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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名稱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8-17 20:05:45

文|張文廣

母親的名稱(媽媽的名字)1

張楊氏活到40多歲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确實是,在舊社會,農村女人是沒有名字的。原來在娘家起的小名,什麼花呀,妮呀,蘭呀等等,結婚以後統統都不叫了,改成了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

有了孩子之後就又改成了某某孩子他娘或媽。有的為了省事,幹脆就直呼孩子的名字,當然做母親的也就心領神會,聽見有人喊自己孩子的名字就趕緊答應。等死了之後往家譜寫名字就寫某某氏。第一個某,是夫姓,第二個某才是自己的姓。

這些當然都是舊社會男尊女卑造成的。

1953年,為了建設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國家,政府掀起了全國性的農村“掃盲”運動。可也是,舊社會的農村,雖然也陸續辦起了新式小學,也是建在那些富裕的村莊裡,能念得起書的人家一個村子裡也了了無幾,能寫個帖子,寫個信,記個豆腐賬,就是穿長衫的先生了。

掃除文盲主要是以夜校為主,白天人們是沒有空閑的,得去地裡種莊稼。夜校是按上級的掃盲政策辦的,聲勢搞的很大。學校的老師,擔當了社會掃盲任務,寫了很多紙條,讓學生們往牆上貼,“豬圈”兩字,就貼在豬圈上,“茅房”兩字就在茅房上,“門”字就貼在門上……村民們情緒很高漲,識字總比不識字強,反正也不用花錢。

村子裡老輩子傳說,有個名叫張得爵的老老爺爺辦過私塾,張得爵過世之後,他兒子張淮又辦了幾年私塾,自打來了鬼子,鬧賤年,人們外出逃荒開始,私塾也就自生自滅了。到了朋字輩和中字輩,荒年賤月的,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心思讓孩子讀書識字。有幾家,家境相對好點的,也就是念個三天兩早晨的,能看個信,村裡有紅白事寫個帖,記個帳什麼的,就是先生了。因此,村裡百分之九十的男人是“睜眼瞎”。女人從老到幼,幾乎百分之百都是文盲。“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比圍子牆還堅固,把女人困得死死的。

春妮她媽被村民們推舉為婦女主任,村幹部們才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蘇桂花,她是全村婦女中唯一有官名的女人。但是平時在村子裡叫她蘇桂花的人卻很少,仍然是叫她“春妮她媽”。有一次她去鄉裡開會,鄉幹部點名:蘇桂花!蘇桂花!蘇桂花……一連叫了多遍,她都無動于衷。

還是坐在她旁邊的人扯了一下她的衣襟說:“點名叫你呢!”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叫蘇桂花。慌忙回答:“有,有,有。”

坐在她旁邊的人又提醒她說:“喊到。”

她就又說:“是,喊到,到,到。”

坐在她身邊的那人又提醒她說:“你說一個到就行。”

“ 啊!說一個到就行?”鬧的全場轟堂大笑。

要說村裡文化高點的,屬張思遠的爸爸張風常,他不但跟安家李逸安念過私塾,到天津後還又跟曹公館的孫師爺學了些文化,能看報寫信。王廷榮也算是文化高點的,他王家幾個屋裡就是他這麼一棵獨苗,爹媽舍不得讓他幹莊稼活,讓他到安家李逸安的私熟裡讀書。

辦夜校前,政府讓張風常參加了縣裡開辦的培訓班。村裡就指派他負責辦夜校。張思遠攬了個敲鑼召集人的活,他覺得能幹上這個活很光榮。每天晚上吃過飯,他就提上大鑼,圍着村子嘡——,嘡——,嘡——,嘡——敲大鑼,催人們快點吃晚飯後去上夜校。王廷榮就領着人們念“波,坡,麼,佛......。”

有了孩子的中年婦女,晚上有點空,還得紡線織布,給丈夫孩子做穿,哪還有閑心上什麼夜校?

張思遠鄰居家的閨女春妮和小金晚上到各家去動員。這天晚飯過後,她倆冒着飕溜溜的小東北風,到張思遠家動員張思遠媽媽上夜校。她倆都穿着紅洋布花棉襖,戴着用籃布做的暖袖子,凍得縮着脖子操着手。

思遠媽媽正坐在炕上給張思遠做鞋,納鞋底子。張思遠媽媽見是她們兩個人來了,急忙從炕上往下溜,一邊說:“你倆快往炕上坐,蓋上被暖和暖和。”

窗戶紙被風吹的鼓嗒鼓嗒的響,一絲冷風從窗戶紙的破洞裡鑽進來, 屋裡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春妮和小金乍從外邊進到屋裡覺得喛和了許多。兩個人一邊跺腳一邊搓着凍的像小胡蘿蔔似的手,還把手湊到嘴上去哈氣,嘴裡說着:“這天可真冷。”

張思遠媽媽說:“你看俺家寒碜的,亂得下不去個腳,讓你們笑話了。”

小金樂呵呵地說道:“誰家還不都是一個樣,你家這還是好的呢?不信你到窩囊家看看,炕上那沙土有一指厚。”

張思遠和弟弟妹妺都鑽了被窩。他媽媽往炕裡撩撩被子,讓她倆就炕沿坐下。春妮說:“大奶奶,你得上夜校啊,如今咱婦女都解放了,翻身了,咱要有文化,不能光在家裡圍着鍋台轉。”

這種富有政治色彩的官話,她們肯定也是最近上夜校以後才學的。

張思遠媽媽說:“俺也想跟你們一樣去學文化,不愁不憂的,該有多麼好。可俺不行啊,你看這七窩八塊的,就别說那牲口雞狗的,就光這人,就做不上穿,整天價撕皮掠肉的,愁煞俺了,還上那夜校呢?你出出這個門,就像叫魂似的嚎啦你,哼!”

春妮和小金聽張思遠媽這麼一說,往炕上躺在被窩裡的三個孩子瞅瞅,也随着他媽媽歎了口氣。

春妮是最知根知底的了。張思遠他媽要是有點什麼事,串個門子,就高聲叫:“春妮啊,快來幫我哄哄孩子,我有事出去一趟。”春妮就快着跑過來幫着哄孩子。

春妮和小金來動員張思遠媽媽上夜校,是夜校裡給的任務。她倆見任務很難完成,就說:“大奶奶,這夜校不上就不上,如今咱婦女都翻身了,也得有個官名,唉,俺給你起個官名吧。”

張思遠媽媽一聽說要起官名,來了精神,說:“行,你起吧,撿着好聽點的,俺活了這麼大年紀還不知道自己叫啥名字呢。”

“春妮問:“你娘家姓什麼?”

張思遠媽媽說:“姓楊,說書唱戲的唱的楊家将的楊。”

姓楊的都有這個毛病,一聽說楊家将,就特别自豪。

春妮哼唧了半天說:“這麼着,俺叫張同蘭,你就叫‘楊玉蘭’,咋樣?”

張思遠蹭一下子從被窩裡坐起來,身上光光的說:“好,‘楊玉蘭’這個名字好。”

他媽媽回手在他脊梁上揔了他一巴掌說:“快躺下别凍着,小孩子家知道個啥呀。”

張楊氏活了半輩子,總算有了自己的名子,心裡頭美美的念叨着:“楊玉蘭,楊玉蘭。”

我就是張思遠,楊玉蘭就是我媽。

母親的名稱(媽媽的名字)2

張文廣,男,德州某國有銀行退休幹部。退休後緻力于文學創作,先後著有《命運與道路》《歲月的痕迹》《圍子牆》《春妮》《老照片》《他是誰》《老虎與狗熊打仗》《家屬院裡的笑聲》《有三個名字的老人》《媽媽》《武官命》等長、中、短篇小說。古體詩詞200餘首發表在《今日頭條》。

壹點号玉河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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