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5日,泉州申遺成功,“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成為我國第56項世界遺産。
這座低調的寶藏之城逐漸走進人們的視野。
多年以來,南有廈門,北有福州,包夾之中的泉州一直靜靜地做着自己,直到美酒出深巷,花香風自來,終于還是讓世界發現了泉州的美。
泉州在福建省的地理位置
都說“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泉州的文化不是陳列在館室内隻可遠觀的展品,泉州的曆史不是沉睡在地底的遺迹,泉州的經濟更不是記錄在表格上的冰冷數字,泉州的一切,都鮮活地流淌在泉州人點點滴滴的生活日常中。
泉州,是一座活着的古城。
古城舊迹錯落于繁華都市,紅磚古厝圍繞着現代生活,走進泉州,便開啟了一場千年的對話。
活着的古城
泉州,古稱溫陵,别名鯉城,因古城形狀酷似鯉魚而得名,古城内曾種滿刺桐樹,因此又被稱作刺桐城。
踏入西街,是探訪和初識泉州的開始。最好是緩緩漫步,無需做攻略,無需看導航,隻需帶一顆閑心走上街頭,去偶遇那半城煙火,半城神明。
一千多年曆史的西街
泉州的煙火氤氲着古老的氣息,當代人苦苦尋覓的詩意生活,被泉州人過成了稀松平常,他們并沒有刻意去打造,隻因文化的脈絡不曾斷裂。有人說,如果你想找到古中國最傳統的生活,就到泉州來吧。找一個祖上三代都在泉州的本地人,他們的生活,就是一本民俗文化史。
偶然路過一方庭院,主人竟喊我“入來吃茶”。閩南語很有意思,把“進來”叫做“入來”,聽起來有些古怪,實際上卻是古代漢語用語,類似的還有,“曬太陽”說做“曝日”,“鍋”叫做“鼎”……當唐音宋韻早已消弭于中原,閩南語裡卻還保留着大量古音;當中原因為民族融合改變了生活方式,這裡仍延續着古老的儀式和習慣。
女主人正在沖茶待客
好以茶會客便是其中之一,泉州人将“吃茶”看得同吃飯一樣重要。來了便是客,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偶然踏進門,也會拿出好茶免費招待,推杯換盞間,一段緣分悄然締結。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在泉州人的茶桌上完成的,可談成一筆生意,可化解一場矛盾,可結交許多朋友,可歎一段人生。也許正是這種愛茶好客,使得泉州茶行的足迹遍布各地。
而當古老和傳統沉澱進吃食中,便泛出了濃濃的古早味。古早味,是閩南人用來形容“老舊的味道”的一個詞。地道的古早味是最能觸動味蕾的食物,也最容易承載鄉愁。
泉州的古早味
一碗熱滾滾、糊而不爛的面線糊,加上鹵味、海鮮或是醋肉,再佐以炸蔥花、胡椒粉,鮮甜爽滑,這是時間延續下來的味道;一份醋肉,外表炸得金黃,吃起來外酥裡嫩,帶着淡淡的醋香;還有一碗沙茶面,盡管走遍山海,沒有沙茶就少了家的味道。閩南人愛出去打拼,早年下南洋的泉州人,把飲食口味和生活習慣一路帶到了東南亞,最終把他們喚回來的也正是這一口故鄉的味道。
無論衣食住行,隻要你慢下來感受,都能窺見中原古韻的遺風。吵鬧的街巷裡,人們在晚風中散着步,一聲咿咿呀呀的戲腔劃破夜幕,引人駐足。這是有着“中國音樂史上的活化石”之稱的泉州南音。
泉州南音閣,每周二、三、五、六免費演出
袅袅南音,婉轉悠古,起源于唐,形成于宋,是現存曆史最為悠久的漢族古樂。看似陽春白雪的曲藝卻在最下裡巴人的市井上演,沒有華麗的舞台,幾人在狹窄的屋子裡擺了幾張長闆凳坐下,便開始了表演,洞箫的長音,二弦的換弓,琵琶的點挑,婉轉聲腔唱盡四時美景、公子佳人、悲歡離合,台下不少本鄉人都跟着唱了起來。也不收取門票,隻需你一雙聆聽的耳,一顆欣賞的心。
至此恍然大悟,泉州的文化如此鮮活,不是沒有原因的。這裡的一切,你想走近、想觸摸、想學習,想傳承,都是沒有門檻的,隻要你想。
半城煙火半城仙
泉州的繁華從未落幕,大概還因為,這是一座被衆神庇佑的城市。泉州是一個神明“密度”極大的地方,曾長時間在泉州居住、講學的南宋大儒朱熹稱道:“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
如今,網絡上也有個梗:閩南人,你叫他六點起來接明星,估計沒什麼人;你要是叫他六點起來接神明,四點他就到了!
今天的塗門街上,阿拉伯人在11世紀修建的中國第一座清真寺清淨寺,與宋人築造的文廟比肩而立;西街上,始建于唐代垂拱二年(公元686年)的開元寺,與清源山上的宋朝老君造像遙遙對望;中山中路兩側,設教140餘年的基督教泉南堂,與建于1926年的花巷天主教堂各安一隅;南郊草庵中,伫立着世界上唯一存留的摩尼光佛造像……
佛教 開元寺
伊斯蘭教 清淨寺
說三千神明落在此間,一點不為過: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印度教、摩尼教……在這裡,你可以找到幾乎所有世界知名宗教的痕迹,“世界宗教博物館”之稱名不虛傳。
撲面皆是香火氣,擦肩而過不知何方神明。即便不是禮佛的日子,泉州城裡的煙火氣都氤氲不散。
知名小說《皮囊》的作者蔡崇達是土生土長的泉州人,他說:“在我生活的這個小鎮,所有人都笃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也相信魂靈,它們有着和現世一樣的屬性,會餓到,也會吃太飽,會太胖,然後也會心情不好也會悶出病。”
祭拜上香,吃齋禮佛,祈願禱告,于這裡的人而言,宛如日常。人們相信神明,以鮮花、果品供奉,手握香燭叩拜,靜靜跪在蒲團上,口中嘟囔有詞,也許是難以企及的心願,也可能是家長裡短的人間俗事,香火缭繞中等待着神明的回應。
關嶽廟裡香客絡繹不絕
關嶽廟可以說是市區裡香火最旺盛的廟宇了,在很多人心目中,關公神通廣大,是有求必應的神明,不論是生意、婚姻、求職或疾病,泉州人都要到關嶽廟拜一拜,希望得到指點,亦或是心理上的慰藉。
另一方面,泉州商業貿易發達,從商之人多注重信譽,而關公正直的形象就成了這種美德的代表,于是被奉為商業的保護神,也叫“武财神”。很多生意人來祈福求财都會捐獻香火錢,關嶽廟又将大部分香火錢用于救災辦學,積德善事。因此關嶽廟成了閩南地區香火最旺的寺廟之一,從廟外遠遠望去就能看見關嶽廟裡青煙袅袅,香火濃郁。
愛拼才會赢
然衆神三千,泉州人最親切的還是媽祖。
在閩南,隻要是出海的地方都有個媽祖廟,泉州人的祖先,最早是在海中讨生活的,媽祖庇佑他們穿越風浪,收獲食物,平安歸來。在海上沉浮的泉州人,自古就生出了一種劈波斬浪,勇立潮頭的冒險氣質。一如《愛拼才會赢》唱道那般,“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這就是泉州人的精神底色。
這種向海而生的拼搏精神,從唐宋延續至今。
如今,泉州的海港繁忙依舊
在唐朝,泉州是中國對外貿易的四大口岸之一,海上絲綢之路從這裡起航。而至宋元,“刺桐港”成為了“東方第一大港”,與埃及的亞曆山大港齊名,與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通商往來貿易,呈現出“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的繁榮景象,一時輝煌無兩。馬可·波羅在遊記中驚歎:“刺桐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雲集這裡,貨物堆積如山……”
熙熙攘攘的碼頭上交易着各色商品,香料、藥材等舶來品,從刺桐港運進來;絲綢、陶瓷等“中國制造”,由這裡走向世界。可以想象,當時的刺桐城裡,藥材與香料的芬芳氣味彌漫,絲綢與陶瓷閃耀着動人的光澤,往來的商人帶來紛繁的文化,城中交織各色的皮膚、各異的言語以及諸神的秘密。
當時的泉州,上上下下不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服務海外貿易,光是石橋就建了100多座,構建起發達的交通運輸網絡。大名鼎鼎的洛陽橋在當時的造價,折合成現在的人民币價值高達40多億元。
洛陽橋 圖片來源:泉州晚報
泉州的多元、開放和包容,讓它成為世界性城市,而生活在這裡的泉州人,在不同文化和宗教影響中烙下獨特的精神印記——開放自在、敢闖敢拼。正是這種千年的傳承和延續,締造出如今的泉州,不僅充滿文化自信,經濟亦保持着高度繁榮。
低調的寶藏之城
馬可波羅盛贊它為“光明之城”,白岩松又說:“它是一生中至少要去一次的城市。” 收獲無數贊美的泉州真是一座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寶藏之城。
既無福州省會之地位,也無廈門特區之優勢,誰知它竟然曾連續22年GDP排名福建省第一!福州追了二十幾年,直到2021年才堪堪超過泉州。試着打量一下你全身上下,或許你穿的衣服褲子,腳下踩的鞋子,嘴裡吃的零食,桌上用的紙巾,衛生間裡的衛浴,裝修用的建材等等,很可能都産自泉州。
泉州是一個神奇的城市,就像在夾縫中丢下一粒種子,也能發芽。安踏、特步、361°、鴻星爾克、七匹狼、盼盼、恒安、九牧……一個個知名品牌在這裡崛起,走向全國,乃至全球。鑄就當之無愧的中國品牌之都:除了以上品牌,還有貴人鳥、喬丹、361°、匹克、利郎、卡賓、勁霸男裝、柒牌男裝、達利食品、九牧衛浴、德高防水等等幾百個品牌,多到說不完。
安踏總部(泉州晉江)
改革開放以來,特别是中國加入WTO以來,傳統制造業和工業經濟的繁榮,帶動起泉州經濟的騰飛,泉州在紡織服裝、鞋業、食品、建材等諸多領域,締造了多個千億産業集群。泉州下轄的各縣區經濟也很活躍,同時形成自身品牌和特色縣域經濟,諸如泉港的“石化基地”、豐澤的“中國樹脂工藝之鄉”、晉江的“中國鞋都”、石獅的“中國服裝名城”、南安的“中國建材之鄉”、惠安的“中國石雕之鄉”、德化的“工藝陶瓷之鄉”、永春的“蘆柑之鄉”、安溪的“烏龍茶之鄉”等馳名海内外。
近年來,面對福州和廈門咄咄逼人的發展勢頭,泉州将迎來新的挑戰,但泉州深厚的民營經濟底蘊仍在,廣闊的海外僑親資源仍在,充沛的民間财富仍在,“愛拼會赢”的信念也還在,再現“漲海聲中萬國商”的新繁榮不是難題。
西街上的時光仿佛流逝得比别處要慢
當時代快速更叠,潮流紛繁變幻,泉州人仍生活在錯位的曆史裡,無論是節慶時令,祭祀禮儀,都還沿襲着古韻遺風,在文化的滋養裡,在信仰的庇佑下,人人内心平靜而堅定。
刺桐花開了多少個春天,
東西塔對望究竟多少年,
多少人走過了洛陽橋,
多少船駛出了泉州灣……
——餘光中《洛陽橋》
千百年來,世界的浪潮,不斷拍打着泉州的海岸,她似乎從未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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