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建中

2021年，為慶祝“松竹映畫”電影公司成立100周年，年屆90歲高齡的日本導演山田洋次拍攝了新片《電影之神》。以電影為主題的影片不少，如日本的《蒲田進行曲》、意大利的《天堂電影院》都是此類電影的佳作，前者側重講述拍電影的故事，後者則主要講述放電影與看電影的故事，《電影之神》是通過完整呈現電影的拍攝、放映、觀看等過程，展示電影藝術的神奇魅力，堪稱寫給電影的一封情書。在這部溫馨動人的影片中，表現了山田洋次對電影的無限熱愛、對美好情感的向往、對電影美好未來的冀望，這些都深深觸動着觀衆的心弦。

電影《電影之神》海報

再現日本電影的黃金時代

1950年代，随着日本從二戰的創傷中逐漸恢複，日本電影迎來了曆史上最輝煌的黃金時代。當年，不僅有着小津安二郎、溝口健二、成濑巳喜男、黑澤明等現已飲譽世界的導演，而且電影産量與觀影人次也屢創新高。影片通過老年阿鄉在黑暗的電影院回憶自己的年少時光，帶着觀衆重返1950年代的松竹片廠，見證當年日本電影的繁盛景象。

此時，電影前輩們認真敬業，而年輕的電影人也是充滿了激情和理想。擔任副導演的阿鄉性格率真、癡迷電影，他平時跟着前輩與夥伴們參與電影制作，還滿腔熱血地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執導屬于自己的電影。阿鄉身邊的人們也各自懷揣着不同的夢想：放映員寺新想開一家影院，經常被導演批評演技不佳的演員園子一心想成為明星，送外賣的淑子則傾情才氣橫溢、志存高遠的阿鄉，想默默地在背後支持他實現夢想。影片中，山田洋次還以彩蛋形式緻敬電影前輩小津安二郎《東京物語》、清水宏的《多謝先生》。山田洋次的緬懷，既展現了他的初心，也展現了當年日本電影人的光榮與夢想。

由電影視角透視普通人的美好

山田洋次是一個心有情懷與大愛的導演，他曾在《我是怎麼拍電影的》一文中寫道：“讓那些總想高人一等而顯得神神道道的知識分子一笑，并不是件難事，這種作品也很多。然而要博得那些一生默默無聞、勤勤懇懇工作的人們發笑，使他們快樂，就不是一件易事了。我認為，為了給這些人帶來歡樂、帶來喜悅而貢獻出畢生心血，付出巨大努力的精神是最珍貴的。藝術就是在為此而努力之中誕生的”。

正因有這樣的創作理念，山田洋次的影片裡總有老百姓的身影，讓普通人在奔波忙碌中得到撫慰，觀看影片的過程往往會是一次心曠神怡的溫情之旅。《電影之神》講述了電影副導演阿鄉在拍片過程中結識了放映員寺新、影片女主角園子、送餐員淑子。四人閑暇時常到食堂聚會聊天，并且還一同出遊，暢談夢想，成為了互相給予支持和鼓勵的夥伴。寺新忠厚老實，不善于與女性打交道，是阿鄉追逐電影夢想的好夥伴。他雖然曾一度成為阿鄉的情敵，但仍然默默地支持朋友的電影事業。淑子忠于愛情，富有犧牲精神。當親朋好友出言相勸阿鄉不會讓她幸福時，她卻表示，重點不是阿鄉是否讓她幸福，而是她會讓阿鄉幸福。面對老年阿鄉的落魄、無能、敗家、無賴、好賭，淑子仍堅定着自己的選擇，對阿鄉不離不棄。雖然影片的人物之間充滿了情感的羁絆，但因為他們有對電影的共同熱愛，始終選擇了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關注電影當下的生存狀況

影片講述到，自從阿鄉的電影事業因自己的性格弱點遭受挫折以後，他自甘堕落，好吃懶做，有了錢就去賭博。一天，原本在電腦前埋頭做網頁的外孫勇太從寺新那裡拿到阿鄉年青時候撰寫的劇本《電影之神》，讀後覺得十分精彩，但因為有些觀念比較老套，就開始與外公一起進行删改，并鼓動阿鄉參加劇本比賽。不料阿鄉的劇本一舉拿下百萬元大獎，并且很快有年青的導演願意投拍。片中的這一筆很有寓意，這意味着老一代電影人的事業已薪火相傳，後繼有人。

再者，該片籌拍期間，正值日本新冠疫情席卷而來，原定飾演男主角老年時期的志村健因出席讀劇不幸去世，轉而由稱霸1970、80年代日本樂壇的明星澤田研二繼任。此時的山田洋次雖然已是9旬老人，但對社會現實仍然保持敏銳的觸角，于是他改弦更張，大幅調整劇情。影片中，阿鄉在好友寺新開設的電影院瀕臨倒閉的關鍵時刻，沒有将拿到的獎金去賭博，而是捐給了電影院；與此同時，還有衆多影迷對影院的經營伸出援手。這就意味着，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隻要電影人衆志成城，廣大電影觀衆仍能在電影中找到夢想、慰藉，電影就永遠有美好的前景。

影片通過寺新的視角表達了山田洋次的觀點：“把看似無趣的每個鏡頭畫面串聯起來，變成一部電影以後，就會有說不出的魅力，那是因為電影的每個鏡頭、每一幀之間，都有神靈寄宿其中，那就是電影之神。”真的有電影之神嗎？據說也是有的。法國的盧米埃爾兄弟、美國的格裡菲斯、前蘇聯的愛森斯坦就是電影人心目中的神。在2013年第85屆奧斯卡金像獎評選中李安憑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獲得最佳導演時，他在發表獲獎感言時說：“感謝電影之神。我必須把這個分享給所有為了這個影片付出的3000人。”歲月不居，時光如流，唯願電影之神常在，時光不老，電影不老。

（作者趙建中系作家、文藝評論家、翻譯家）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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