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蕾

我這個人一貫謙遜低調甚至有些自卑，總感覺自己這裡不好，那裡不行，處處不如别人。

改變發生在去年。

去年4月份，曆經一年多的煎熬，45歲的我終于拿到了期待已久的C1駕照。

兩個月後，擁有了人生第一輛屬于自己的車—— 一輛外觀呆萌、體型小巧、價格便宜的純電動汽車。

每天開着汽車上下班，冬暖夏涼，再也不怕風吹日曬雨淋了。

心情自然美美哒。

自信心也爆棚了！

開車這麼高難度的事，我竟然學會了？

媽呀，感覺人生走上了巅峰，從此以後沒再怕的了。

為什麼我這麼大年紀才學車呢？早幹嘛去了？

主要是因為窮。

家裡養一輛車都費勁，又不打算再買第二輛，還學啥？開“雅迪”多省！

還有我自己的原因。

毫不臉紅地說，初中的時候我其實是個學霸。

可惜命運弄人，以十幾分之差落榜中專，不得不交4000塊錢學費讀了“委培”。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專啊，一畢業就包分配，恐怕比現在的985、 211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敗就敗在了數理化，尤其是幾何。那些奇形怪狀的圖案，無論怎麼絞盡腦汁苦思冥想都理不出一點頭緒。

我似乎缺失了負責抽象思維的大腦半球，天生對數字啊機械啊，仿佛隔着一座山。

上學的時候是這樣，混社會了還是這樣。

我羨慕會開車的女人，感覺她們更獨立，還有點酷。

又害怕汽車，恐懼那些慘烈的車禍。

汽車在我眼裡就是四個輪子的怪物，難以駕馭，不可企及。

就這樣，我一次次拒絕了學車的機會。

直到有一天：

5歲的二寶站在家門口，看着鄰居凱瑞媽媽駕車飄然離去，他惆怅地低下頭，幽幽地喃喃自語：“凱瑞媽媽會開車奧”。

那一瞬間，我如同被雷擊中了一樣，心裡翻江倒海起了變化……

幾天後，就去駕校交了錢。

要想拿到駕照，得過科目一、科目二、科目三、科目四這四道大關。

科一和科四是筆試，考的是理論。

雖然坐在電腦跟前的時候，老心髒緊張得咚咚直跳。

但是對我這種昔日的學霸來說，基本上不叫事兒。

考試前幾天，臨時抱佛腳刷了四五百道題。

科一一遍過，而且是95分。

科四的時候有點受驚。

連着錯了幾道題，又看到陸陸續續有人做完往外走，有點着急了。

手忙腳亂往下做着，考官經過的時候，往我電腦上瞄了一眼，大聲嚷嚷：“快出去快出去，都已經不及格了還做啥！”

面紅耳赤地跑出去了。

好在有驚無險。

第二輪再考的時候，感覺題變簡單了，很順利就通過了。

最難的就是科二了，差點沒把我整抑郁。

科二的教練，是我老公本家的一個哥哥。妥妥的“熟人”加持，本以為會輕松些。

沒想到，崩潰了！我崩潰了，教練也崩潰了。

這位教練哥身高1米8多，體型微胖，膚色黝黑，往那兒一站就跟柱子一樣，不怒自威，讓學員發怵。

脾氣就像炮仗，但凡學員有點風吹草動，都引得他一陣噼哩啪啦。

幾次目睹他秋風掃落葉似地教訓學員，我徹底被震住了，

一看到他就心慌慌，腿發軟，手發抖，目光無處安放。

剛上車的時候，我兩隻手緊攥着方向盤，手忙腳亂，汽車就跟喝醉了酒一樣東倒西歪。他坐在副駕上不斷地叨叨：

“你看看你看看，跟車打架呢！”

“你幹啥？你幹啥？沒人跟你搶方向盤！”

”哎吆哎吆，怎麼笨得跟鴨子一樣！”

……

有一次練車的時候，發現前方站了一圈人，我趕緊問教練：喇叭在哪？他用手在方向盤上摁了摁，滴滴幾聲，前面的人都散開了。

好巧不巧，一會兒又有人擋道。我趕緊學着他的樣子在方向盤上摁。摁一下，沒動靜，再摁一下，還是沒動靜。

我焦急地在方向盤上找來找去。他咆哮起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笨死了！”

後座的學員默不作聲。我的臉一陣陣火燒火燎，小心翼翼，啥也不敢問啥也不敢說了。

後來，趁他不在，偷偷問了其他學員，才徹底搞清楚問題究竟出在哪，是我摁的力度太小啦。

平心而論，教練還是挺照顧我的。經常快到下班時間了，其他學員都走了，單獨讓我上車，再指導我練兩圈兒。

可惜我的腦袋灌滿了泥漿，任他說得口幹舌燥，一邊喏喏地答應着，一邊有條不紊地犯着錯。每次到最後，他都漲紅着臉，擺擺手，讓我走。

我看他極力壓抑火山爆發的樣子，真怕他突然雙手捂胸，轟然倒地，一命嗚呼。唉！駕校教練可不好當啊。

4

眼看着和我一起學科二的小年輕們紛紛上岸，我的心癢起來，瞞着教練，預約了考試。

教練知道了，難得沒發火，歎口氣，說：“還差點火候呢，懸！”

沒想到，一語成谶，真的沒過。

為了這次考試，我比規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考試中心，忐忑不安地等待，念念有詞地背誦要點。

結果，上車沒幾分鐘就結束了。

第一把考試，死在第一個項目倒車入庫。

第二把考試，仍舊死在第一個項目倒車入庫。

簡直五雷轟頂呀。垂着頭走出考場，哆哆嗦嗦給教練發了條短信。

天昏地暗，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到家，躺到沙發上，有氣無力地給朋友打電話訴苦，收獲了一波同情和安慰。

第二天上班，又跟科裡的同事訴苦，她們推薦我加了某位私教的微信。

天氣炎熱，日頭毒辣，每天在訓練場追着車屁股跑，兩頰曬出了成片的斑，簡直毀容了。

奔五的人了，成天像小孩一樣聽教練訓話，唯唯諾諾，低到了塵埃裡。

勤勤懇懇，練了一遍又一遍，練了一天又一天。

縱然這樣，還是被殘忍地淘汰了！幹淨利落地淘汰了！

好難呀，感覺自己永遠永遠也拿不到那個小本本了。

5

曾經，也求助過老公，讓他下班後用私家車教教我。

隻練了一回，我就再也不願意“麻煩”他了。

兇！太兇了！劈頭蓋臉地訓斥，比教練哥厲害100倍。

最重要的是，他真生氣，怒火中燒。用他自己的話說，“氣得心髒疼”。

我擔心他的身體垮了還得伺候他，不敢讓他陪着練了。

思慮再三，一咬牙一跺腳，還是和私教聯系上了。

不就是一小時60塊錢嘛，老娘出得起！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跟着私教練，感覺真的不一樣。

舒服！太舒服啦！

在駕校的時候，十幾個學員簇擁着一個教練，待一天也輪不上幾次，白白浪費好多時間。

對我這種一周隻能休一天班的打工族來說，不斷地請假，真的很痛苦。

私教呢，我啥時候有空他啥時候陪我練，練多久我說了算。

還是個年輕、帥氣、陽光的小夥子，養眼。

關鍵，人家還溫柔、幽默。

倒車入庫連續10次壓線，他仍舊面帶笑容地重複要點。

或者說:”今天狀态不佳呀，和誰生氣呐”。

常常鼓勵我：“沒事，沒事，熟能生巧，多練練，下回肯定過。”

6

我這個人呀，外柔内剛，吃軟不吃硬。

教練一溫柔，我的腦袋突然就開了竅。

沒多久，私教就讓我預約考試。

這一次，我比上次還要緊張。甚至，一度感到絕望。

誰知道，一把過，出奇地順利。一分都沒扣，行雲流水。

雨過天晴，世界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這次考試還有個小插曲。

考試前幾個小時，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絲。

要用到雨刮器了，可我還不知道在哪，怎麼用。

趕緊給私教打電話求助。

他二話不說，立刻親自錄了視頻發過來。

幸運的是，等到我考的時候，雨停了。

否則，讓雨刮器一弄，手忙腳亂，說不定就黃了。

7

考完科二沒多久來了疫情，後面冬天了嫌冷，又忙着過春節，一直沒練科三。

來年春天，教練哥給我打電話，說他不幹了，給我找了他們駕校的李教練對接學科三。

教練哥辭職了，不會是我氣的吧？心裡很不安，感覺自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天氣暖和了，該繼續學業了，聯系了李教練學科三。

照例是十幾個學員圍着一個教練，半天才輪上練一次。

而且這個教練像個官老爺，凡事懶得講，全憑自己悟。

無奈，我又一次選擇了原來的私教。

每天下班後，跟私教在考試路線上跑兩圈，轉給他50塊錢，回家。

我感覺科三比科二容易些。

練了有兩周吧，就預約考試了。

沒承想，第一把就死在了燈光上。

第二把，掉頭的時候，沒看清後面還有其他車，惹得後車車主生氣摁喇叭。

被“仁慈”的考官教育了幾句，有驚無險，勉強通過。

趁熱打鐵，下午又通過了科四考試，終于拿到了心儀的小本本。

趕緊給教練、老公、朋友們打電話報喜。

走出考試中心的那一刻，百感交集，不自覺挺直了胸膛。

從此以後，咱也是有駕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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