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那年那月那日頭,那山那水那河流。自傳體家史小說,再現家族曆史,尊重史實,尊重曆史人物,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父親。by 王志華
《暴風驟雨》劇照 圖片來自網絡
01.我像“趙光腚”那樣過的光腚日子著名作家周立波的小說《暴風驟雨》裡面,有個主角叫趙玉林,因全家隻有一條褲子,隻能輪換着穿出門,他的妻子某天光着身子下地幹活,被人看見,從此有了“趙光腚”的外号。
我看《暴風驟雨》小說時流下了眼淚, 我理解那個年代,且感同身受。窮啊,當年月缺吃少穿,一窮二白,家家日子都不寬裕。
打我記事,就撿哥哥、姐姐穿剩淘汰下來的衣服,夏天的單衣,冬天的棉襖棉褲,幾乎件件衣服上都打了補丁。
家家都是小的撿大的衣服穿,孩子大了長個子了,穿短的衣褲都舍不得扔,磨壞的地方補補,接個袖管褲腿是常事。棉裝我娘都要給翻新,先把裡和面拆下,洗幹淨再把磨破的地方補上補丁,有時補丁摞補丁。棉花都得重新擇擇、絮絮,薄的地方幫補一下。
在農村那些年我沒穿過襯衫,甚至褲衩。白天光膀子下地幹活,鋤草打柴,晚上光腚睡覺。
直到我十七歲了,到兵團參加了工作,才有條件買褲衩、襯衣和襯褲穿。
十四五歲時,懂事怕羞了,冬天裡,我就在棉褲裡,穿上一件破舊的單褲。這樣子,既幫助禦寒保暖,又解決了半夜起來小解,不再光腚的問題。
有一年夏天,我都上四年級了,實在沒有衣服換季,穿上姐姐的一件藍碎花小開領舊上衣,去學校上學。
憧憬 圖片來自網絡
我揚脖坐在教室上課,到操場上體育課,衆目睽睽之下上間操,甚至參加全校的師生大會,都會引起嘈雜和竊竊私語。
三天後,被四姨看見了,她上供銷社花了二角八分錢,給我買一袋顔料煮青。四姨幫我把這件花上衣,染成了花了胡梢,黑不溜秋的顔色,我照穿不誤。
那時家雖窮但我不自卑,十一二歲穿着花衣服我也不在乎。
苦澀的日子,磨煉了我的性格。後來在工作崗位,我有時受到不明真相的人指責,甚至被指鼻子罵,我也不嘞他(不生氣不着急)。我認準做對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動,别人左右不了我。
當年,全家人隻有爹有一條棉褥子,他還舍不得鋪上,過年過節才拿出來,鋪上褥子。
平時大人孩子都睡在光溜的炕席上。炕席不似今日的竹蔑涼席,是東北農村用高粱杆的外皮,農民叫秫稭編成的。父親把高粱杆一破兩半,刮掉裡邊兒的内瓤,按炕的大小尺寸,編成人字花的席子。
父親手巧,不但幹農活拔尖,編筐編簍編炕席也又快又好。農閑貓冬時,他二三天就編一領炕席。
在炕席上面睡一宿,第二天早晨起來,大人孩子的皮膚上都印滿了炕席花印子。
炕席 圖片來自網絡
我記事,就和大哥睡在一個被窩,大哥考學離家後,我又和弟弟一個被窩,我甚至沒有自己的一床被。
直到十七歲走出家門,參加了工作,住兵團一師二團工程連的集體宿舍時,才有了自己的行李。
那時人們都會哼唱二首流行歌曲,很幽默,歌名叫《真是氣死人》和《破鞋漏腳尖》。
大意是:
那年呀一開春,
我拉着我的孫。
到那破爛市,
買個破背心!
人說八毛五,
恰巧少一分。
好說歹說,
就是不頂事!
真是氣死人!
好說歹說,
就是不頂事!
真是氣死人!
…………
《破鞋漏腳尖》
哎呀我的天呐,
破鞋漏腳尖,
老師讓我交學費,
我說等兩天。
沒錢我光腳丫呀......
沒想到,多年後的《破鞋漏腳尖》竟成了網紅歌曲。
有一年,學校開運動會,要求參加方塊隊的學生統一着裝:白背心、白襯衣系紅領巾,穿藍色褲子。
家庭确實困難的學生,實在沒有藍褲子的,可以穿黑色褲子對付。
娘硬着頭皮,咬着牙湊錢給我買了一件白襯衣,配上白背心。大姐納鞋底,給我做了一雙黑布鞋,褲子隻能對付了, 這是我童年穿着最好的衣服。
上了初中,我穿的好一點的外皮衣服,都是每年春節,我和父親去伯父家串門,在朗鄉林區公安局工作的大哥,我堂兄王治國給我買的。每次串門回來,都是連吃帶拿,大哥給我買一件新衣服,給父親五塊錢,花三塊三給父親買一張返程的火車票。
大姐和弟弟 圖片來自網絡
02. 童年的我,以為隻有北京才有玻璃大鏡子娘常常一邊憧憬一邊念叨說:“家裡的窗戶紙換成玻璃,那該多好多亮堂啊!牆上挂上一塊大鏡子,照一照該多美啊!”看見誰家有這樣大鏡子,娘就很羨慕。
娘的話,讓年幼的我心情十分沮喪。
一面大鏡子,剛7塊錢,可是我家買不起,家裡有的隻是一塊長方形不足半尺的小鏡子,娘和大姐梳頭照看用。
苦難叫我早熟,年少的我會經常坐在外屋的門坎上,仰望宆頂之下天空飄動的雲彩;遙望小山村夕陽西下時漫天的晚霞;仰視一塵不染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追逐空裡流霜不覺飛,一閃而過的星辰。
白雲悠悠,斜月沉沉。我情不自禁地用稚嫩的童音唱道:“天頭哇,我騎着大馬,上北京割玻璃鏡。天頭哇,我上北京,騎大馬,去呀去割玻璃……”
這首憂傷但充滿希冀的兒歌,是我自己編創,用心唱給自己的。
我要把窗戶換成玻璃,騎大馬上北京給母親割玻璃鏡,從北京抱回來一面大鏡子,圓娘的夢。
小時候,我以為隻有北京才有玻璃大鏡子。
六十年代的大穿衣鏡 圖片來自網絡
03. 孩提時永遠的心痛大人們的喜怒哀樂,直接影響我的情緒和心情。
年成好,風調雨順,豐收了,爹娘高興,我也樂喝;年成不好,遭了旱澇、雹災、霜凍,大人們哀聲歎氣,我也郁郁寡歡。有時我半夜被尿憋醒,聽見爹娘躺炕上說悄悄話,唠到欠收,日子難熬,爹娘昐孩兒們快長大。
我心就難受,我曾半夜趴在被窩裡悄悄的流淚。
我小啊,沒能力幫父母減輕複擔。偶爾大白天,我坐在炕沿上,會無緣由地哇哇大哭。
娘很困惑,問我,“孩兒哭啥呀?”我抽抽噎噎說,“心憋屈,心難受”。
姐就逗趣地問我:“你人小心不小,長心了?心長哪嘎哒啦?你這個小毛驢, 别老哇哇叫呀!紅口白牙的,丁把哭啥呀?!”
我不想說,一撅哒, 拿眼睛飄着大姐,一聲不吭。
姐不知道,我為什麼唱那首沒頭沒尾的兒歌;娘也不知道,我為什麼無故流淚痛哭,這是我的一個夢想,就是給家裡的泥草房安上玻璃窗,在牆上挂上大穿衣鏡,叫娘高興。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全家住上亮堂堂的三間大磚瓦房。
直到1972年,我家離開農村,搬到一師趙光兵團,也沒圓娘的夢,這是我童年時永遠的心痛。
看人間 圖片來自網絡
(末完待續) 2017.2月于海南三亞
往期精選(點擊标題可直接閱讀)
- 父親是我心中的一座豐碑|我的家在東北(三)
- 我的父親|我的家在東北(二)
- 我的父親 | 我的家在東北(一)
-END-
作者于三亞
作者簡介王志華 ,筆名遠近,齊齊哈爾市作家協會會員。曾任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知青,中國一重教師,富拉爾基公安分局民警、副所長、指導員、分局政治處宣傳幹事、教導員。1977年畢業于哈爾濱電機學校政文專業。在《齊齊哈爾日報》《鶴城晚報》《齊齊哈爾公安報》《原創文學》《海南文苑》等報刊發表過多篇作品。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