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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析日志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3 14:50:42

7月29日禮拜四早上我心裡一陣一陣發慌,心想:“今天能不能順利完成透析呢?” 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了一會兒,一個個念頭蹦出來,“管兒終會有不好使的一天。該來的總會來的。面對吧!”“對,還有方法。”我爸的左胳膊上還有一個瘘,可以做透析。這個瘘有兩年多了,一直沒用過,特别好。為什麼一直不用呢?是因為我爸的胳膊保持在床上放将近四個小時不動,實在是非常難的事情。胳膊紮上針之後,一旦動,血管很容易鼓,就透析不了了,還得換地方再來一針。雖然透析了三年多,老爸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透析,絕大多數時候也不知道是在醫院,每次來都是看電視、聊天,倒像是在聊天室。聊興奮了或者躺煩了,就開始動換了。我在床旁陪着,他若想坐起來,脾氣好的時候可以重新讓他躺下。脾氣不好的時候也說不準了。護士陳老師,一直是老爸的責任護士。老爸記不住别的人,别的事,記得住陳老師。雖叫不上名字,但是陳老師隻要一過來,老爸都舉手打招呼。經常,他對我說:“她善,人好!你要向她學習!”我說:“嗯”。陳老師說:“我們互相學習!”陳老師讓我爸能安穩地躺下,幾乎沒失手過。上周六,還出了新招,給老爸“點穴”,就是在胸前輕輕按三下,他馬上就躺下了。每次陳老師要是遇到調班或者請假,透析結束前最後那一兩個小時,他經常“煩”事就想起來了,心煩的事兒啊!我都是異常全神貫注感受他的情緒,仔細聽他說的每句話的意思,所有的問題一一回應,平複他的心情。還好,到目前為止,除了周二這次都堅持到了最後。現在,管兒不好使的問題擺在眼前,能不能用瘘,我心裡真是打鼓啊。别說是胳膊固定不住,身體都不能踏實地躺着。大約透析有半年的時候,護士說:“要不試試軟針?”就是透析用的一種套管針,針外面包了個軟管。這樣胳膊怎麼轉,怎麼擡,透析都不太受影響。可是,醫院沒有這種針,那我就去買了幾十個。一次用兩針。第一次針紮的時候,第一針失敗,沒紮到位置。就聽見我爸大叫,“疼啊,怎麼這麼疼!”那時透析室還不是責任護士制,護士輪班。紮這個針真是需要技術和力道,紮硬針很熟練的護士都未必紮得好。護士馬上叫來護士長紮,護士長說:“姚老,忍一忍!”,于是在血管上換了一個地方紮第二針,成功。但是疼啊!真疼!事後,護士跟我說:“這個針在紮的時候,得把軟管帶進去,軟管包着平時透析的硬針。紮的時候比平時的硬針疼很多。”後來又試過一次,一針成功,一針失敗。所以,老爸的瘘總共用過4次軟針,失敗了兩次。從此,大夫護士都同意用管兒,一直用到現在。如今,管不好使了,怎麼辦呢?我心裡依舊努力地尋找着方法。換新管,需要住院拔管再插管。需要時間呀。實在不行,最後一招,就隻能是用瘘,再去買軟針。還有輔助方法,醫院為了防止病人胳膊動,會用膠皮管繞在手指上,把膠皮管夾在床單上。那我不如再買個胳膊固定綁帶,再加上我的手扶着他的手,三重保險,試試行不行?想到這裡,于是我馬上上淘寶查……郁悶的是,查了很久很久,沒有找到合适的綁帶。“唉,硬着頭皮去吧,今天陳老師在。”我自言自語。

中午我們依舊快樂出發。依舊進入病房“正合适”。哎,我突然看到原來隔壁床的楊阿姨躺在我爸一直固定的A2-9床。那一刹那,一下兒就明白了,頓時心生感動。我知道陳老師已經妥妥地安排好了給我爸換床。腎衰病人一旦透析,一般時間會很長。有的幾年,有的十幾年,有的幾十年。如果沒有腎移植的機會,絕大多數病人都必須是終身透析。透析床和床旁透析機的牌子和型号都是固定的,做哪種透析治療,排哪張床。如果為一位病人調換,比如不換床隻調換透析機,表面上看沒什麼,其實動靜很大,可能這個區的十幾個病人的床位都得一起換。再比如換床位,當然,這樣也換了透析機,其實也不容易。需要協調一個病區同一時間透析的病人。周二那次透析的時候,在透析機不斷響鈴報警的情況下,陳老師跟我說:“這台機器太敏感了,動脈壓稍有異常就報警。實在不行,我看看能不能給姚老換個床位,現在說不準,我去争取一下。”随即,陳老師眼神又投向床和床的空地兒,繼續說:“這兩張床離得近,不方便你坐着,我看隻有那張床可以了。”她指了指另外一排最邊的床位。我真是很感激地說:“好!”我知道調床是件很麻煩的事,陳老師真是想盡辦法解決問題。

周四換的床,床旁是金寶兒。護士們都管透析室藍色的透析機叫金寶兒,我們病人家屬也跟着叫“金寶兒”。金寶兒對動脈壓不敏感,就是動脈壓“飄”了,高了低了的,都隻響鈴兒,不停泵。不僅如此,陳老師上機時還叫來護士長,她絕對是技術高手。哪個病人上機紮針、接管出問題,她都能擺平。顯然,陳老師做了充分的準備,做了細緻的交接。分析了兩種可能性:可能是身體的長期管插在大血管裡的那頭是貼壁了,也可能是長期管裡有血栓了,所以出血不好。長期管在我爸身上已經3年零兩個月,用陳老師的話說:“管肯定是動位置了,但是現在想調管的位置,難度非常大。”護士長帶上手套,問姚老疼不疼?我沒有聽到回答。因為,上機的時候我必須出去了,用管上機要保持良好的醫療環境。等上機完,我馬上走進病房,看到老爸很平穩地躺在床上。陳老師和我對視了一下,說:“看看今天吧。”我說:“是,上次可真是扛不住了。”陳老師說:“是,我也看出來了,幸虧姚老給了我最後五分鐘,能下機。”聽陳老師說完,心裡一陣一陣地感動。

之後,我搬來椅子,坐在老爸床邊。跟他一起看奧運比賽。我自己酷愛看體育比賽。我爸帶着耳機能聽到電視的聲音,我聽不到,但也能跟他聊比賽,特别是周四這天看了東京奧運會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奪金,中國隊不僅拿了金牌,還打破了世界紀錄。我爸興奮得都嗨起來了。雙手舉向空中,慶祝勝利。旁邊金寶兒依舊時不常地響一聲,還是出血不好。但是,顯然今天金寶兒發出的響聲沒有對老爸産生影響。他很開心地看着電視。我呢,一邊看電視,一邊關注着動脈壓。不一會兒,陳老師走過來,讓爸爸右側躺,出血還是不太好,不過好的是金寶兒一直在工作,我跟陳老師說:“我都喜歡上金寶兒了。”盡管如此,其實問題并沒有完全解決,陳老師表情也沒有舒展。過了一會兒,陳老師又和護士長過來了。護士長帶上手套,手按在老爸右肩的長期管最靠近脖子的位置。讓人興奮的一幕開始了,就見金寶兒的顯示屏上動脈壓從-245,一個勁兒地往上蹦數字……-200、-117、-109。等待了一會兒,數字就幾乎保持在了-109。陳老師和我都很興奮。陳老師說:“多麼好的動脈壓!”說着馬上轉到病床左側,俯下身,手輕貼在護士長剛剛按的那個位置,高興地說:“姚老,原來開關在這那,咱找到了。”老爸馬上說:“好,太好了!”豎起大拇指。然後陳老師跟我說:“我覺得應該不是血栓,看來就是管貼壁了。這個地方按按也許管兒哪天就重新好使了。”我呵呵笑着,說:“是的。”護士長說:“肯定是管兒出來了一些,位置動了。”陳老師馬上說:“以姚老這個活潑的勁兒,管兒出來一點兒很正常。”我沒出聲,抿着笑。陳老師對我爸的情況了如指掌,我爸對管上的膠布時不時很感興趣,撕一撕,玩一玩。在家裡我和我媽每天都盯着他的手,也很難防着住。有那麼一兩回撕得幹幹淨淨,管邊都滲血了。從那以後,我和我媽更加高度防備着這個事情,除了晚上我媽睡着的時候,其他時候都盯着,以免再次發生。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我持續觀察着壓力指标。壓力往上走,我就學着護士長的手法按在那個位置,壓力就下來了。金寶兒再沒叫過。一切平穩。老爸今天也很開心。他的注意點不在金寶兒上,在我身上。他跟我說:“你坐在這兒幹嗎?趕快去找領導給你安排個工作。跟領導好好溝通。把你的能力都跟領導說說,看領導願不願意用你。”我倆聊天,我早已深谙他的意思。領導,并不是醫院的領導。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擔心。“你現在得抓緊時間,現在不好好工作,以後就沒機會了。趕緊去,跟領導說說,看看結果怎麼樣?”我說:“那,那我現在就去跟領導說,您可别動地方。”“我不動,我不動。”我馬上起身,轉到金寶兒後面,這樣他看不到我,我能看到他。沒有半分鐘,就見他手扶床欄杆,準備坐起來。我馬上轉到床前,把他扶住躺回床上。他說:“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說:“領導就在隔壁呀。已經說了,給我安排工作。”他說:“太好了。得讓領導簽字啊,這事才能定下來。快去快去。”我說:“那您别動地方啊?”我爸說:“不動不動。”我又轉回到金寶兒後面。這回他躺了有一分多鐘,就見他四處張望,眼神裡能明顯感覺到來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今兒有一位護工問我:“你爸爸是不是阿爾海默……?”我說是:“阿爾海默茨病,有七八年了。三年前是最嚴重的時候。每次來透析,對他來講都是第一次來。”她說:“哦,是嗎?在哪個醫院确診的?”我說:“天壇醫院。”她哦了一聲,懂的人都知道天壇醫院是國内神經外科、神經内科很有名的醫院。“那你每次照顧,也真是夠不容易。得了這種病,他們說話的意思我們很難理解。”我說:“是。”我在金寶兒後面又站了一會兒,看到他依舊四下張望,我轉到床前,感覺到他看到我就踏實了。今天他的情緒沒有太多波瀾,所以他很安穩地躺在床上。我開心地說:“爸,領導已經簽字了。”我爸說:“那就行了。我這兒不需要人,你趕緊去工作吧!”我說:“領導讓我在這兒坐的,等到5點再去。”老爸說:“哦,那好吧!”透析依然在繼續,我觀察着壓力,跟老爸聊着未來工作的事情。一切順利,還差9分鐘的時候,老爸仿佛心開一解,分外喜悅。手握拳頭舉在空中,說:“我們的戰役勝利了,這場仗打得真是漂亮。”我也瞬間喜悅呀,也手握拳頭舉空中,和他對拳慶祝,說:“是啊,勝利了!”還差5分鐘,陳老師準時過來,面帶微笑,跟我爸打招呼。順利下機,血壓穩定。

今天北京的天空也作美,中午來醫院的時候下小雨,走的時候幾乎雨已經停了。所以路上往返打車都十分順利。等到家走進樓門的時候雨又開始要下。進了家門,老爸又要出門了,回家。他說:“快點快點,天要黑了,咱們趕緊回家。”我說:“外面下雨了!您先稍微休息一會兒,等雨停了,我陪您回家。”他說:“好的。”見他心情好了很多,我就出去打了兩桶水。以備周五下暴雨他們不方便打水,沒水喝。等我打水回來,一看,顯然我爸對回家這事已經忘了。嗯,太好了,一切恢複平靜!

作者簡介:

姚汩醽 Yáo gǔ líng,北京大學醫學部預防醫學學士,中國農業大學葡萄酒工程專業碩士。樂于寫作,出書十餘本。樂于傳播,孝道文化的踐行者。

透析日志(汩醽gǔlíng的盡孝筆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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