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 色 豆 腐》
李奕明
太陽不跟月亮走
紅姐結婚不久,就跟村裡的一幫小姐妹進城去打工,後來在歌舞廳做了歌女。如今一提到歌女,就使人産生很多聯想,于是村裡就有人在暗地裡稱紅姐的丈夫為“綠哥”。在這個剛組成的小家庭裡,日月是颠倒的,紅姐是綠哥的太陽。綠哥心裡雖然不大舒服,但有紅姐一次次把鈔票往家帶,有吃有喝有小錢花,樂得逍遙自在,幹脆睡到躺椅上曬起了太陽。時間一長就漸漸麻木了。
綠哥下決心把紅姐從城裡找回來,是因為受了村長的羞辱。村長家娶兒媳辦喜事,村裡人都去送禮。綠哥也去了,大氣地掏出2張百圓大鈔,往記喜帳的人跟前一拍:“記上,200圓!”站在一旁的村長看見了,拿起這錢又塞回綠哥的口袋。綠哥瞪起兩眼問:“為啥?”村長說:“你的錢是紅姐在襪筒裡揣回來的,用它蓋房房倒,取媳人跑。對不起,我不能收!”綠哥把錢裝進口袋,車轉身揚長而去。
綠哥第二天就搭車進了城裡。他知道紅姐是在一家叫“迷你”歌舞廳上班,但他一次也沒來過,不知道在哪條街道。于是就四處打聽,一條條街道尋找。從半晌午一直找到天黑,終于在一條小巷子裡找到了“迷你”歌舞廳。
這個歌舞廳門面雖然不大,但裝飾卻是十分的豪華。用閃爍的霓虹燈組成的一對俊男靓女,在擴音器裡傳出的華爾茲舞曲聲中,翩跹起舞。此時正是歌舞廳營業的黃金時分,前來尋歡作樂的紅男綠女絡繹不絕、香風陣陣。這時,樓上的舞廳裡傳出一個女人的歌聲,唱的是《真的好想你》。聲音沙沙的,個别吐詞還帶着家鄉音調。紅姐過去就喜歡唱這首歌,不錯,就是她!
綠哥正要進去,被保安擋住了。突然他看見門口有個熟悉的面孔一閃,是和紅姐一起出來打工的小翠姑娘,就沖裡面喊了一聲。小翠打住步,回頭朝外一看,見是綠哥,就走了出來。小翠問:“見到紅姐了嗎?”綠哥說:“保安不讓進。”小翠說:“紅姐現在可是大紅人了,忙得很。你等着,我去給你叫。”說着就轉身進去了。
不一會兒,紅姐就出來了。她像不認識綠哥似的,自顧自向一邊走去。走到偏僻的處所,才停下轉過身來,兩眼也不看跟上來的綠哥,語氣不悅地問道:“你來幹什麼?”
綠哥喜滋滋地:“想你呗!”
紅姐道:“正經點。一定是家裡有什麼事?”
綠哥道:“沒有。我想接你回家。”
紅姐道:“回家?你發神經吧。”她從懷裡掏出一沓錢,塞進綠哥的手裡,“晚上找個地方住一下,明早就走吧。我沒有時間了,客人還在等着我。”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綠哥心裡有氣,就在後面嘀咕道:“咋能這樣呢,我話還沒有說完嘛!”
綠哥是下定決心,不把紅姐接回去就不回家的。他想再見紅姐一面,把道理好好講講。于是就在歌舞廳對面一家商店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尋思着如何等紅姐忙過了這會兒,再把她找出來。
也就過了個把鐘頭,紅姐從裡面出來了。她挽着一個半老頭,那親昵嬌滴的樣子,使綠哥醋意頓生。半老頭把紅姐領到一輛豪華轎車跟前,打開車門,正要上車,綠哥走了上去。
他拉住紅姐的胳臂:“跟我回去,好嗎?”
紅姐回頭一看,生氣道:“你怎麼還沒走!”
綠哥道:“我有好多話要說。”
半老頭見是個農民打扮的男人,要胡攪蠻纏,就斥責道:“有話回家找老婆說去!”
綠哥瞪了他一眼:“她就是我老婆!”
半老頭反問了一句:“你老婆又怎麼樣?”
“我老婆,我有權叫她回家!”
“就你?你問一問她願不願跟你回去。跟你回去你能養活她嗎?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吃老婆飯的人也配在這裡耍橫?”
綠哥氣得渾身直抖:“我,我告你!”
“告我?好哇!我等着!”說完半老頭就拉着紅姐上了車,車門一關,絕塵而去。
太陽出來又是新的一天
綠哥無可奈何。他在想:這老家夥怎麼這麼差勁,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錢可以使人得到想要的一切。為了錢,有人可以六親不認。自己的妻子對自己都是這個态度,能怪誰呢?隻能怪自己無能,怪自己沒有錢。一個要靠自己老婆養活的男人,是永遠也直不起腰來的。自己是個高中生,也有一個腦袋兩隻手,為什麼要靠别人養活呢?聽說這個城裡有許多大老闆,過去都擺過地攤、開過大排檔、撿過破爛,别人能行,自己為什麼就不行?
綠哥想了整整一夜,他下定決心,從打工開始,尋求緻富的道路,讓妻子心甘情願地回到自己身邊來。
綠哥先是在城裡的一個菜場租了一個攤位,開始賣菜。雖然賺錢不多,也能勉強糊口。偶然一次,聽到一個顧客抱怨菜場豆制品太少,來晚了就買不到。他靈機一動:自己在家鄉就是做豆腐的能手,何不在城裡開個豆腐坊呢?于是就立即到郊區租了兩間平房,做起豆腐來。他做的豆腐又白又嫩,口感又好,很受市民的歡迎。一年下來,淨賺了3萬多塊。
綠哥口袋裡有了錢,腰闆直起來了,覺得在妻子面前有了說話的本錢了。于是他在一處還算說得過去的酒店,定了一個包間,約妻子出來吃一頓飯。紅姐還算給面子,按時來到了酒店。綠哥要了幾盤妻子愛吃的菜,還要了一瓶紅酒。夫妻倆對面而坐,邊飲邊叙。綠哥把這一年的酸甜苦辣都倒了出來,說到委屈、困難的時候,他痛哭流涕,說到成功的時候,他又開懷大笑。紅姐一直靜靜地聽着他說,不插一言。
臨了,綠哥說:“跟我走吧。我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紅姐問:“你有賺大錢的打算沒有?”
綠哥說:“目前還沒有。就現在這樣,搞好了,一年賺個3、4萬,也能‘小康’了。”
紅姐說:“你滿足了,是不是?可我不行,這點錢還不夠我零花的。”
綠哥有點生氣了:“你要我賺多少錢,才跟我回去?”
紅姐沉默了半天才說:“其實,我早就想回去了,隻是我再也吃不了過去那些苦了,一時還下不了決心。我在這裡已經生活習慣了,還有一幫姐妹也讓我離不開。”
綠哥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妻子是徹底的變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不留念,卻留念起那幫姐妹、那種生活,真讓人不可思議!他不死心,還想換種方式再做她的工作。就說:“這話我們先不談,今晚留下來陪陪我好嗎?我們有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了,我很想你。”
紅姐說:“等等再說吧。我的确很忙。”說着,她就提起手包,起身走了。
綠哥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部喝了下去。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醉得一塌糊塗。
太陽出來又是新的一天。綠哥把對妻子的失望扔到一邊,一門心思地去做他的豆腐。做着做着,耳邊總是響起妻子的話:“你有賺大錢的打算沒有?”是啊,這做豆腐能不能賺到更大的錢呢?一天傍晚,他把最後一籠豆腐做出來後,口渴了,就拿起一瓶果子汁喝了起來。喝了一半,突然想起要去做一件事,就把半瓶果子汁,随手放在籠屜上方的架子上,出去了。回來的時候,瓶子倒了,果汁流了出來,把籠屜裡的豆腐染成了黃色。這時進來一個人,打趣道:“嚯,這豆腐真讓你做出水平來了,把白色的做成彩色的了。”
綠哥腦子突然一亮:對,做“彩色豆腐”,一定會受到歡迎!
綠哥為自己的想法激動起來。立即開始全身心地研制“彩色豆腐”。首先他想到把芹菜、辣椒、胡蘿蔔、各種水果榨成汁,澆在豆腐上。這樣看起來是美觀了,但一吃掉表面的顔色,裡面的豆腐又“原形畢露”了。接着他又想到,如果把這些有色蔬果榨出的汁水,注入凝固前的豆漿中,那樣不就渾然一體了嗎。經過多次試驗,終于成功了。
太陽月亮相輝映
“彩色豆腐”一上市,市民們驚呼起來,做多少都供不應求。綠哥想做大事了。他将做彩色豆腐的技術申請了專利。把自己賺的錢全部投進去,又從銀行裡貸了款,成立了“彩色豆腐制作銷售有限公司”。公司裡的所有人員,都是綠哥從家鄉找來的願意進城打工的人員。他将人員分成兩撥,一撥管制作,一撥管銷售,定額管理,多勞多得。一個星期後,全城許多菜場都出現了彩色豆腐,銷售額日日飚升。一年後,綠哥做夢一樣的就成了百萬富翁。
綠哥有錢了,就犯起有錢人的毛病,開始出入酒店歌廳,去得最多的是“迷你”歌舞廳。每次去都不避着妻子,有時還故意當着妻子的面,近乎瘋狂地和小姐唱歌跳舞,做着親昵的動作。每當看到妻子那雙幽怨的眼睛,就有一種報複後的快感。
這天晚上,他把“迷你”歌舞廳的一位小姐帶到一個賓館。剛一進房間,那個小姐的手機就響了。小姐接完電話後,說:“有人找我,我出去一下。”綠哥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那小姐出門後,又進來一個女人。綠哥一看,果真是妻子紅姐。
紅姐手裡拎着一隻大皮箱,一進門就說:“今晚我來陪你!”
綠哥故做吃驚道:“你這是幹什麼?”
紅姐道:“你成功了,我可以跟你走了!我知道對你刺激太深,可你也報複夠了。”
綠哥故意搭起架子說:“我現在也覺得這樣過日子就挺好。再讓我們回到過去,我怕也有點不習慣了。”
紅姐自尊心受到傷害,提起皮箱,扭過身去,哭着出了門。
紅姐不知要往哪裡去,在街上盲目地走着。一輛的士跟了過來,司機問紅姐要不要車。紅姐說,要!打開前門,就上了車。司機問,去哪裡?紅姐想了想,隻能回去,就說,去“迷你”歌舞廳。
這時車後座傳出一個人的說話聲:“不要犯傻了!你在那裡還沒有幹夠啊?”
原來是她的丈夫綠哥。紅姐氣未消,打開車門要下車。
綠哥說:“我是專門來接你的,跟我走吧!”
紅姐說:“你要是專門來接我,為什麼還把女人領到賓館房間裡去?”
綠哥說:“我那是故意做給你看的,要氣你的,并不真的要那樣。再說了,你在城裡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歌女,把一頂綠帽子給我戴着,我一個大男人就那麼好受?!”
紅姐說:“做歌女怎麼拉?我隻陪客人唱歌跳舞,從不陪客人上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小翠。”
綠哥道:“我還用去問嗎?我剛來城裡的那天晚上,親眼看到你跟一個半老頭開車出去,你能告訴我是去幹什麼嗎?”
紅姐道:“我那也是故意做給你看的。我一直恨你沒出息、不争氣,就跟村長商量,要用激将法把你激出來,到城裡幹一番事業。你知道那個半老頭是誰?是村長在城裡工作的弟弟,很少回去,所以你不認識。是我打電話,臨時約來配合我演戲給你看的。”
綠哥和紅姐的誤會,終于煙消雲散。後來,他們夫妻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内,夫唱婦随,把公司越辦越紅火,成了聲名遠播的“彩色豆腐”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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