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暑熱高溫仍在的天氣之中，迎來了一年一度行孝拜祖、追思先人的中元節。作為祭祖追思先人的節日，俗語“七月半，鬼亂竄”就是古人對“中元”的一種形象說法和描述。

早上起了個大早，驅車到了鄉下老家，看到供奉先人遺像的供桌上了香，擺上了貢品。檀香已經燃了半截，看來母親起的比我還早。自從四年前父親去世後，每年農曆七月十五這一天，我的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父親長眠于土地，兒女常念于人間。生命的四季裡秋天是個容易讓人傷感的季節。跪拜在父親的墓前，他老人家應該感應到我們要來看他，不遠處蓄水池上空不時有的鳥兒飛過，發出清脆的叫聲，墳墓周邊的小草頑強地在生長，一個多月沒有降雨，竟然還保持着一絲綠意。

按照習俗，燒完三周年逝世紀念日的紙，就可以往墳頭壓上黃紙了，說明父親在此地長眠很安詳。父親在世時，每到清明和中元節，他都會虔誠地為先人們念誦《大悲咒》、《地藏經》等經文超度天堂的先人們，這是一個普通農民的樸素情懷，幾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人活一世，親情轉瞬即逝，父親的音容笑貌仿佛昨日重現，看着紙錢燃燒後産生的火苗，我思緒萬千。

父親在他們兄弟中排行老三，五歲多就失去了父愛，生活的艱辛，讓他變得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他繼承了爺爺的衣缽吃齋念佛一輩子。父親對物質的追求很淡然，終其一生沒有享受過幾天好日子；在我的記憶裡，父親最為開心的一次是遠在山東的長孫兒子出生後，當時他的病情已經加重，天剛麻麻亮就起床燒香拜佛，查閱他的古書籍，心裡盤算着給大重孫子起名字，或許人活一輩子就是為了子孫滿堂，後繼有人。四年多過去了，對父親的懷念化作燃燒的紙錢，希望他在天堂衣食無憂，在極樂世界裡一切安好。

我們的祖墳分散在明永泰古城周邊四五處，祭奠完父親，我和大哥分工，他去給埋葬在邊外的已故二伯上墳，我開車到永泰與族人們回合，祭奠先祖。傳統習俗中上墳也是族人們聚會聯絡感情的好機會。快到中午時分，我們在祖墳前回合，上香，燒紙，品瓜果，與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後人們交流感情，喜好喝酒的三哥和66歲的老侄猜拳喝酒，活躍了祭祀儀式的現場氣氛。剛剛入職的侄孫女為了趕上墳，疫情防控車馬勞頓，折騰好幾回終于趕上了時節；在省城蘭州攻讀研究生的侄女，隻要有機會每年都參加家族集體祭祀活動，令人欣慰。新時代，男女平等的觀念正在深入人心，也是大勢所趨。

明朝萬曆年間從山西大槐樹出發，一路經商到永泰的先祖們，紮根于西北邊關，繁衍生息，世世代代都是忠厚傳家，墓地距離永泰古城隻有800多米。追溯祖先們的奮鬥史，也是弘揚傳統文化，凝聚家族向心力，鼓勵後人們努力工作，為社會做貢獻。看着古城内外車水馬龍，腦海裡想到了“路上行人欲斷魂”的蒼涼。按照家譜記載，冷兵器時代的永泰，戰事不斷，靠着經營食鹽、布匹等生活用品養家糊口的先祖們，曆經了生活的苦難，曾經在盛世也積累了大量的财富，老人們流傳說半個永泰城都是我們先祖的産業，一度也曾有過一段輝煌史。

後來幾經朝代更替，到了清朝末年，戰亂不斷，家道衰落，為了生計，祖先們開始分散，祖太爺流落到了一個叫古墩子的地方，靠給人打零工勉強維持生活。雖然生活艱辛，成家後他與在永泰城裡生活的族人們一直保持着走動，互相幫助，報團取暖，延續着這份割舍不斷的親情。祖太爺去世後要葉落歸根，爺爺在古城裡族人的幫助下，用毛驢馱着棺材跨過溝壑，将祖太爺安葬在了永泰城西南叫“馬刺掌”的山上。爺爺一生勤勞簡樸，靠販賣針頭線腦維系着一大家人的生活。爺爺始終把永泰城裡的族人當最親近的人，每年清明和中元節祭祖，都會給城裡的族人留一些稀罕的菜籽油，讓他們改善生活。

解放後不久，爺爺在他57歲的清明節，因病無錢醫治去世，帶着沒有将兒女拉扯成人的遺憾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間。永泰古城裡他唯一的老侄帶着他的後人和女婿，步行到了30裡外的老家馬家台，幫助奶奶料理爺爺的後事。當時大伯才17歲，二伯和父親以及小叔都還年幼不懂事。奶奶一個婦道人家面對突如其來的緻命打擊，傷心欲絕，天降大雪，封堵了山路，又加上時節更替，好心的陰陽先生為了孤兒寡母不再受磨難，給爺爺挑選了吉日下葬。他的老侄見安葬的日子還遠，想先回古城一趟，每次一提出先回去，奶奶就無助地流眼淚。善良好心的老侄看着凄涼的家庭，和他還年幼的幾個堂兄弟姊妹，就打消了回永泰的打算，作為奶奶的精神支柱留了下來。半個多月的時間帶着他的女婿用斧頭和鐵鍬，硬是在冰凍的土地上為爺爺打出了墓坑，順利地安葬了爺爺後才回到古城永泰家中。這份情也永久地留在了父輩們的記憶中，直到父親長大成人後，和永泰城裡他的這位堂哥保持着緊密的聯系，從他堂哥那裡學會了打事問卦和念誦經文的傳統手藝，繼承了爺爺的信仰。

後來永泰古城裡這位堂伯去世後，他的兒女們傳承了他的樸實厚德，一直照顧着奶奶的生活。當兵複員回家後在寺灘農機站工作的永泰二哥，每逢中秋節都不忘托熟人給奶奶捎去過節的大西瓜。我們舉家搬遷到引黃灌區後，堂伯的兩個女兒和女婿早于我們搬遷到灌區，每到農忙季節都會開着他們的手扶拖拉機，幫助父親收割小麥和玉米，手把手教會了父親耕作水田的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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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族人始終傳承了堂伯的團結精神，與父輩們保持着良好的人際關系。記得那年大哥結婚，家庭困難，婚禮前一周，永泰的族人們早早地就來到家裡，給父親長精神張羅婚事宴席。讓小村子裡的人們看到了族人的熱心和團結的精神。永泰姐夫開着他的“28拖拉機”去50裡外的山區娶親，轟動了大嫂娘家裡的小山村；永泰年長的哥哥們好酒量，讓前來吃酒送親的大戶人家意料之外地喝得酩酊大醉，找不着北。族人們的團結一心，關鍵時刻的守望相助，讓大伯和父親感受到了親情的無價和珍貴。今年過年和永泰的族人去看望大伯，他還在念念不忘當年的情義和場景。

兩個多小時的祭祀結束後，我又和幾個老侄來到了城中永泰二哥的女兒家裡做客，品嘗了美味的羊羔肉，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親情。善良的侄女傳承了二哥的善良美德，一視同仁到家的娘家人，端茶倒水照顧到位，事業有成的外孫也熱情好客，讓我感動不已，找回了久違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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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的路上，看着車窗外熟悉的古城，國家鄉村振興和旅遊開發的興起，讓永泰古城換了新顔。但無論怎樣改變，都掩飾不住歲月的滄桑，永泰古城還是那座古城。

物是人非，山長水闊，雲水相依，不管初秋到晚秋，不論清秋與深秋，我隻歡喜與秋重逢，與秋同行，感念先祖們的美德，傳承先祖們團結一心，守望相助的精神，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忘初心，闊步前行，共同享受新時代新社會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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