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半個月,婆婆在睡夢中去世。
接到公公電話,是第二天上午的九點一刻鐘。
老爺子從公園鍛煉回來,也許是發現廚房冷鍋冷竈,也許是發現家裡異常安靜。
“你媽他走了,昨晚隻說胳膊疼,要早些睡,誰知道等我回來,人都涼了。”
公公在電話中語氣平靜,好似婆婆隻是出門回娘家,或是和鄰居大媽一起出門置辦年貨,而不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老公跪在床前泣不成聲。
因為YQ,隻有我和老公到殡儀館送了婆婆最後一程。
除夕夜,老公再三請求,讓公公搬去和我們同住。
婆婆不過剛六十歲,就遭此不幸,老公害怕公公一個人住會觸景傷情,更怕他有個頭疼腦熱,我們不能及時照顧到。
他已經失去了母親,生怕意外再一次出現,再加上YQ,老公的擔心不無道理。
“有什麼事我會給你們打電話,我一個人挺好,不用擔心。”
公公依舊堅持,絲毫沒有搬離這裡的想法。
老公每天打電話,問問老爺子想吃什麼,有什麼需要的,叮囑他早上鍛煉時悠着點,下午打麻将别太晚,出門記得帶帽子……
在這四個月裡,也有一些變化,隻是我和老公都未曾發覺。
比如,公公接電話的時間越來越短,還沒說上幾句,就想挂了。
比如,他不讓老公把菜送到家裡,而是讓放在門口傳達室,他說自己打完麻将正好去拿。
比如,在我們加班時,需要他去接一下孫女放學,他會拒絕,說自己這邊走不開,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直到四個月後的那天,在沃爾瑪超市,我和老公看到公公和一位大媽,手挽手在水果區選水果。
公公平時不苟言笑,此時臉上堆積起層層笑紋,那位大媽一隻手握着公公,另一隻手拿起一顆橙子,放在公公鼻子下面。
我扯了扯老公的袖子,生怕他會沖過去,畢竟他臉上的厭惡與冰寒讓我有些害怕。
“有什麼事兒咱回去再說。”
我使勁拉着老公的胳膊,拖着他離開超市。
“我挑的橙子肯定好吃…”
門開了,進門的兩人看到我們,表情僵住,過了兩秒鐘,才收回笑容。
“老張,我就先回去了。”
大媽匆忙轉身,沒等公公回答,直接遁走。
“爸,你對得起我媽嗎?這才四個月,你就另尋新歡?”
公公這才看到我老公懷中抱着婆婆的遺像。
這遺像是我和老公在電視櫃的抽屜裡拿出來的。
“怎麼?你是怕我媽挂在牆上,盯着你倆為老不尊嗎?”
老公聲音近乎咆哮,我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更怕老頭子被吼的心髒出什麼問題,連忙制止。
“有話好好說,别着急,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頭子面無表情,遠遠地在餐桌那裡坐下。
我有點想笑,他這是怕自己兒子動手嗎?坐那麼遠。
“反正你也看見了,别跟我橫,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爸,我的事自己做主,我,我準備再婚,就這麼個事兒。”
老公冷笑一聲,看也不看老頭子一眼,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媽剛走幾個月,你就要再婚?你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嗎?”
“我六十多歲的人了,啥沒見過,啥沒聽過,我怕啥,你媽走了,我就得一輩子一個人過?”
“爸,不是不讓您找,最起碼得等我媽過了周年,畢竟我媽才走四個月,這也太快了吧。”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生怕這倆父子怼來怼去,說不到正點上。
“人死不能複生,誰不死啊?活着的人還沒死的人重要?”
……
“我有退休金,有房子,我不吃你們的,喝你們的,更不花你們的錢,你們也别管我的事。”
老爺子這一段話直接點燃了張輝,他騰地站起來,指着老爺子吼道:“我媽跟你過了幾十年,生兒育女,到頭來,還不值得你為他守一年?你有良心沒啊?好好好,既然你也不需要我這兒子,行,以後我沒你這爹。”
老公甩開我拉着他的胳膊,抱着婆婆的遺像,摔門而去。
我跟個傻子似的,愣在原地。
“爸,你别生氣,我去勸勸他啊。”
一邊說,一邊挪步到門口。
至于老爺子和那位大媽什麼時候領的證,我們一無所知。
隻是在第二天的一大早,我和老公做賊似的等着老爺子出門晨練,偷偷到房子裡,把婆婆的遺物整理出來帶走,走的時候,把鑰匙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老爺子偶爾會給女兒打個電話,問問學習情況,順便也會問問我倆的情況。
畢竟血濃于水,老爺子還是放不下兒子和孫女。
我相信老公也會偷偷地去看老爺子,畢竟那是他爹。
沒想到,大年三十,老爺子竟親自登門。
幾杯酒下肚,哭着訴說二婚的不易。
“她要金戒指我買了,金耳環,金項鍊我都給買,衣服啥的都不說了,證也領了,還沒倆月,就跟跳廣場舞的老頭不清不楚,那老頭一臉龌龊樣。”
“不是我不願意接月月放學啊(我女兒),她不讓啊,說什麼破壞二人世界。”
“現在又說她兒子婚房差二十萬首付,逼着我拿錢,我哪有錢啊?我就是有,也不會給她兒子花啊。”
“現在又作妖讓我跟她出去租房子,把我那房子給她兒子結婚,我又不傻,借出去的房子怎麼可能再要回來啊。”
“大過年的,我越想越心酸啊,一輩子沒受過這種氣啊,有家不能回啊,鬧心。”
老爺子可能真是喝多了,連自己兒子早都回房間了都不知道。
我這顆八卦心,邊聽老爺子訴苦,邊附和,其實,我真的想笑,也隻能用喝水掩飾,生怕老爺子發現。
說到最後,老爺子終于說到重點,“怎樣才能擺脫她啊。”
合着老爺子不醉裝醉啊,這是實在沒招了,才來兒子家找後援來了。
“換鎖,離婚,那什麼首飾啥的都不要了。”
“工資卡她拿着呢。”
“挂失,補辦。”
“她要不離呢?”
“耗着呗,您又沒什麼損失,不行了就先住這。”
老爺子充滿感激地看着我:“那,小輝……”
“爸,您安心住。”
兩個月後,老爺子補償了大媽兩萬塊錢,畢竟大媽現在跟廣場舞大爺好了,老爺子不願意給她兒子當便宜爹,她也不願意再耗下去。
父子倆現在的關系依舊不冷不熱,老爺子倒是知道吃一塹長一智,黃昏女知己該找還是找,但絕口不說結婚。
可能隻有原配夫妻才會全心全意為家,為子女。
原配老婆說:“該給孩子交補習費了。”
老公會說:“交呗,錢都在你那。”
重組婚姻老婆這樣問。
老公會說:“你孩子?我孩子?”
所以,
夕陽紅的感情更是薄如蟬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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