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野豬林,魯智深怕薛霸、董超再起歹念,就跟定了他們,一路上同行同宿,寸步不離。薛霸、董超心裡暗暗叫苦,卻不敢得罪魯智深,隻好收起惡念,老老實實地侍候林沖,免得魯智深發怒。
就這樣走了半個多月,眼看滄州就要到了。魯智深打聽清楚前面一路上都比較熱鬧,人家很多,估計林沖不會再有危險,于是,停了下來,與林沖道别。林沖拉着魯智深的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魯智深想安慰林沖幾句,卻也不知從何說起。兩人默默無言,揮淚而别。臨分手前,魯智深又叫住薛霸和董超,手持禅杖,指着路邊的一棵大松樹,問道:“你們兩個過來看看,是你們的頭硬還是這棵松樹硬?”兩人聽出魯智深話裡有話,連忙點頭哈腰地跑過來,說道:“小人的頭是父母的皮肉,包着些骨頭,哪裡能和這大松樹比?”魯智深聽了,也不說話,掄起禅杖就往松樹打去。隻聽得“嘩啦啦”一聲巨響,那棵大松樹攔腰折斷,倒了下來。薛霸、董超看了,吓得吐出了舌頭,半晌縮不進去。魯智深朝他們冷笑一聲,說道:“以後若再有半點惡念,叫你們的狗頭和這松樹一樣!”說完這話,又與林沖道了聲“兄弟保重”,這才轉過身子,拖了鐵禅杖,大踏步地走了。
經魯智深一番教訓,薛霸、董超隻好老老實實地趕路,再不敢難為林沖。走不多遠,林沖忽然想起:當初在京師時,常聽人說起滄州城外柴家莊有一個“小旋風”柴進,豪俠仗義,落難的英雄好漢途經滄州時,大都得到過他的幫助。如今既然已經來到這裡,何不順路去拜訪他下。于是,他委婉地把這層意思對兩個公差說了。薛霸、董超心想,柴進是個大财主,跟着林沖去見柴進,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也就一口應允了。
三人詢問路徑,找到了柴家莊。但莊客說柴大官人打獵未歸。林沖好生掃興,隻能和兩個公差再回舊路。走了半裡多路,見一簇人馬朝莊上飛奔而來,中間是一位年輕男子,生得龍眉鳳眼,一身富貴人的打扮。林沖猜想他準是柴進,但又不敢問。那馬上男子問道:“帶枷的人是誰?”林沖忙躬身答道:“小人是東京禁軍教頭林沖,因為得罪了高俅,被發配到滄州。聽說柴大官人招賢納士,特來投奔。”那男子聽了,翻身下馬就拜,說道:“柴進早就聽江湖上的人說起過‘豹子頭’林沖的威名,今能相見,實感榮幸。”說着,也不管林沖額刺金印身披木枷,是一個發配的犯人,熱情地拉着他的手,親自把他迎入莊内,然後,吩咐莊客在廳堂擺開酒席,為林沖接風,并請薛霸、董超也一起入座。
大家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過時,外面走進來一名大漢,歪戴着一頂武士巾,挺着胸脯,神态十分傲慢。柴進告訴林沖,此人姓洪,武功很不錯。林沖猜想他是柴進聘請的武術教師,就站起身來,很有禮貌地行了參拜大禮。那大漢卻大模大樣地擺了擺手,沒有還禮。柴進指着林沖對他說:“洪教頭,這位便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林武師。”林沖聽了,又朝洪教頭拜了兩拜,起身給他讓座。洪教頭也不謙讓,就在林沖的上首坐了下來。
柴進見洪教頭對林沖無禮,很不高興。洪教頭察覺了,他不認為自己不對,卻怪柴進小題大做,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大官人何必對一個配軍如此周到?”柴進見他當着林沖的面出言不遜,連忙說:“林武師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當世英雄,豈是尋常配軍可比!”洪教頭不服氣,說道:“大官人愛好武藝,來往的配軍便攀龍附鳳,自稱是什麼什麼教頭,來莊上騙些酒食吃,你哪裡可以太當真?”柴進皺了皺眉,說道:“英雄落難,自古以來也是很常見的,怎麼可以因此小看了他?”
那洪教頭隻是個江湖武師,沒見過大世面,卻又生來夜郎自大,心胸褊狹,見柴進一次次地幫林沖說話,掃自己的面子,不由得惱羞成怒,跳起來嚷道:“你說他武藝高強,我偏不相信,有種的出來和我較量一番。”柴進見他不知趣,越說越離譜,便想叫林沖教訓教訓他,于是,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師,你意下如何?”林沖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哪裡會和洪教頭一般見識,隻是推辭,不肯應戰。洪教頭見林沖不肯應戰,以為他膽怯,越發得意了,忍不住地來撩撥林沖。林沖推辭不過,隻好起身應戰,但心裡卻十分為難:洪教頭是柴進的師傅,真打了他,怕柴進的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打定主意隻守不攻。
衆人來到廳堂外一塊空場上。莊客把一捆棍棒放在地上,洪教頭脫光上衣,檢起一根棍棒,對着林沖喝道:“來,來,來。”柴進在一旁說:“林武師,較量一下吧。”林沖說:“大官人見笑了。”說着,也撿起一根棍棒,朝洪教頭拱手說道:“請師父指教。”話音剛落,洪教頭早已一棒打來,林沖舉棒相迎。五六個回合下來,林沖突然退出場地,對柴進說:“小人輸了。”柴進很奇怪,問道:“還未怎麼較量,就輸了?”林沖說:“小人身上戴着木枷,施展不出本領。”柴進哈哈大笑,忙拿出十兩銀子,對薛霸、董超說道:“小可大膽,煩請兩位幫忙,替林教頭開了木枷,好讓他施展身手。”薛霸、董超銀子到手,沒有不答應的事。柴進讓林沖除了木枷,又含笑說道:“這位洪教頭也是新來這裡不久,一直沒遇到過對手,林武師不必謙讓。”柴進又叫莊客取來二十兩重的一錠銀子,丢在地上,對林沖和洪教頭說:“兩位教頭比武,就拿這二十兩銀子作為獎品,誰赢誰拿去。”
林沖除去了木枷,身上一陣輕松,又從柴進的話裡聽出了他的意思,不再有思想顧慮,于是,抖擻精神,重新上場。那邊洪教頭看了卻暗暗叫苦,上一場比試,盡管林沖隻守不攻,他也已經感覺到了分量,隻是自己叫戰在先,若是不打了,掙不回這個面子,若林沖赢了銀子,自己更丢不起這個面子。他心裡七上八下,腳底下不免有點虛,上場以後,勉強沉住氣,把棍子當胸前一舉,使出個舉火燎天的進攻架勢。再看林沖,棍棒随意一橫,依然是一個守勢。洪教頭大喜,心想,不如我先下手為強,免得被他搶了先機。
于是,虛張聲勢地大号聲:“來,來,來!”随即一招漫天風雨,舞出一團棍影,對着林沖兜頭下。林沖不慌不忙地退後一步,那棍子擦肩落下,沒有打中。洪教頭見林沖後退,以為得手,又緊逼一步,卻不料腳步已亂。林沖看得清清楚楚,用棍棒由下往上一挑,洪教頭措手不及,想要避讓,“啪”的一聲,小腿上早挨了一下,“撲”地倒在地上,手中的棍棒飛出兩丈多遠。四周圍觀的莊客都哄笑起來。
洪教頭滿面羞愧,再無話說,想掙紮着爬起,但哪裡爬得起,隻能在兩名莊客的攙扶下,瘦一拐地退出大廳,回房後,打了個包塞,情光溜了。
柴進高興極了,攜住林沖的手,再入廳堂飲酒,又将那銀子遞上。林沖推托不過,隻能收下。林沖在柴家莊住了幾日,每天主人都好酒好菜招待。
一天,林沖要柴進送林沖許多銀兩,薛霸和董超也沾光得了好處。飯後,取出兩封書信,吩咐林沖道:“滄州府尹和我交情很好,牢城裡的管營、差撥等與我也有往來。你把這兩封書信拿去,他們看了一定會照顧你的。”林沖謝過柴進,随着兩個公差投滄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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