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創作挑戰賽#
今天,肉叔想說跟你說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叫蘇敏的女人。
最近幾天,你可能在熱搜上見過她,對,就是那個離家出走2年後,回家還是想離婚的女人。
1964年生,可能和你我媽媽一個年紀。
圓臉,簡單紮一個馬尾。
在2020年9月23日之前,她是個普通的女兒、姐姐、妻子、媽媽、外婆……
生兒育女,操心孩子學業和婚事,照顧小孫子和丈夫。
那天之後,她多了一個任務。
找到蘇敏
01
蘇敏是誰?
是開頭說的,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
2022年9月12日,蘇敏在房車裡對着鏡頭,不住地擦着汗,嘴裡喊着熱,臉上沒有笑意。
這個不到2分鐘的視頻裡,她一連說了4次“河南”。
河南鄭州,是她2年前離開的家所在地,她不是很想回來。
2年前,她就是從這個高速路口離開。
握着方向盤,感覺握住了自己的命運。
在那一天之前,她一點都不自由。
忍,是蘇敏前半生的關鍵詞。
蘇敏在西藏長大,她是老大,還有三個弟。
她羨慕弟弟,羨慕爸媽對弟弟的愛。
從小,家裡有什麼好吃好穿的,就要先緊着弟弟,弟弟們出去玩,她得照看着,上着學都得趁下課時間提前回家蒸米飯,還要給他們洗衣服。
有工作了之後,工資也得上交給偏愛男孩的媽媽。
年輕的時候,她就很想有一個自己的家,不用再照顧弟弟,有自己的生活。
蘇敏的女兒在一次自述裡,這樣形容這次影響蘇敏一生的轉折。
“可是沒想到,遇到的這個男人卻是我爸。”
和丈夫是相親認識的。
結婚後有了女兒,她又從化肥廠下崗,隻好全職在家。剛開始,丈夫會給生活費,但每一筆都過問得非常清楚。
蘇敏受不了,開始自己打工掙錢。
她掃過馬路、去工地上做小工、給工人做飯、賣報紙、去超市做事……都不是輕松的活兒:賣報紙每天5點到站點碼好報紙,裝到自行車上挨家挨戶地送;超市一站就是8小時,有時候得忙到淩晨兩三點。
愣是靠着自己,掙下了女兒的學費和生活費。
你們要問,蘇敏丈夫呢?
蘇敏丈夫有工作,身體也ok。
但二人的相處,時髦又傳統。
花銷AA,但家務活老婆全包。
不用一分錢,就請來一個免費的“保姆”。
我不但不花他一分錢
我還要每天免費為他做飯
為他打掃衛生
為他洗衣服
她買的車,丈夫借去開,為了方便裝了ETC。
阿姨用他的ETC跑高速,也被追回高速費。
她在短視頻裡講起這段經曆,總是不自覺地重複一個詞,“鬧心”。
這樣的丈夫,更不可能有體貼和關心了。
蘇敏的女兒在接受《人物》采訪時提到父親:
我爸說話那個語氣,形成一種氣壓。這是一個長期的精神壓迫。
就連女婿劉偉偉也這麼說:這是他的一個武器,一個鞭子。
蘇敏的丈夫很少肯定她。
在丈夫那,她一無是處。
無論大事小事都沒有分寸,嘴也笨,什麼都做不好。
外孫在家爬沙發,他在旁邊看着,然後大聲指責蘇敏沒照顧好孩子,他明明就坐在沙發上。
帶外孫,她親小孩一口,他都要怼一句“口水有毒”。
直率的她,越來越小心,在家裡做什麼事,都得先想想是不是有什麼需要避諱,都得先懷疑自己一番,丈夫一說她錯了,她就馬上改。
她很怕丈夫發火。
一發火,除了生氣,他還會摔東西,打人。
發火前丈夫會“把眼一瞪”,那雙相親時曾經讓我動心的大眼睛現在讓我恐懼,就是怕他發火打我,丈夫發起火來會摔東西、打人,一拳頭把我怼一邊去。最嚴重的一回,我也氣急了,不知從哪拉了把凳子,明明可以打到他的,結果有一瞬間的遲疑,把凳子摔到旁邊,對方拿起來就往我背上砸,疼了好些天。
——人物:「出逃」女人蘇敏,駕駛她的車
對于這一切,除了一個字,她沒有任何出口。
忍。
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隻能忍。
結婚後,為了女兒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成長,她忍。
等女兒畢業談婚論嫁,為了讓對方父母不嫌棄孩子是單親家庭,她忍。
雙胞胎外孫出生後,為了讓女兒喘口氣,她忍。
這個破碎的女人,從一個糟糕的原生家庭走出來,又草草走進另一個糟糕的家庭。
這條“鞭子”,已經勒出“血痕”。
2019年,她做飯時摔倒,2次檢查後,被查出中度抑郁。
蘇敏的女兒也說,後來才意識到,那段時間,媽媽情緒變得比以往更容易波動,老是偷偷抹眼淚。後來蘇敏和丈夫決定搬回自己家(之前他們都在女兒家照顧孩子),女兒也很擔心媽媽的狀态,甚至擔心媽媽會不會趁家人不注意,從27樓跳下去。
可能這麼說有點不合适,但肉叔覺得,幸好有了這次暈倒,讓蘇敏和女兒都意識到不對勁。
就在外孫要去上幼兒園那天,蘇敏跟女兒說,我想出去自駕遊。
02
蘇敏是在2013年學的車。
從前是沒條件,後來家裡寬裕了,她非常積極地去報名,每次學車回來都很興奮,跟女兒聊自己倒車入庫多牛,側方位停車多簡單……
最後,每科都一把過。
車在蘇敏的人生裡,等于安全感。
自駕遊1年多後,她在女兒女婿的支持下,貸款分期買了一輛房車。
拿到車時,她很激動。
在和丈夫的家裡,很多東西都不屬于她。
蘇敏說,我會非常珍惜它,因為。
它屬于我的。
初中時她住校,學校離家很遠,有三四十公裡,但每周六都有一輛大巴車會送住得遠的學生回家。
有一次,她沒趕上車,隻能自己走路回家,走山路要經過一片墓地,天黑她怕。
這時,路過的車救了她。
循着車燈,她才敢跑過黑漆漆的墓地。
人生過半,她循着自己的車燈,走出一段暗無天日的隧道。
受一個自駕博主啟發,她萌生了邊自駕邊做自媒體的想法。得到女兒支持後,她到網上花3000塊買了一個車頂帳篷,裝在那輛白色polo上,再網購來做飯的廚具、餐具等生活用品,塞進車裡。
2020年9月22日,晴。
蘇敏出發了。
先去四川找同學,再往南開,沒有精确的目的地,隻要在路上。
白天在路上,逛景區,看自己喜歡的衣服。
視頻看上去技術含量不高,但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股雀躍的生命力。
天快黑了找營地,營地能提供水電,她車頂的帳篷拉開就能住人。吃飯就到附近鎮上買食材自己做。閑下來洗洗車。
晚上學剪視頻,或者和女兒外孫聊聊天……
她終于不用顧忌他的聲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有一次,她到四川,買了一大袋的辣椒。結婚後,丈夫不愛吃辣,她每次做飯都不放辣或放得很少。
從小就愛吃辣的她,終于不用顧忌丈夫吃不吃,在56歲痛痛快快辣了一回。
剛開始自駕遊時,蘇敏也遇到不少麻煩。
不認識路,找不到露營地,她跟着導航走,結果找到山溝溝裡;晚上住在隻有她一輛車的停車場,半夜還下雨,帳篷不隔音,一聲“喀拉”聲吓得她一直不敢睡(後來才發現是帳篷梯子卡扣松了)……
可這些,蘇敏都不怕。
那些被迫吃的苦都咬牙挺下來了,如今自己選的路,怎麼能叫吃苦呢。
女兒帶着孩子去看蘇敏,她詫異于母親的娴熟,也發自内心為媽媽驕傲。
誰說蘇敏做事沒分寸,不會說話?
她能自己一個人走遍天南地北。
能很自如大方地和陌生人聊天。
她收帳篷非常麻利,井井有條。營地上一個陌生大叔被吸引,對她的車和帳篷贊不絕口。
去年,她還受到某奢侈品邀約,和譚卓、傅首爾等人拍攝廣告。
跟上海迪士尼副總同遊迪士尼,對話大方,也毫不怯場。
有一次,女兒帶着兒子去找蘇敏。
蘇敏給兩個孫子鋪床,準備讓小家夥們午睡。
爬梯子,撐開帳篷,再用梯子托起,熟練地一氣呵成。
小孫子在車下面有點擔心,姥姥你會不會摔着呀。
蘇敏笑了,當然不會。
童言無忌,卻在不經意給蘇敏人生裡一次少有的肯定。
-你長大了嗎
-我肯定長大了呀
雖然有點遲,56歲的蘇敏,終于摸到了一回自己。
03
今年9月14日,蘇敏歎着氣回到了河南。
因為臨近中秋節那會,女兒女婿都勸她回家過節。
加上剛好旅程要往南走,她也想看看好久沒見的80歲老母親,她就答應了。
她回的女兒家。做了自己饞了好久的菜,煮了一鍋疙瘩湯。
在新的這兩期視頻裡,可能是蘇敏這兩年笑容最少的時刻。
看看,一張,自駕遊時的蘇敏;下面那張,是在家的蘇敏。
2年前,在她公開表達出走的意願後,丈夫不屑一顧,甚至壓根沒放心上,認為她“出去不了幾天就得回來”。
回來後,丈夫一見到她,沒有喜悅,沒有激動,而是一句冷嘲:
你還知道回來了,混不下去了是不是
沒有任何奇迹。
蘇敏決定離婚。
19世紀80年代,挪威戲劇家易蔔生寫了一出戲劇,《玩偶之家》。
它的女主角非常有名,一個曾安心奉獻後看透丈夫真面目的女性娜拉,決定擺脫母職和妻職的綁架,決定出走。
故事,停在娜拉決定出走。
可之後呢?
如張愛玲所說,一樣是走,走到風地裡,接近日月山川是走,走到樓上也是走,怎麼走呢?
魯迅的《娜拉走後怎樣》一文,預言了這群出逃女性的命運:“已經覺醒的娜拉,是不容易回到夢裡的,她們隻能出走。”
走了以後呢?
如果沒有經濟條件自持,不是堕落,就是回來。
現實裡,受困的蘇敏太多。
今年3月,67歲的貴州女子楊某選擇逃離。
早已生育3個小孩的她,和蘇敏一樣,完成社會交給她的所有“母職”。平日農活大部分是她在操勞,她不得不背着孩子到田裡插秧、打谷……
那個不幫忙的丈夫,不是喝酒,就是睡覺。喝醉了,還會對她拳打腳踢。
5月,還是貴州,生育兩子的潘某,遇到了和楊某類似的家暴。
兩人在沒有離婚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
逃離,是她們本能之下可以做的了。
據紅星新聞,兩位女性的文化程度都很低,一個小學畢業,一個半文盲,缺乏法律常識,無法解決家暴的遭遇。
最終,兩人都因為“重婚罪”被判刑。
無論最後這場婚姻後續如何,哪怕結果不如大家所期待的,她沒有離成。
蘇敏無疑是幸運的。
因為這2年,她自己長出了底氣。
總有人會問,蘇敏自駕遊,會不會覺得孤單,寂寞。
可答案讓人大失所望,沒空。
她忙啥?
忙着看路、找景區,忙着做攻略。
忙着剪視頻,看是不是又有新的轉場要學。
忙着怎麼用gopro代替手機,拍出輕松又好看的畫面。
忙着搗鼓小飛機……
在廚房和廳堂忙活了大半輩子的她,終于可以在完全陌生的領域自證。
會學習,善動手,也能因此傳遞力量。
蘇敏的故事,讓“娜拉出走”有新的進展。
出走,并非逃避。
是覺醒,是直面,更是一個人對自我生命軌迹的探索和追求。
離不離婚,她都已經是自己的大女主。
接下來,蘇敏和丈夫離婚,肯定還需要很長一段路要走。
她一定會經曆迷茫和痛苦。
但肉叔相信,這種迷茫和痛苦,是良性的。
央視訪談節目《半邊天》曾經采訪過一位陝西鹹陽的農村婦女,她叫劉小樣。
她比蘇敏幸運太多。
她的生活,看起來比蘇敏阿姨好得多。
在農村裡蓋了樓,丈夫對她挺好,兒女雙全,甚至孩子們的獎狀貼滿一牆。
在肉叔看來,劉小樣的煩惱,或許會是蘇敏阿姨的下一個階段。
當生活回歸該有的平靜,那個“自己”會強烈自撞。
我煩就煩在它過一樣的日子
……
我自己覺得我僅僅是個好媳婦,僅僅是個好媳婦
……
我甯可痛苦,我不要麻木
我不要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很滿足
圖源:《半邊天》
劉小樣出走過,也用自己一顆敏銳的心觸碰過家鄉之外的現實。
最終,她把心落停在滿院的花草上,接受“隻能把她養到這個程度的土壤”,有點悲壯,有點美。
圖源:人物《平原上的娜拉》
誰能否定這種出走,這種碰撞呢?
人,總得撞一撞,痛一痛。
無論是蘇敏,劉小樣,還是屏幕前的你。
永遠記住。
每個人一生裡最久的功課,是成為自己。
海爾茂:你最神聖的責任是你對丈夫和兒女的責任。
娜拉:我還有别的同樣神聖的責任……我說的是我對自己的責任。
海爾茂:别的不用說,首先你是一個老婆,一個母親。
娜拉:這些話現在我都不信了。
現在我隻信,首先我是個人,跟你一樣的一個人ー一至少我要學做一個人。
我知道大多數人贊成你的話,并且書本裡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從今以後我不能一味相信大多數人說的話,也不能一味相信書本裡說的話。什麼事情我都要用自己腦子想一想,把事情的道理弄明白。
——《玩偶之家》
本日打工人:王家衛生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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