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讀到 納蘭性德寫的一首詩《木蘭詞》: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玲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人生若隻如初見,這一句,便使人心生疼痛。剛開始讀,并不理解這首詩所指的含義,現在,也未必能理解。我想,人的一生,每個時期,都會有不同的理解。
記得詩經中曾經記載過一段故事,看完令人心生感歎,同時,也想到了昔日濃情今已變,人生若隻如初見該多好啊……
故事原文:【先秦】氓 ---《詩經》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貌似,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子頓丘。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将子無怒,秋以為期。乘彼垝垣,以望複關。不見複關,泣涕漣漣。既見複關,載笑載言。
爾蔔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桑之未落,其葉沃若。
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初見之時的暖,人前人後皆甜,久處之後的厭,張口閉口皆是怨。這便注定了結局。
氓,一個外來的人。他時常懷抱着布匹來到集市上換絲,久而久之,便遇上了她。
她,桃李年華,雖不是傾國傾城,但一颦一笑是那麼美好,那麼溫暖,如春風,拂過他的眉間之上,暖暖的,溫柔的,讓人忍不住為她停留。
沒錯,他們相戀了。但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相識,相知,相戀的。或許是一見傾心,或許是日久生情。總之,在彼此的心中早已暗暗許下誓言。
這日,他又懷抱着布匹來換絲。其實不是真的換絲,誰知他這次是另有大事。
他,看起來敦厚老實,滿臉憨笑着把布匹送到她手中,要與她談論婚事。
這一舉動,顯然太過唐突,無媒無聘,實在有失禮儀。
她是女子,縱有女子的矜持,即使 心中着急出嫁,也不能立即應下,隻道是過些時日吧。聞言,男子臉上的笑容還在,隻是眼中流露出失落。她送他過淇水,到了頓丘。(淇水,衛國河流;頓丘,在淇水南)
女子送男子,不是短短幾步,而是送了一程又一程,心中滿是不舍。有太多的話想說,可望見他不悅的神情,終化成一句:“不是我願誤佳期,你無媒人失禮儀。望郎休要發脾氣,秋天到了來迎娶。"終究,她還是妥協了。她真的太愛他了,此時,已顧不得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男子,我嫁定了!
愛情,會令人發瘋,會令人着魔。
等待的這些日子,她身着最美的衣裙,爬上那垛破土牆,伫立在那裡,遙向集市的方向凝神望。集市遠在雲霧中,沒有看見情郎,便淚涕漣漣,仿佛失了魂魄。
多麼青澀又美好的記憶,這記憶,怕是她這一生中最難忘的。
他去蔔卦求神仙,結果都是大吉。
終于,他駕着馬車來了。她見他,便載笑載言,歡喜的去迎接他。
戀愛中的情侶,大抵是這樣吧,心情大起大落,看見他,仿佛得到的全世界。
甯靜的秋天,桑樹葉子未落時,綴滿枝頭綠萋萋,田野上彌漫着稻花香,她一襲嫁衣,便随他而去。那場景很美,美得讓些許未出閣的女子心生羨慕。紅花嫁妝,她一心奔赴,歲月靜好,無需多說情話,她回眸淺笑。她以為,這一去,便是能幸福一輩子。
沉醉于愛情的女子,可别對男人濃情依依。對男人來說,他若是戀上女子,要丢便丢太容易。女人若是戀男子,要想解脫卻很難掙離。
桑樹葉子落下了,枯黃憔悴任飄搖。
婚後,她勤儉持家,不言辛苦,可那男子,說變就變,早已不是當日那個敦厚老實的人了。對她或打或罵。
他終究還是背叛了她。夫君的背叛,讓她痛心不已。她已經記不得他有多少個時日未歸家了。究竟去了何處,她也不願意問,也許,又拿着布匹去集市“邂逅”另一位年輕 的女子吧。她早已習慣了空蕩蕩的房子,空蕩蕩的院子,守着早已破碎的家。
整整三年了,受盡煎熬,流下的淚水無人能知,心中的苦無人訴說。她看不見盡頭,更看不見希望。回憶着這三年的點點滴滴、朝朝暮暮,相戀時的你侬我侬,不禁黯然神傷,她全心全意付出了所有,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她倦了,是時候該離開了。她什麼也沒拿走。離開時,那個人沒有挽留,依舊爛醉說胡話,對她冷嘲熱諷。
沿着那條熟悉又陌生的路,她驅車離去。
淇水茫茫送她歸,水濺車帷濕又潮。
淇水滔滔終有岸,沼澤雖寬有盡頭。
可還記得當初他們曾許下的山盟海誓,談笑間流露的溫柔嗎?哪料往事皆成空。
恍惚間又想起初見時的樣子,他一襲素色衣衫,緩緩向過她身旁,從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再也無法移開。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休要再想前塵事,既然要斷,就不要再想,就此終結就好。
正如張愛玲在《半生緣》中寫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若人生隻如初見,隻道出了陣陣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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