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财經天下》周刊作者 何暢

編輯 / 董雨晴

于正又翻車了，這一次是因為新劇《當家主母》。

幾天前，随着電視劇《當家主母》第32集内容的更新，其中一個“貓咪誤食有毒食物中毒而死”的片段在網絡上流傳，迅速引發争議。

在這段視頻中，一隻白色田園貓跳上了桌子偷吃點心，但卻在吃了點心後突然抽搐從桌上墜下，前腿蹬踹了幾下後口吐鮮血而死。由于畫面十分“真實”，許多觀衆直言對該畫面感到不适。

随後，随着質疑該劇組“直接将貓毒死”的聲音越來越多，相關話題直接沖上了熱搜，引發了更大面積的聲讨。事件在網絡上發酵了多日，最終引得劇組官方下場澄清，甚至是采用了報案手段反擊“造謠者”。

事件的真相無從考證，但透過這一次争議事件，作為曾經的“話題制造者”、“爆款制造機”以及衆多平台追捧的成功商人，《當家主母》背後的制片人于正，再次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

作為一部講述深宅大院女子争權話題的現實主義作品，《當家主母》卻以一段“貓咪吃點心後被毒死”的視頻在網絡走紅，這一定是制作方萬萬沒想到的。

立項于2019年中的《當家主母》，背後的主要承制方就是于正背後的歡娛影視，當時其出品的《延禧攻略》大爆全網創下130億的播放紀錄，累計創造熱搜超過300次。《當家主母》同樣作為頭部項目，其吸納的資源自不必說，于正擔綱總制片人，實力派演員蔣勤勤擔綱女一号，還有楊蓉、惠英紅等人加持。

甚至于其在立項之初還背負着“非遺文化傳承”的期待，被出品方宣傳為傳承了“非遺”文化中“織錦”這一技藝。傳承非遺文化，這件在當時被歡娛影視CEO楊樂評述為“非常有意義的事”，卻在兩年之後，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

随着“虐貓”争議的熱度不斷發酵，11月26日，劇組官方出面回應表示，視頻中的貓咪是土生土長的橫店貓，攝制組在專業人士的指導和小貓主人的看護下，并在确保小貓安全的情況下進行拍攝，小貓嘴部的血迹為可食用血漿 糖漿。

不過由于網友們對此并不認可，《當家主母》的口碑在網絡上迅速崩盤。截至發稿，其豆瓣評分從開分的5.3分直線滑落至2.8分。許多愛寵人士沖向了豆瓣，怒而為其留下1星評論。

作為于正背後歡娛影視今年來的第二部重磅作品，《當家主母》原本也背負着特别的意義。

2021年11月9日，《當家主母》在優酷、愛奇藝、騰訊視頻三大視頻平台同步上線，憑借與《延禧攻略》相似的畫風，以及蔣勤勤、惠英紅等硬核主演的加持，在開播首日迅速登上熱度飙升榜首。但在此後，根據貓眼專業版，其熱度卻幾經下滑，掉出前三排名。在熱度上不及同期播出的楊幂主演的《斛珠夫人》和劉濤主演的《星辰大海》等作品。

不過在虐貓事件爆發後，《當家主母》的熱度又迅速竄升至了第三位。

放在許多年前，作為罕見的話題制造大師，于正或許會十分樂于看到自己的作品存在争議。因為存在争議即會引發大衆的關注，從而使得作品獲得更高的熱度。對一部劇集作品而言，熱度是衡量其商業是否成功的最重要指标之一。

但虐貓風波不一樣，在風評上它一邊倒地向着負面輿情發酵，以至于當事方不得不第一時間出面回應，甚至采取了報案手段維護自己的口碑。

11月29日淩晨4點15分，《當家主母》劇組官方在微博發出了一則澄清視頻，稱當時拍戲用的那隻貓回來了。采訪視頻中貓主人坐在自家的小門臉房内，懷抱中的“當事貓”乖巧而無力地微閉着雙眼。主人稱，它喜歡睡覺，在懷裡抱着就可以睡着。似乎是為了證明這的确是在網絡上流傳的那隻貓，主人特别讓鏡頭對準了貓的眼睛。

但網友們仍舊不買賬，人們糾結于劇組是不是給原片段中的貓咪找了一個替身，希望劇組放出拍攝時的花絮。

同一時間，電視劇《當家主母》官方微博發布了另一則聲明，并配以“還有一個消息，我們報案了”等幾個簡單的文案。聲明表示，針對部分網友仍在網絡傳播不實言論，特别是某抖音用戶自評論中自稱系該劇群演，并稱貓被電擊死亡，該言論與事實嚴重相悖，給本劇及相關演職人員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名譽損害。

11月29日這天，于正本人也一口氣轉發了五條微博，全部都跟澄清虐貓事件有關。

于正一直是資本領域的寵兒。一方面，他有過12年48部戲的履曆，知道觀衆喜歡什麼；另一方面，自帶話題的于正敢說，“不像很多人會把自己保護起來，有什麼說什麼。”一位和于正有過接觸的制片人告訴AI财經社。

他的合作夥伴也曾這樣評價他：“于正劇内容唯美又嚴謹，為播放平台提供了穩定又高質量的作品。”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于正都被視為“爆款制造機”，編得了年代催淚大戲，也搞得定團隊和項目管理，江湖地位不低。他本人也和他那些作品中的主角一樣，起于微時，于無名中煎熬，一朝成名，從而大殺四方。

在此之前，于正一直是行業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者，即拍什麼都能賺錢，永遠有平台為其買賬，就連于正自己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都要宣稱“我沒有一部戲不賺錢”。

僅以《延禧攻略》為例，收官當日，其播放量已突破130億，累計熱搜超300次。慶功宴上，主創發言中反複出現“颠覆”一詞，仿佛這部劇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

更何況，這中間還摻雜了對耽改和雙女主兩大熱門題材的探索，前者即《鬓邊不是海棠紅》，堪稱于正從業以來口碑最佳的作品，豆瓣評分8.0；後者也就是《當家主母》，如今正因道具争議飽受口誅筆伐。

于正從來不會錯過行業熱點，也十分擅長對資本講故事。

2018年之後，為了規避古裝劇與穿越劇面臨的審核問題，他更多地将目光投向了與非物質文化遺産有關的影視開發。《延禧攻略》裡有絨花、打樹花、手推繡、盤金繡等技藝，《鬓邊不是海棠紅》的劇情圍繞國粹京劇展開，《當家主母》主打蘇繡、缂絲文化的傳承，本月初拿到發行許可證的《尚食》立項時就瞄準了對傳統飲食的弘揚。此後，于正二字也越來越多地和“正劇”這個标簽産生了關聯。

具體到《當家主母》，其導演國浩在接受毒眸采訪時透露，自己早在2019年就聽說了這個項目，而真正接觸是在去年6月。三個月後，該劇正式開機，國浩的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主創對這部作品的态度——“影視作品需要承擔社會責任，不能把影視作品簡單地作為一個單純娛樂項目。這部劇的背景就是缂絲這門非物質文化遺産，我希望能讓更多人了解到它。”

另一方面，商人于正也樂于表态，并因此成為微博熱搜常客。畢竟，流量意味着關注，而關注背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在他擔任優酷競演類綜藝《演技派》發起人期間，歡娛影視擔任了承制方，其旗下藝人頻頻露臉，除此之前，于正還在個人微博批評節目組宣傳，“明明是專業性趣味性一流的節目，做這樣的宣傳，我都替你們臉紅”，從而又收割了一波熱度。

在這個過程中，于正的事業版圖日益龐大。企查查App顯示，目前于正共有21家關聯企業，實際控制企業為18家。其中，東陽歡娛影視文化有限公司2018年納稅1.01億元，是上一年的三倍以上；2020年其納稅金額在5000萬以上，而按照其官網公布的信息，當年僅有《鬓邊不是海棠紅》和《拾光的秘密》兩部出品劇集播出。某種程度上來看，納稅金額也在反映了一家企業的賺錢能力。

多位和于正有過合作的人都曾發出過一種感慨，那就是作為創作者，于正身上有一種特質，“他太懂觀衆想看什麼了”。湖南衛視副總編輯李浩也曾評價于正，“他是一位深谙觀衆心理的電視專家”。

的确，如果說《大清後宮》和《胭脂雪》是對合理戲說的嘗試，尚存有一絲對曆史的尊重，那麼從《美人心計》到《宮鎖心玉》，再到《陸貞傳奇》《延禧攻略》乃至《皓镧傳》，于正沉醉于大女主爽文式的創作之旅，并由此逐漸掌握了流量密碼——後宮如職場，情緒是力量。

效果之顯著，也讓于正感到揚眉吐氣。實際上，從2003年至今，國内風靡的言情劇潮流幾乎都與于正有着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就像瓊瑤影響了80、90兩代人一樣，在95後、00後的群體中，于正的作品和他捧出的包括楊幂、趙麗穎、陳曉等明星同樣具有不小的影響力。

或許正是其師從香港導演的經曆，讓于正找到了屬于他的爆款方法論——模仿。

2005年前後，《金枝欲孽》從香港紅到内地，察覺到宮鬥劇的火爆，于正很快創作了《大清後宮》。從開拍到開播，《大清後宮》 的宣傳噱頭就是“内地版《金枝欲孽》”。

2008年，《母儀天下》播出反響良好，彼時熒屏上古裝劇大多以《康熙王朝》《大漢天子》這樣的正劇為主，以女性視角為主的古裝劇數量稀少，出于對市場的預判，于正緊跟着就制作《美人心計》，拿下了當年的收視冠軍。

2010年初，穿越題材的言情小說首次被改編為電視劇《步步驚心》，與此同時，電影《神話》改編的電視劇也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随後于正就推出了《宮鎖心玉》，并趕在《步步驚心》之前播出，一炮而紅。

于正說“我不做第一個，我都是第二個。看風向，不能冒險。”這種策略一直延續至今，《甄嬛傳》播出後，作者潋滟紫的另一部著作《如懿傳》以高價買下翻拍，因着《甄嬛傳》的火爆，這部戲從版權銷售到選角始終備受矚目，很快于正也推出了同樣以乾隆後宮為主線的《延禧攻略》，并搶在《如懿傳》前制作完成，率先上線。

但這種搬運與模仿，也終于在多年後，讓于正吃到了苦果。

2014年5月，瓊瑤起訴于正，未經她同意擅自采用《梅花烙》的核心獨創情節改編為《宮鎖連城》，侵犯著作權。

2020年12月，因為被111位編劇、制片人聯名抵制，于正的抄襲事件再次被公之于衆，于正出面向瓊瑤發出道歉聲明，此後他就一改往日高調的姿态。他的微博開始分享生活感悟，看話劇、刷美食，俨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實際上，如果不是這次虐貓事件愈演愈烈，于正已經鮮少在微博上分享不愉快的事情。不過一年時間，于正就從過去那個充滿争議，勇于制造話題的“麻煩精”，變成了一個專注于欣賞和理解藝術的創作者。

與他的性情一同發生改變的，是他作品的熱度與好評率。

今年暑期檔，于正本人擔綱編劇與制片人的劇集作品《玉樓春》上線，這也是他道歉之後推向公衆的第一部作品。于正本人對其期待頗高，在上線之初他甚至為這部劇立下軍令狀，直言“它播不好，我就退圈”。

但觀衆層面對《玉樓春》的評價良莠不齊，有人說它服道化精良、古風古韻。也有人說它劇情東拼西湊，有着過去多年間于正作品的老毛病，充滿了爽劇的套路感。“它就像完全搬運了《紅樓夢》裡的人物關系，有着精緻的服道化外殼，卻是一個大女主爽文，禁不起推敲”。一位觀衆評論道。

最終，這部作品的豆瓣評分停在了4.7，遠不及同期播出的評分7.0的《你是我的榮耀》和評分8.1分的《喬家的兒女》。

對于曾經打造出《延禧攻略》這種賣好又賣座作品的于正而言，這是一份糟糕的成績單。

《當家主母》更是進一步拉低了“于正出品”的水準，從目前的種種數據來看，《當家主母》已經成為了于正轉型制片人以來觀衆滿意度最低的作品。毫無疑問，他曾引以為傲的特質，即“理解用戶”，正在失去效力。

“虐貓”争議并沒能輕易過去。直到現在，很多人的怒火仍未平息，在《當家主母》的最新短評裡，幾乎每分鐘都會增加幾個一星，甚至有用戶發問：“沒有半顆星嗎？我要為貓咪洩憤。”

怒火還燒向了其他于正出品的作品下，《玉樓春》等作品的豆瓣評分中，開始更新一星評論，他們發出了“抵制于正”的抗議聲。

（封面圖來源于于正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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