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早已遠去,叫人感歎最是人間留不住。
還記得那些語文課本裡的篇章嗎?
少時看這些文字,草草聽過、讀過,就抛之腦後,如今再看,文字依舊沒變,隻是讀的人早已換了心境。
匆匆
作者:朱自清
在逃去如飛的日子裡,在千門萬戶的世界裡的我能做些什麼呢?隻有徘徊罷了,隻有匆匆罷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裡,除徘徊外,又剩些什麼呢?過去的日子如輕煙,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霧,被初陽蒸融了;我留着些什麼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遊絲樣的痕迹呢?我赤裸裸來到這世界,轉眼間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罷?但不能平的,為什麼偏要白白走這一遭啊?
你聰明的,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複返呢?
燕子去了,有再飛回的時候,桃花謝了,來年春日,還有再次盛開的時候。
唯有這光陰啊,一去不返了。
在擁有大把光陰和青春可以揮霍的時候,還未曾懂得其中的無奈和苦澀。
青春是個短暫的美夢,當你醒來時,它早已消失無蹤。
湖心亭看雪
作者:張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餘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砀,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餘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餘同飲。餘強飲三大白而别。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人生渺渺,總是逃不開許多孤寂的時刻。
那時候的詩人,住在西湖邊,大雪連綿不絕,他乘一葉小舟,獨自前往湖心亭看雪。
夜色中的西湖,雪景皚皚,煞是好看,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而到湖心亭上,竟驚喜地發現還有同道之人,在這廣袤無垠的世間,在這寂寥的時刻,你我相遇,方才領悟“吾道不孤”,四海之内總有與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爸爸的花兒落了
作者:林海音
新建的大禮堂裡,坐滿了人;我們畢業生坐在前八排,我又是坐在最前一排的中間位子上。我的襟上有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是臨來時媽媽從院子裡摘下來給我别上的,她說:“夾竹桃是你爸爸種的,戴着它,就像爸爸看見你上台時一樣!”
爸爸病倒了,他住在醫院裡不能來。
……
進了家門來,靜悄悄的,四個妹妹和兩個弟弟都坐在院子裡的小闆凳上,他們在玩沙土,旁邊的夾竹桃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了好幾枝子,散散落落的,很不像樣,是因為爸爸今年沒有收拾它們——修剪、捆紮和施肥。
石榴樹大盆底下也有幾粒沒有長成的小石榴.我很生氣,問妹妹們:“是誰把爸爸的石榴摘下來的?我要告訴爸爸去!”
妹妹們驚奇地睜大了眼,她們搖搖頭說:“是它們自己掉下來的。”
……
我把小學畢業文憑,放到書桌的抽屜裡,再出來,老高已經替我雇好了到醫院的車子。走過院子,看那垂落的夾竹桃,我默念着:
爸爸的花兒落了。
我已不再是小孩子。
成長的路上伴随着愛與離别。
作者寫父親的去世,沒有濃墨重彩地寫痛苦的情緒,而是用最平淡的語言,昭示人生最難堪的離别。
爸爸去世之後,他侍弄、喜愛的那些花兒也随之褪去生機,漸漸凋零。
沒有撕心裂肺,那股悲傷的情緒在将發未發之時,文字戛然而止,留下的餘韻卻叫人久久不能回過神,每每讀到都心有戚戚然。
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作者:辛棄疾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曾經年少的時候,遇上一點煩心事都要反反複複地傾訴好幾遍,急于發洩,急于讓周圍的人關注到。
慢慢年歲漸長,苦痛或濃愁,艱辛或無奈,一一堵在你的胸口,有時候想宣洩幾句,打開朋友圈寫上兩行字,又删掉,發覺有時候文字也很蒼白無力,才明白這句“天涼好個秋”之深意。
故鄉
作者:魯迅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隻是說:“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着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麼擋着似的,單在腦裡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着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态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挂着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對這篇文章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情節,便是魯迅先生與兒時夥伴閏土時隔二十年再次相見的場面。
回到别了二十餘年的故鄉,見到閏土那黑黢的皮膚和凄慘的現狀,便知道這位童年夥伴活得不好,活得艱辛。
而閏土凄涼的神情,恭敬地叫着“老爺”,也讓魯迅真切地感到二人之間的隔閡。
那是無法跨越的鴻溝,讓人感到窒息般的辛酸。
赤壁賦
作者:蘇轼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将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人生苦短,好比滄海一粟,曾經英雄豪傑譜寫過多少篇章,而今何在?
友人談到人生時,生出消極的感慨,蘇轼卻有自己更積極的見解。
從事物變化的角度看,哪怕是廣袤天地的存在也不過在轉瞬之間;如果從不變的角度看,則人事物都是無窮無盡的,又何苦羨慕江水和明月呢?
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
秋天的懷念
作者:史鐵生
雙腿癱瘓後,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望着望着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聽着聽着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牆壁。母親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着我的動靜。當一切恢複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邊紅紅的,看着我。“聽說北海的花兒都開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總是這麼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以後,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着,“我可活什麼勁兒!”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娘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
……
鄰居的小夥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别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史鐵生在最絢麗多彩的青春年華遭遇到生命的不幸,雙腿癱瘓的他變得暴怒無常。
而母親在他身邊細心地照料他,安撫他,帶他去看盛開的菊花,鼓勵他堅強地活下去。
其實此刻母親也已經身患重病,卻依然将全部身心投入到照顧兒子這件事上。也正是如此,母親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堅強不屈的态度,讓作者看到活下去的動力。
痛失母親後,作者面對那一片片開得燦爛的菊花,重新拾取生活的勇氣,一切都在那句“好好活下去”中。
項脊軒志
作者:歸有光
餘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餘問古事,或憑幾學書。吾妻歸甯,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餘久卧病無聊,乃使人複葺南閣子,其制稍異于前。然自後餘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最平凡的生活,往往給人最深切的懷念。
項脊軒,是詩人與親人、愛人生活的地方,有太多的回憶和溫暖。
庭中的那棵枇杷樹,已經長成如華蓋般的大樹,恍然間發現,原來妻子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年。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是無數日夜思念的凝結。
這一刻往事曆曆而過,但一切都戛然而止。
言至此已盡,意于此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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