來的魏海敏,從日本趕來的袁英明,在梅先生重病期間就都已經來到北京探望老師,今天又再一次千裡迢迢趕來,送别恩師。
昨晚趕到北京的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魏海敏是台灣第一位梅派傳人。上世紀80年代,魏海敏在香港看到了梅先生的表演,一時驚為天人,于是當時業已成名的魏海敏就萌生了投身梅派的念頭。等到海峽兩岸開始互通往來後,她便在第一時間來到北京,投入梅先生門下,舉行了盛大的拜師禮。那是在1991年,國内戲劇界拜師學藝的傳統還沒有恢複,魏海敏由此成為梅葆玖先生收下的台灣第一個弟子。
魏海敏告訴記者,4月18日時,她曾經來北京看望過病中的恩師,“那個時候,老師還在昏迷當中,當時很怕老師受苦,後來證明,老師真的是一位很有福氣的偉大的藝術家。他一直工作到病倒前的最後一天,面對廣大群衆演講他所喜愛的京劇藝術,這給我們的沖擊非常大,也給我們樹立了典範。老師這一生沒有白活,他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中國文化的代表。我拜師很早,1991年就拜在老師門下,跟老師相處的時間很長,和老師一起表演,也在一旁看老師的表演,學到了很多,不僅是藝術,還是藝德。”
國家京劇院京劇表演藝術家李勝素和董圓圓
今年政協會上,我們和老師照了最後一張合影
國家京劇院京劇表演藝術家李勝素和董圓圓兩位著名梅派弟子,最後一次見到梅葆玖先生,都是在今年的全國政協會議上。她們告訴記者,閉幕式的那天,她們和老師一起在政協用的晚餐:“那天,梅先生還來了一些朋友和家人,他特别細心的告訴服務員要留幾個位子,還親自去買飯票,最後用餐完,還跟每個服務員合影,并拿出一沓照片,一張一張給大家簽名。那天,我們和老師照了最後一張合影。”李勝素和董圓圓都表示,今後梅派弟子會聯合起來做一些事情,将梅派藝術發揚光大。
梅派唯一男旦弟子胡文閣
昨晚專場演出送别梅先生,謝幕長達半小時
昨晚還在長安大戲院演出的梅派唯一男旦弟子胡文閣,今天早上5點多就趕到了八寶山。他說昨天晚上演出乾旦坤生專場《紅鬃烈馬》,謝幕時全體演員和全場觀衆向梅葆玖先生照片鞠躬哀悼,送别梅先生,大家依依不舍,謝幕時間長達半個小時,現場氣氛讓人格外感動。胡文閣說:“其實這場戲我演的非常艱難,因為思緒萬千,真的是沒有心情演;而且這一個月來,體力透支也很厲害。但是我又一定要好好演,才能對得起恩師,對得起梅派藝術。”
胡文閣的身邊,還站着11歲的巴特爾,有人稱他為“最小的梅派弟子”,他管梅葆玖叫“師爺爺”,正準備拜師胡文閣。胡文閣說:“我希望他好好練功,好好學文化,好好學做人的道理,就像老師教我的一樣,學好戲,做好人,把男旦藝術傳下去。作為一個好演員,一定要有很高的文化素養,很高的藝德,這是老師教給我們最重要的事情。”
北京京劇院院長李恩傑
七天三千多人靈堂吊唁梅先生
自從梅葆玖先生發病住院,一直到今天上午的遺體告别儀式,北京京劇院院長李恩傑就一直忙裡忙外事無巨細地操勞着。昨天下午,他就先到八寶山殡儀館看了場地,并把剛剛印制好的上千本精美的梅葆玖先生畫冊送到現場,準備今天上午送給每一位到場吊唁者。李院長說:“這些日子,大家的心情都特别沉重,但我們一定要用心把一切都做好,不能對不起梅老師。”
李院長告訴記者,從4月26日到5月2日的七天時間裡,粗略統計,大概有三千多人到北京京劇院的梅葆玖先生靈堂前來吊唁。其中既有梨園行、文化界的藝術家,梅先生的朋友、弟子,也有熱愛京劇的戲迷票友。讓他印象特别深的,是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耳背眼花,步履蹒跚,一個人坐了四個小時的公共汽車來到北京京劇院。“老人告訴我們,她就是來看看梅先生的。像這樣的人有很多,特别讓人感動。昨天下雨,以為人會少一些,沒想到,還是有很多人前來吊唁和送别梅先生。”李恩傑說,“梅先生的家傳和他個人的威望與藝術都令人尊敬,他的為人中正平和,待人誠懇,不管是跟他合作過的人,受過他指點教育的人,還是隻有一面之交、甚至隻是在電視上看過他表演的人,都對他有着極高的評價。”
北京京劇院這幾年舉辦“雙甲之約”紀念梅蘭芳誕辰120周年系列演出活動,李恩傑院長陪伴着梅葆玖先生,登上了美國兩大表演重地——林肯中心與肯迪尼藝術中心的舞台,在俄羅斯著名的馬林斯基劇院演出,到日本東京大學、早稻田大學等著名學府講演……“梅葆玖先生像他父親梅蘭芳一樣,将梅派藝術再一次帶到全世界,産生了巨大影響,比如在俄羅斯的演出,通過網絡的傳播,觀衆人次達到500萬人同時觀看;美國《紐約時報》的首席文化評論家稱贊京劇藝術的表演‘是百老彙任何演出都無法媲美的’;而且梅葆玖先生的很多演講,把京劇從單純的舞台表演引申到了理論的總結,把梅派藝術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李恩傑院長表示,目前北京京劇院正在準備11月将在保利劇院上演的、梅先生最鐘愛的作品《大唐貴妃》,“我們一定要努力讓這版演出比當年的更加精彩,完成好梅先生的遺願!”
譚門祖孫三代送别世交摯友
譚、梅兩大梨園世家,不僅在中國京劇史上有着深遠巨大的影響,而且彼此之間的深厚情誼也早已是梨園佳話。梅葆玖先生和譚富英、譚元壽、譚孝曾、譚正岩這譚門四代都曾經同台演出過。今日,已經88歲高壽的京劇表演藝術家譚元壽與兒子譚孝曾、譚立曾和孫子譚正岩等譚門祖孫三代人,都來到梅葆玖先生的遺體告别儀式,灑淚送别梅先生最後一程。
譚元壽痛心道:“葆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好戰友,他對京劇藝術的貢獻,超過了我們現在的所有人!他把京劇藝術傳遍了幾乎世界每個角落,對京劇藝術的貢獻太大了!失去這樣一位好兄弟、好戰友,我特别痛心!我們應該永遠記住他,向他學習,學習他身上堅持不懈、孜孜以求、把梅派藝術傳遍世界每一個角落的精神,他是我們傳統文化最好的傳承者。我沒想到他走在了我前頭,願他在天之靈保佑梅派藝術發揚光大,萬古長青。”
譚元壽之子、京劇表演藝術家譚孝曾也感歎道:“譚家和梅家已經有150多年的交情了。到我和譚正岩這代,玖叔依然繼承着譚梅兩家這種感情和藝術上的傳承,提攜我和正岩。玖叔總是主動想着我們,有演出經常叫我一起來演;甚至正岩有需要提攜的時候,梅葆玖先生一點也不推辭,也不講任何條件,大力提攜晚輩。這種感情、交情,沒有任何能夠代替。”譚孝曾還說,“我和玖叔都是全國政協委員,這些年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不光在藝術上是前輩,是大師,經常提攜我,而且在生活中,他和梅蘭芳先生一樣,特别平易近人,我這麼多年和他接觸,從來沒有見他動過怒,發過脾氣,永遠對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而且從來不講條件,玖叔曾經帶我一起去偏僻地區演出,接待條件特别差,我有的時候都覺得難以接受,但玖叔任何不滿都沒有,仍然高質量地完成演出。這些事都讓人記一輩子!玖叔真的是特别了不起的人,為了藝術,什麼困難都能克服。”
作為譚門第七代傳人的譚正岩,也特别感恩玖爺爺對他的大力提攜。譚正岩打出生起就得到梅葆玖先生的厚愛,從藝路上也一直得到梅先生大力提攜。一次譚正岩在正乙祠演出,想請玖爺爺提攜,就給玖爺爺打了個電話,沒想到梅葆玖先生二話沒說,很快就到了現場,而且不僅上台和譚正岩合唱了“坐宮”,還向觀衆介紹譚梅兩家交往的曆史,讓譚正岩和台下觀衆都感動萬分。
濮存昕:一個時代的結束
中國劇協主席、北京人藝副院長、著名演員濮存昕,幾天前就曾到北京京劇院特設的靈堂前吊唁過梅葆玖先生。今天上午,剛剛在哈爾濱演出完《建築大師》的他,又趕到告别儀式現場送别梅先生。
看到現場衆多自發前來為梅先生送行的各界人士,濮存昕說:“中國人對傳統文化,尤其是對姓氏文化,極其尊重,這實際上也是對生命和傳承的尊重。梅蘭芳先生當年所開創的局面,标志着京劇發展的一個盛世階段,不僅形成了‘四大名旦’這樣強大的陣容,而且他們能夠攜手,真的是很了不起。因為梅蘭芳先生的功績,所以‘梅’這個姓氏,在我們京劇藝術、中國戲曲曆史上,是一個偉大的姓氏。梅葆玖先生承載着梅派傳承人的擔當,他的雍容、沉靜和表演時流露出的嬌媚,都很美,他的身上有梅家之‘神’;而他又因為知道父輩的高度,所以為人謙遜。他的逝世,标志着一個時代的結束,這是中國戲曲界的大事;同時,‘反串男旦’這樣精彩難得的一個表演系統,也面臨着一個落幕,在這個時候我們必須給予掌聲。梅蘭芳、梅葆玖先生,對于後世這些外姓弟子的影響巨大,到今天,梅派依然是演出最多的戲曲流派。我們在緬懷梅家姓氏開創京劇藝術輝煌的同時,要鼓勵後起之秀擔當起傳承的重任,要把祖師爺的‘神’附在自己身上,真正把‘神’繼承下來,要守護薪火,長期練功,潛心創作,行當之間兼容并蓄學習,一定要青出于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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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威濤:遺憾未能實現和玖叔的約定
中國劇協副主席、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團長、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茅威濤,原本已經買好了從杭州來北京的火車票,要送别梅先生最後一程;但由于她大病初愈,手術後身體欠佳,連日來又因為排練新戲過度疲勞而累倒在床,無法趕到現場,隻能委托她的丈夫、梅葆玖先生心血之作《大唐貴妃》的導演郭小男前來告别儀式,表達她的一片心意。
茅威濤還特地告訴本報記者,她與梅葆玖先生的家族有一定的淵源,一直稱梅葆玖先生為玖叔,并且還曾和玖叔有個約定:“那年我到北京演出《二泉映月》,在國家大劇院的後台,與玖叔交流時,我們相約做兩件事:一是要在一起做一次‘京劇的男旦和越劇的女小生’的美學講座;二是想在台上有一次合作,玖叔說他要演一個八旬老人的貴妃,讓我俊扮演唐明皇。我真的很期待有這樣一個機會,但是現在非常非常的遺憾.……我相信天堂也有舞台,玖叔會在這個舞台上繼續唱着梅派,護佑他鐘愛的京劇以及我鐘愛的越劇,和所有的地方劇種繼續發展,輝煌……玖叔一路走好,安息!”
郁鈞劍:“鬼使神差”策劃了梅先生最後一次登台演出
中國文聯演藝中心主任、歌唱家郁鈞劍今天雖然有事無法趕到告别儀式現場,但他特地緻電本報記者,回憶起一段令人難忘的往事:“梅葆玖先生最後一次登台演出,是今年春節參加《百花迎春——2016中國文學藝術界春節大聯歡》。我是這台晚會的總策劃兼總導演,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策劃還真有點‘鬼使神差’。”
郁鈞劍回憶道:“首先我選擇了葆玖先生的代表作《梨花頌》,并邀請他的兩位得意弟子李勝素和胡文閣與他同唱,如此的合作應該是不多的;另外,我還将此曲的一段加長成兩段。為此葆玖先生親自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囑咐我一定要把加長了的版本送給他聽,他說他要跟着練;另外一次他來電話囑咐我千萬不要将《梨花頌》的結尾音樂剪掉,因為他要在音樂中給觀衆謝幕。”節目當時安排梅先生在觀衆席裡演唱,以便互動,後來排練時,郁鈞劍突發奇想安排了二十人的合唱,正式演出那天,當梅葆玖先生在合唱隊的烘托下,彬彬有禮地向全場觀衆一一作揖作别時,許多觀衆都流下了熱淚。
郁鈞劍說,後來在剪播出帶時,因為播出時長受限,曾有人建議郁鈞劍将此謝幕割愛,說“許多演員連一分鐘的表演機會都沒有,而此謝幕就将近一分鐘。”況且整個晚會都沒有謝幕環節,但郁鈞劍再一次“鬼使神差”保留了此謝幕,才得以将葆玖先生的最後作别永遠地留在了人間。他感歎道:“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來源:北京晚報 北晚新視覺網 記者 王潤 白繼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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